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
略帶嘶鳴的低沉叫聲傳來。
聲音不大，李天游卻聽了個真切。
“這狐妖倒是有些道行?！?p> 老人神魂入竅，稍微舒展一些身子道。
李天游并未回應(yīng)，怔怔的看著窗外。
不斷有倒飛劃過視線的護(hù)衛(wèi)，胸前一片猩紅，倒地不起。
“少俠喚老夫秦老便是，想下馬車便下去看看吧?！鼻乩喜煊X青年的惴惴不安。
李天游拱手道：“那就謝過秦老了?！?p> 車廂內(nèi)空間狹小封閉，如果被破入，很難有反抗的空間。
他沒法將自身安全依托在對他人的信任上。
“爺爺，我也想下去看看?！?p> 那青袍少女也見著了窗外慘狀，并不害怕，反而躍躍欲試般。
“胡鬧！”秦老面露溫色，比青年人還要細(xì)嫩的手指輕輕叩擊在桌上，見少女置氣，才跟著說道：“此次前來的妖道行不淺，出了馬車，爺爺難以保證你的周全。”
青袍少女只是別過頭。
李天游掀開簾子，走下馬車。
轟
兩道護(hù)衛(wèi)直愣愣朝著他所在的方向倒飛而來。
他雙手撐住二人后背，將其穩(wěn)下。
卻覺二人體內(nèi)筋脈寸斷，心脈阻絕，顯然已無生機(jī)。
回憶起老者無動于衷，悠閑沏茶的模樣。
他有些不寒而栗。
“少俠，請靠邊些，刀劍不長眼，怕誤傷?。 毕惹暗目珩R刀士渾身浴血，退至他跟前道。
李天游也不逞強(qiáng)，默默的后退三步。
眼前有濃厚的妖煙在推進(jìn)。
可視不過一米的白霧中依稀能看見七條雪白的尾巴在搖曳。
隨之便是凄厲的慘叫聲與妖物的嘶吼。
“還我女兒！”
他這下聽清了。
那七尾妖狐口吐人言，雖不清晰，他卻能勉強(qiáng)分辨。
不知這押送的到底是個什么貨物。
他心下有數(shù)。
吼
那七尾妖狐徹底展露真容。
猩紅的豎瞳怒視著車隊(duì)，雪白的皮毛上沾滿溫?zé)岬难海邨l仿佛綾羅綢緞般的白尾在背后搖曳肆意，宛如鞭撻。
但凡有靠近者，觸之，非死即傷。
“妖狐，還輪不到爾等在此為非作歹！”
身后馬車內(nèi)傳來秦老的怒喝。
稍顯佝僂的老者三步作一步凌空踏出。
詫！
一道半個身子大小的掌印自身后推出，自李天游耳旁擦過。
那掌印他不能接。
如果是他在對立面，真的會死去。
那妖狐氣喘吁吁，顯然被車輪戰(zhàn)耗去不少氣力。
可見到老者，怒氣恍若實(shí)質(zhì)。
七條白尾狂風(fēng)怒號般朝著老者推出的掌印抽來。
“秦老怪，你這方恩負(fù)義的小人還敢與吾當(dāng)面！”
狐妖怒吼，尖銳凄厲，仿佛有著某種深仇大恨醞釀在其中。
轟
七條白尾狠狠轟擊在那綻放金光的掌印上。
不知是體力耗盡亦或是實(shí)力不如。
那七條白尾顫抖起來。
掌印緩緩?fù)七M(jìn)。
能看到觸面點(diǎn)綻放裂痕。
李天游目光一凝，足下輕踮便橫移開來。
果不其然。
一點(diǎn)金光猛漲。
忽的爆炸開來。
未來得及離開妖物周身的護(hù)衛(wèi)也是被這沖擊震得四飛而出，生死不知。
好狠辣的老鬼。
李天游暗自想到。
即便是脫離當(dāng)面，依舊被那沖擊震懾，一時之間腦海都是有些混沌。
他更好奇狐妖直面，是否遭到重創(chuàng)。
平心而論，就根據(jù)當(dāng)前所觀。
顯然是這秦老做的不厚道。
他初出茅廬，心中并無人妖分別，只是覺得但凡做錯了事，不論人妖都要付出代價。
因而，在保全自身的前提下，他或許更希望狐妖能做下這一場。
“風(fēng)雷馭火，大仙走蛇?！鼻乩现挥^眼前白煙障目，也不留手，嘴中念念有詞道。
手中掐著繁奧的指決。
一道夾雜的陰冷火焰的雷蛇自其指尖竄出。
朝那依舊嘶吼的狐妖射去。
“秦老怪！”
狐妖發(fā)出震天的吼聲。
白煙散去，雷蛇命中。
自那狐妖胸膛透體而過。
忽的。
那龐大身軀已然朝著秦老方向撞來。
顯然不顧傷勢也要與其近身。
“風(fēng)雷馭火，清塵。”
老者不慌不忙，再度掐訣。
一道道雷火交織的風(fēng)自老者四周刮起，環(huán)繞著那有些佝僂，卻出奇輕靈的身軀。
