第51章 進(jìn)鎮(zhèn)

　　他們?nèi)谌擞X得這件事必須得和老閆說一說。

　　等聽完弟弟所言，閆懷文立時說道：“你找?guī)讉€人，再去探一探情況，最好能進(jìn)鎮(zhèn)子。”

　　閆老二點(diǎn)頭就要走，又被他哥喊住：“天佑，小心些，如果情況不妙，趕緊回來?！?p>　　李雪梅在一旁攥緊了手。

　　閆玉去找那些拎繩放雞的小伙伴。

　　各家的糧食不舍得給雞吃，就給它們放出去自己找食，腳上系了長長的繩子讓孩子們牽著，省得放出去找不回來。

　　閆懷文召集村老議事。

　　閆向恒和村里的幾個小子被派出去找人。

　　好在大家也知道不能走遠(yuǎn)，都在附近轉(zhuǎn)悠著揀柴火薅草，不多時便都回來了。

　　閆老二找了戚四戚五還有三鐵。

　　戚家兄弟體格壯，他帶出去有安全感，三鐵機(jī)靈。

　　為啥不叫戚大？

　　總得給人家留個男的照應(yīng)家里頭吧。

　　一行人走的飛快，這都是這段時間鍛煉出來的。

　　大概一個多的時辰的腳程，遠(yuǎn)遠(yuǎn)的就看到了閆老二口中的鎮(zhèn)子。

　　此時已是申時，一天最熱的時段雖過去，依舊悶熱難當(dāng)。

　　閆老二發(fā)現(xiàn)，進(jìn)鎮(zhèn)子的人少了，出鎮(zhèn)的人反而多了。

　　就像他們想的那樣，這些人行色匆匆，面色悲苦，一大家子或趕車或推車，身上背著包袱全都往一個方向去。

　　四個人盯了一會，見衙役真的不管，便大著膽子過去，提著心跟著進(jìn)鎮(zhèn)的人一道，混了進(jìn)去。

　　進(jìn)到鎮(zhèn)上，四個人更是心驚肉跳。

　　街上的鋪?zhàn)雨P(guān)了大半。

　　擠了老多人的糧鋪正在上板，伙計一邊關(guān)門，一邊不耐煩的喊著：“讓開，都讓開，說了沒有糧沒有糧，你們怎么聽不懂話?！?p>　　有人在外面哀求：“店家，店家，求求你了，賣我點(diǎn)糧吧，家里人等著這口吃的呢！”

　　“我愿出高價，高價買?！?p>　　“我也愿意，別關(guān)門，別關(guān)門??！我前日還看到你們店里好多米面……”

　　伙計氣急敗壞：“前日看到你怎么不買呢，嫌貴是不是？今兒拿再多的銀錢卻是沒糧了，趕緊都讓開，別耽誤我關(guān)門?！?p>　　“你們店里肯定有糧！”有人忿忿道：“鎮(zhèn)上所有的糧鋪都關(guān)門，怎么會那么巧，你們這些奸商，莫不是想要囤糧賣高價！”

　　那伙計一聽，門板子不上了，“來來，你們進(jìn)來自己看，要是還有一粒糧我給這門板吃了！”

　　“今年收成本就不好，我們店里賣的都是之前的存糧，為啥糧鋪一起關(guān)門？都賣光了唄！只出不進(jìn)還有不賣光的時候？各地災(zāi)情嚴(yán)重，我們主家也騰挪不來糧食，你們想買糧，我們主家還想買呢！

