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東風(fēng)樓酒劍仙
“這什么酒??!”
一向好酒的謝千里第一個大叫,三腳兩步跑下樓來,奔到碎裂的壇子旁,翕動著鼻子,連連大喊。
“哎喲我的娘誒!勾魂兒?。∠?!真香??!”
用手沾起碎酒壇里的殘酒,放進(jìn)嘴里,貪婪地吮了吮,滿臉陶醉。
忽然躥起來,直奔左邊墻角,把抱頭躲著的春掌柜一把薅出來:
“余下的酒呢?快拿出來!”
其余幾人興致更高,紛紛走下樓來,有人追著春掌柜的要酒,有人拉著賈璉問這是什么酒。
馬如龍一摟賈璉的脖子,照著胸口就一拳:
“虎君,我們幾個幫你打架,你倒好,有這等好酒,為何不拿來給大家品嘗?”
賈璉故意捂著胸口哎喲:
“沒給狗奴才打,倒給你打了?!?p> 向眾人解釋道:
“我曾說我在姑蘇遇到一位高人,你們記不記得?
有一回談得興起,他給了我一個釀酒的方子,說是神仙瓊漿,我也不知真假。
回來后我買了個燒鍋,剛剛釀出一批來試試。瞧著既不像南酒,又不像燒酒,我也拿捏不好口味,便拿了五壇在春老板這里試試反響。
若是都說好,我這還要專門設(shè)個‘品酒宴’來請你們大伙。”
“這酒叫什么名字???”
給眾人如此一問,賈璉摸著腦袋犯難了。
茅臺?
五糧液?
這名字聽著都不像神仙家的酒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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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春掌柜剛剛打開后柜,謝千里已經(jīng)自己動手,抱出酒壇子,三兩下就急急打開酒封,頓時酒香又撲鼻而來。
謝千里抓過一只碗,就給自己倒了大半碗,一口氣灌下去,閉著眼暢快大喊:
“神仙酒??!”
賈璉一拍腦袋:
“酒劍仙!這酒叫酒劍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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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此時已經(jīng)沒人再搭理賈璉,大家都忙著去各自拿碗倒酒,喝了一碗的,急著要第二碗,喝了第二碗的,還忍不住要喝第三碗。更有等不及排隊的,直接又開了一壇子。
就連被砸得一臉紅腫一身菜湯的張肖亮,也偷偷撿了個茶杯,爬到碎酒壇子邊,悄悄舀了點(diǎn)殘酒,嘗了一小口,就把一雙狹長窄直的大小眼,瞪成了一大一小兩個玻璃球。
賈璉被晾在一邊,他所站之處,又成了最清靜的區(qū)域。
賈璉背著手,朝著一堆后腦勺問:
“你們就不問問,這酒的名字為什么叫‘酒劍仙’?。俊?p> 沒人顧得上搭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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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酒助興,陳景行舉杯高聲念道: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干!”
仰頭將一碗酒喝得暢快淋漓。
“且樂生前一杯酒,何須身后千載名?干了!”
馬如龍豪氣干云,也是一碗一飲而盡,大呼:“過癮??!”
牛嵩不甘示弱:
“為我引杯添酒飲,與君把箸擊盤歌。干!”
謝千里先喝了一大口,直接高聲唱起來:
“唯愿當(dāng)歌對酒時,月光長照金樽里。”
而后,一口飲干:
“這樣的好酒,才配得起李太白的詩!