利爪伸進(jìn)風(fēng)旋。
血肉被席卷逝去。
狐妖吃痛，卻依舊固執(zhí)的將利爪探入。
局面顯然陷入僵持。
此時周遭護(hù)衛(wèi)早已被先前的沖擊震暈過去。
就連武道瓶缽境的刀士都是癱倒在地，不知生死。
他自身修術(shù)數(shù)，對于術(shù)數(shù)的爆點(diǎn)，算是有些了解，提前避之，這才逃過一劫。
“少俠，狐妖為老夫所牽制，還請破局！”
老者掐訣雙手顫抖不止，顯然也是承受著極大的壓力。
狐妖眸中流露悲痛，也不求饒，只是將利爪探得更深。
隨著利爪深入。
它的身軀也接觸到風(fēng)旋。
雪白的皮毛大塊大塊被撕扯，漏出紅肉。
喉頭聳動，發(fā)出厲鬼般的啼聲。
李天游有些兩難。
他左耳有白氣流出，化作盤坐耳旁的神圣。
佝僂身軀的猴子似乎在掏著耳朵，不屑一顧。
龐大的氣力席卷李天游周身百骸。
他此時的戰(zhàn)力直指蘊(yùn)神，顯然蓄勢一擊下足以對二者其一造成重創(chuàng)。
可他卻猶豫了。
在他的心中，似乎這狐妖并沒有錯。
先前狐妖駁斥，老者也并未反駁，而是默認(rèn)。
秦老先前也未曾顧忌他的生死，他也點(diǎn)明前方埋伏，雖有收容之恩，可也兩清。
遇事不決，且隨心。
李天游只是右腳輕輕踮地。
先前站立之處猛地坍塌出小坑。
他的身形彈射而出。
猶如利箭。
轟
在秦老與狐妖不解的目光中。
在聞聲掀開簾子的青袍少女的喊叫里。
那蓄勢一擊狠狠的轟擊在已然瀕臨破去的風(fēng)旋上，隨之轟擊到術(shù)數(shù)高明的老者胸膛。
肉眼可見的塌陷下去一截。
隨著秦老吐出一口鮮血，這風(fēng)旋再也無法支撐，逐漸散去。
狐妖的利爪可不留情。
將那狠辣老者刺穿。
“爺爺！”青袍少女喊道。
狐妖收回利爪，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身旁青年。
青年依舊擺著拳架，一動不動如同雕塑。
他左耳旁的神圣化作白氣縮回耳內(nèi)。
青袍少女撲倒在已然失去生機(jī)的老者身上嚎啕大哭起來。
狐妖越過馬車，直至第三截馬車，撕開車頂。
“李天游，為什么？為什么！”
青袍少女見狐妖越過自己，當(dāng)下狠厲。
“你可知人妖殊途？你可知人妖勾結(jié)是多大的罪名？”
少女眼眸通紅，如視仇敵。
“殺了我吧，不然我以后一定會殺了你。”
李天游僵硬的身軀逐漸回暖，他收回拳架，平定氣機(jī)。
“我不會殺你的，我李天游一生行事但求隨心所欲，即便是錯了，后果我也一力擔(dān)之?！?p> 話音未落。
那龐大身軀猛地砸在他與少女之間。
眨眼間，便是氣機(jī)垂危。
狐妖眼眸微垂，狐嘴攜著一只小白狐。
似是困倦之中，小白狐還未曾睜眸。
李天游很清楚，這一戰(zhàn)，狐妖看似妖氣滔天，大展神威。
在那最后一擊中已是強(qiáng)弩之末。
眼下，似是托孤。
李天游緩緩蹲下，接過還有些濕潤的小白狐道：“有名字嗎？”
七尾妖狐似是再沒了氣力，只是微微抬起手臂粗的指甲，指著吊在小白狐脖頸處的木牌。
“白徵微？”
李天游到底跟隨過教習(xí)先生識字，勉強(qiáng)認(rèn)出道。
隨著七尾妖狐再度點(diǎn)頭，背后那先前妖威赫赫的七只尾巴也是重重落下。
李天游替其佛下眼皮。
算是瞑目。
他再度看向青袍少女。
“想報仇嗎？”他問道。
青袍少女咬牙切齒道：“我一定會殺了你的?！?p> 李天游輕輕抱起小白狐。
小白狐到底年幼，發(fā)出嚶嚶的叫聲。
“我給你這個機(jī)會，跟隨我，能殺我，算你本事，這是我欠的因?！?p> 青袍少女愣神，面如寒霜。
青年懷抱白狐再度上路，身后不遠(yuǎn)處持匕少女緊隨。
夜色深沉。
李天游將白狐捂得更緊些，似是怕小家伙感到寒冷。
“白徵微?！?p> 他重復(fù)念道。
調(diào)調(diào)似歌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