　　趕緊都散了散了吧，你們圍在這沒用，說沒糧就是沒糧！”伙計趁著他們愣神的功夫，動作飛快，將剩下的幾塊板子上上。

　　一群人圍在糧鋪許久無奈的漸漸散去。

　　閆老二四人聽了個大概，便又往其他地方去。

　　再往前，又看到一大堆人圍著。

　　他們趕忙湊過去。

　　不想，竟是衙門口。

　　可給四個人嚇壞了，藏著人群中不敢冒頭。

　　只聽得這些人聲聲泣血，哀求大老爺免稅開倉。

　　閆老二一聽，偷著瞧了瞧。

　　嚯！這些人明顯就不是普通老百姓。

　　領(lǐng)頭的幾個穿的好，精神面貌也好，最重要的是長得胖。

　　這年頭有這個身材的，基本都是有錢人。

　　再看鬧得歡的，穿的都是差不多的短打。

　　明顯是家丁一類的。

　　只聽得一陣騷動。

　　大老爺官架擺開，走出來。

　　他一現(xiàn)身，清了清嗓子，全場靜默。

　　“諸位，諸位鄉(xiāng)紳，聽本官一言?！?p>　　閆老二又飛快的瞄了一眼，哦，原來大老爺長這樣，也不怎么出奇么。

　　“本官已上請府尊奏免稅賦開倉救濟(jì)，可遲遲未有回音哪！未得上令，本官豈敢私自放糧，各位回去吧，若有好消息，本官定第一時間開倉賑濟(jì)，請諸位放心?！?p>　　“大老爺明鑒，我等雖然有幾分薄產(chǎn)，可鄉(xiāng)親們連番登門求糧，實(shí)在是吃消不住?。　?p>　　“大老爺，不是我等不知禮，是這日子委實(shí)過不下去了，家中田畝減產(chǎn)，若完稅，我等就要餓肚子，若不完稅，按律罰役，實(shí)在不行，實(shí)在不行……求大老爺開恩，幫我們拖延一些時日，熬過今夏，等到秋日再補(bǔ)齊可否？”

　　“求大老爺開恩！”

　　“求大老爺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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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閆老二聽明白了，這些人所求有二。

　　一為開倉，是幫鄉(xiāng)親們求的，若不開倉，他們不好將上門的人無情打發(fā)，總要舍一些米糧，可今年年景實(shí)在不好，地主家也沒有余糧！

　　二求糧稅延期，讓他們秋天再繳，緩一緩，等熬過這段災(zāi)情再說。

　　都挺合情合理。

　　不過那第一條大老爺也說，他不能私自放糧，已經(jīng)請示上級，一直沒有回音，恐怕不能如愿，所以大家將重點(diǎn)放在第二條，求大老爺讓他們拖到秋天。

　　“你們……你們這是……為難本官?。　贝罄蠣斠荒槹?，竟是沒有后文，走了！

　　閆老二：什么情況??？

　　答應(yīng)不答應(yīng)沒個準(zhǔn)話么？

　　而衙門口圍著的這些人竟好像是聽懂了，散了去。

　　閆老二覺得聽的差不多，趕緊回去吧。

　　問問老閆，看他懂不懂。

　　他這個腦子實(shí)在不適合想這么彎彎繞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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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他回來一學(xué)，老閆果然很懂。

　　閆懷文長嘆一聲：“便是允了他們秋日完稅也無濟(jì)于事?！?p>　　齊山府這一次的旱情整整持續(xù)了兩年。

　　府下各衙送交的糧食，根本來不及下放。

　　大批的災(zāi)民往府城逃難，府城自身難保，災(zāi)民不斷向周圍大府?dāng)U散，像蝗蟲一樣，啃食所有他們能尋到的看到的可以飽腹之物。

　　先行的人還好，那些落在后面的，才是真慘。

　　草根、樹皮都算是好物，食土而亡，易子而食……

　　他閉了閉目，不愿再回想那份沉甸甸的災(zāi)情奏章。

　　朝廷的免稅旨意秋收才姍姍而來，此地的鄉(xiāng)紳過得了今年，就不知明年可能熬得過去。

　　閆老二哦了一聲：“所以，那大老爺轉(zhuǎn)身回去，就是同意了？”那他咋不說，搞這么神秘。

　　閆懷文耐心教他：“官場中，明哲保身者居多，不言不允，若他日有人借此事發(fā)作，也可一推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