想當(dāng)年,我爺爺殺敵無數(shù),就是抱著酒壇子上戰(zhàn)場的……”
眾人酒興大起,拎著酒壇,簇?fù)碇Z璉就上了樓。
這一班紈绔少年,也不再各自歸座,只隨意尋張椅子,或臨窗,或憑欄,或倚著桌子,甚至如謝千里,干脆倚墻坐在地上,舉杯暢飲,笑談高歌,好不瀟灑開懷。
走在后面的牛嵩一回頭,正看見臊眉搭眼的張肖亮,走又走不了,又不敢出聲,便站在樓梯上,朝下面道:
“開后門,讓這姓張的滾,瞧見他就掃興?!?p> 張肖亮也顧不得面子,作個揖就帶著惡奴,灰溜溜從后門跑了。
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
酒入歡腸,吹牛不嫌累。
這一群鮮衣怒馬少年郎,打架之后飲美酒,不到醉倒不肯休。最后橫七豎八地倒了一地,還乜斜著醉眼,不肯放下手里傾灑的酒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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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東風(fēng)樓上的歌聲笑聲,終于都被鼾聲、夢囈聲取代,唯一清醒的賈璉方走下樓來。
吩咐各家小廝,去抬各家主子回府。
之后,將二十兩銀子和五十兩銀票放在春掌柜的柜臺上:
“我上回送來的五壇酒既然沒賣,這二十兩銀子,就該退還給春掌柜。
這五十兩,是賠償今日他們砸壞的家什杯盤錢,讓春掌柜受驚了。”
春掌柜連忙雙手捧回,連連作揖,說什么也不肯收:
“不敢不敢,二爺如此,是折了春某的壽了。
都是小的做事不周到,讓二爺今兒受委屈了。小的該死,小的該死。”
賈璉淡淡一笑:
“我給出去的錢,就不能再往回收。
春掌柜把銀子收下,我這里還有話說?!?p> 回身指了指那一個個正被小廝抬出去酒酣公子:
“今日這場架不白打,今日這場酒不白喝,此時此刻,外面都已經(jīng)知道了你這東風(fēng)樓里有好酒,以后,這錢想不賺都難。
我打算將我燒鍋里出的這‘酒劍仙’,放到春掌柜的東風(fēng)樓來獨(dú)家售賣,且限量供應(yīng),價格要比南酒高兩成,那利潤就相當(dāng)可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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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張肖亮帶人進(jìn)東風(fēng)樓,聽聞里面要打架,樓外早已圍了里三層外三層的人。此時大門一打開,頓時一片嘩然:
“哎喲好香?。」椿甑南惆?!”
“這是什么酒啊?”
“這些公子喝得這么醉,還笑得跟鬼迷心竅似的,什么好酒能這么勾人???”
“咦?張公子呢?他不是要打人嗎?怎么沒見他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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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掌柜又不是瞎子,早看出賈璉帶來的酒必然會大賣,可此時他百爪撓心,卻是擔(dān)心自己這東風(fēng)樓只怕是保不住了。
幾十年的心血?。?p> 怎么就這么倒霉!遇到這么大一個坎兒呢?
自己一個小小生意人,得罪了忠順王府的侄少爺,這還了得?
關(guān)鍵是張小爺還是在自己這一畝三分地里被打了!
張小爺惹不起那幾位小爺,他這一肚子火兒,回頭還不都得撒到自己這東風(fēng)樓頭上?
別說封買賣,抓人,就是把自己關(guān)在牢里關(guān)到死,在忠順王府也就是一句話的事兒。
忠順王府是誰啊?
皇親國戚??!
王法就是他們家的!
命都沒了,我還在意多賺幾個酒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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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璉哪里知道春掌柜此時的心急如焚?
瞧著他白胖胖的大圓臉此時越來越黃,還只道他心里算賬要賠錢,笑道:
“春掌柜怕什么?大不了這酒我還是在這里寄賣,那燒鍋我是東家,我說了算。”
春掌柜一聽“東家”二字,忽然眼睛一亮,忽然一把拉住賈璉的衣袖:
“二爺救命!”
嚇得賈璉一個激靈:這又怎么了?
“二爺!二爺!小的斗膽有一事相求,求二爺救命!”
“別打啞謎,痛快說。”
“小的愿意將這酒樓的一半干股送給二爺,只圖二爺一個護(hù)佑。
今兒東風(fēng)樓是得罪張小爺了,明日要是漕運(yùn)上的張大爺來找尋我們算賬,只憑小店這點(diǎn)子造化,是無論如何也扛不住的。
只有上上下下都知道二爺入股了東風(fēng)樓,小的也算是有個靠山了,求二爺千萬成全!
二爺若是不答應(yīng),那小的可就只有拉家?guī)Э谶B夜逃出京城這一條路了。”
賈璉想了想,也覺有理,大不了年底給春掌柜多分紅一些,便點(diǎn)頭應(yīng)下。
誰想他剛剛說了個“好”字,就見春掌柜扯開喉嚨,抖丹田大喊:
“樓上樓下、前堂后廚的伙計們都聽著!
從今兒起,榮國府的璉二爺入股咱們東風(fēng)樓!
讓咱們東風(fēng)樓獨(dú)家售賣神仙美酒‘酒劍仙’!
伙計們!趕緊謝二爺恩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