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二十章 劈了也就劈了
卻說那邊賈母顧不得年老體衰，由鴛鴦攙著，顫巍巍、急忙忙出門上了車，冒著大雪，一路追出榮國府。
才出門不多遠(yuǎn)，就見前面街上人山人海，早已圍得水泄不通，賈母的車輛也再難前行。
賈母更覺大事不好，立時(shí)雙手都在發(fā)抖，問鴛鴦：
“趕緊打聽一下，可是……可是已經(jīng)出了事？”
鴛鴦連連點(diǎn)頭，只說了一句“老祖宗千萬莫要急壞了”，便匆匆過去打開車簾，朝外面吩咐：
“老太太讓趕緊去前面打聽打聽，看前面出了什么事？”
過不多時(shí)，就聽車外面有小廝來報(bào)：
“回老太太的話，打聽著了，說是前頭有寧國府的送殯隊(duì)伍停住了，街上人都說是有個(gè)榮國府的白衣公子，騎著馬拿寶劍砍人砸棺材，剛剛叫皇宮里羽林衛(wèi)的人給拿走了?！?p> “啊？”賈母聞言，魂兒都嚇飛了。
一把拉住鴛鴦：“寶玉可是騎馬去的？”
鴛鴦趕忙上前一把扶住賈母，急道：“老太太別急，寶二爺是騎馬出去的，可是……”
她還未說完，賈母就頓足捶胸哭道：“可恨那鳳辣子，我這里千叮嚀萬囑咐，叫她帶寶玉送殯去千萬要小心，千萬不可出個(gè)失閃，好好的有車不坐，她怎么還讓寶玉騎馬出去??！
就算是選了牢靠馬匹，可寶玉到底是個(gè)孩子，騎了馬縱性逞強(qiáng)也有的，他老子又向來管不著這些小事，有個(gè)閃失可怎么好！”
鴛鴦跟隨賈母多年，知道賈母從不糊涂，聽她如此糾纏于寶玉該不該騎馬之事，也明白老太太此時(shí)早已方寸大亂，便趕著先安慰道：
“老太太放心，寶二爺天生來的尊貴命，福大命大，必定沒事。”
賈母這才驟然明白過來，一拍大腿，急道：
“難不成是寶玉中邪了？要不他砍人砸棺材做什么？”
鴛鴦扶住賈母，用手不住地給她摩挲前胸：
“老太太莫急，必定沒事的。”
一邊安慰賈母，鴛鴦心中卻也不住嘀咕：
幸而這府里之前的傳言都只是在下人里面打轉(zhuǎn)兒，老太太還不曾知曉。
頭前寶玉聽聞蓉哥兒媳婦秦氏突然橫死，當(dāng)時(shí)急得就吐了血。如今又當(dāng)街去砍棺材板，莫非……莫非傳言不虛？他當(dāng)真與秦氏叔嫂之間……哎呀該死該死，如何能想這等下作之事！
可這好端端的，寶玉如何要去砍人砸棺材？說不得還當(dāng)真是中了邪。
賈母卻還是只顧著揪心寶玉，跺足道：
“蓉哥兒媳婦沒的那日，我就說過，‘才咽氣的人，那里不干凈’，叫寶玉先不要過去，你瞧，這果然就出事了不是？
那蓉哥兒媳婦是橫死啊，年輕輕的，她不愿意走啊，附在寶玉身上作妖也是有的?！?p> 越想越怕，賈母一把抓住鴛鴦，顫巍巍說道：
“車子走不動(dòng)，你扶著我，咱們走過去，到底瞧瞧是怎么回事，我有年紀(jì)，遇到那些事情，還能鎮(zhèn)得住?！?p> 鴛鴦拉住勸道：
“老太太莫急，已經(jīng)叫人去喊前面的老爺們了，他們趕過來回話，是一樣的?！?p> 賈母賭氣一推鴛鴦：“你不跟我去，我自己走?！闭f罷就要自己下車。
唬得鴛鴦趕忙扶著賈母下車，又吩咐小廝在前面趕緊驅(qū)人開道，自己則扶著賈母，腳步匆忙朝前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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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家的二十多個(gè)年輕小廝，在前面大聲吆喝趕人，終于在人海之中破開一條豁口。再內(nèi)里是十來個(gè)壯力婆子，又跟著幾個(gè)管家及管家婆子，一眾人護(hù)著賈母，終于走到了寧國府大殯的隊(duì)尾。
賈母正急急往前趕，前面得了信兒的賈赦、賈政，連帶著賈珍都趕忙迎了過來。這三位身后，賈代儒代領(lǐng)賈敕、賈效、賈敦、賈赦、賈政、賈琮、賈?、賈珩、賈珖、賈琛、賈瓊、賈璘、賈薔、賈菖、賈菱、賈蕓、賈芹、賈蓁、賈萍、賈藻、賈蘅、賈芬、賈芳、賈蘭、賈菌、賈芝等，也都來了。
賈母一見這一眾人當(dāng)中沒有寶玉，頓時(shí)雙眼一翻，就要暈去。
忽然又聽聞一聲“老祖宗”，分明就是寶玉，賈母又立刻睜開眼睛，正見是寶玉，也顧不得周遭，趕上前一把抓住他哭道：“我的心肝，怎么方才沒見你？”
寶玉道：
“他們騎馬，鳳姐姐叫我跟她一道兒坐車，故此才比別人來得慢些，老祖宗莫怪?！?p> 賈母見寶玉沒事，心先放了一半，又見眾人都沒事，又放心不少，這才問：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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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一刻鐘之前，賈璉當(dāng)街?jǐn)r住寧國府的送殯隊(duì)伍，手持寧國公的“忠勇”劍，一步步逼近秦氏的靈柩棺板。
賈珍作為族長，意欲攔住賈璉，卻不料賈璉全不買賬，舉劍就劈。
寒光閃閃的寶劍，眼瞧著就要當(dāng)頭劈下來，再不跑不躲就是傻子，賈珍忽然狠狠用雙腿一夾馬腹，他座下的良駒立刻陡然往前一竄，瞬間已經(jīng)跑出丈許之外。
賈珍倉皇回頭，不知賈璉是否追上來砍殺自己。
卻見賈璉連瞧都沒瞧自己一眼，他凜然一劍，正正劈在了秦氏靈柩棺板的端頭上！
這副檣木棺板，幫底皆厚八寸，紋若檳榔，味若檀麝，以手扣之，玎珰如金玉。
檣木板質(zhì)地雖硬，但賈璉手中的寶劍也非凡品，又是賈璉運(yùn)盡全力自上劈下，只聽得“咔嚓”一聲，寶劍將靈柩棺板端頭垂下的白緞花球一劍劈開，而后，當(dāng)當(dāng)正正嵌入了棺板的板頭。
劈罷，賈璉撥馬一轉(zhuǎn)，朝向眾人，朗聲道：
“我以寧國公之‘忠勇寶劍’，劍劈此棺，此棺已破，不得入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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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珍大怒：
“你瘋了！如此大逆不道！可不是找死！”
賈赦也目瞪口呆，畢竟說到底還是自己親兒子，一時(shí)竟說不出話來，只是渾身亂顫。
賈政只是連連跺腳：“這可如何得了！這可如何得了！”
只有賈璉，此時(shí)反倒?jié)M臉輕松，不似之前那般沉著臉：
“這等逾制之物，本就是個(gè)禍根，劈了也就劈了?！?p> .
忽聽有人高喊：
“羽林衛(wèi)都統(tǒng)領(lǐng)衛(wèi)同光衛(wèi)大人到！”
皇帝身邊的第一號(hào)侍衛(wèi)頭領(lǐng)親臨，眾人都趕忙下馬拜見。
那衛(wèi)同光也不搭理，只朝賈璉道：
“皇上有旨，命賈同知即刻進(jìn)宮，不得耽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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