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五十九章 襲人茗煙聯(lián)盟
“好沒臉的下作小娼婦!自己趕著去爬床,連個通房大丫頭還沒混上呢,倒好意思這就攀親戚了?”
興兒與襲人無冤無仇,只是聽說一個外不喇的花自芳要成了“寶玉的大舅哥”,頓時不忿起來。
升兒搖頭道:
“就算混上個通房大丫頭又怎樣?
現(xiàn)放著的例子,你們那頭政老爺?shù)内w姨奶奶,還是正經(jīng)納過的妾呢,她親兄弟趙國基不也還是住在后廊上的雜院里?住得起齊齊整整的大院大房?
我不妨告訴你,這些年,襲人往她家里送的銀子,五六百兩都不止呢。
頭前不過是老太太賞的金銀錁子,后來到了寶二爺屋里,才真正足吃足喝起來。
寶二爺床底下堆著的都是錢,從來沒有數(shù)目,丫頭們拿了出去隨便玩。
別人不過就是賭錢或是買些胭脂水粉,襲人可是隔三差五地都往自家里頭送?!?p> 興兒聽得眼饞:
“這可不是餓老鼠掉進(jìn)大米缸里了?
等等,她一個丫頭,二門都出不來,怎么隔三差五地都往自家送錢?”
興兒揉著鼻子,嘿嘿一笑:
“外頭有人接應(yīng)不就得了?”
看興兒聽得起勁兒,升兒將手用力在耳邊一揮:
“得了,不管了,都告訴你得了。
外頭接應(yīng)的人就是茗煙。
他替襲人跑腿,隔三差五地往花家送錢送東西,花家也不虧他,回回都謝他一份。
你瞧同樣是當(dāng)小廝的,又都愛賭幾把,茗煙什么時候缺過錢?
再說個離譜的事兒給你,包你連下巴也驚掉了。
還是過年那時節(jié),茗煙竟然帶著寶二爺,去襲人家里玩了半日呢?!?p> 興兒果然驚掉了下巴,半張著嘴,訥訥道:
“這……這膽子也忒大了……跑到下人家里……給老爺知道了,要打死人的?!?p> “這回你信了吧?這可都是花自芳親口說的。
他家里本來有個打算,雖說當(dāng)年賣襲人是個賣倒的死契,可仗著賈宅是慈善寬厚之家,不過求一求,能連身價銀一并賞了是最好的。
襲人年紀(jì)也不小了,說上門親事,花家再收上一筆彩禮,就夠花自芳娶親的挑費(fèi)了。
誰知道這回寶二爺天菩薩下降一般地登了門,花家可是見了大世面。
那寶二爺在襲人家里,除了襲人的坐褥不坐,除了襲人的腳爐不踩,除了襲人的手爐不抱,除了襲人的茶杯不喝。
就連吃個松子瓤,不是襲人拈過吹過的,還得拿著襲人的手帕托著的,寶二爺都不肯吃。
如此一看,才知道榮國府里的活鳳凰寶二爺當(dāng)真看中了花襲人,花家人高興得什么似的……”
“打??!
剛剛不是說我們‘璉二爺要休妻’,怎么跑到‘寶二爺要納妾’上來了?”
興兒忽然明白過來,立馬打斷了升兒。
升兒撇著嘴很是不屑:
“我這就快說到了,你也忒性急了。
這不是說到了花自芳跟茗煙熟絡(luò),就要說到茗煙的娘老葉媽了。
那老婆子剛剛收了個干閨女,也不是外人,正是寶姑娘的貼身丫頭鶯兒。
你想想,鶯兒知道的事情,通過茗煙,自然就傳到了花自芳耳朵了嘛。”
“鶯兒是薛家的丫頭,她憑什么知道我們賈家的爺休妻不休妻啊?”
“這當(dāng)中的準(zhǔn)確緣故,花自芳倒是沒說,只是上回我抱怨璉二奶奶對下人忒嚴(yán)苛了,花自芳說了句‘你也就再忍她一時罷了,等薛一下來,那母夜叉就要被休了,等她滾回娘家,看她有臉見人?’
還說既然金玉良緣是天注定的,寶二爺遲早要娶寶姑娘進(jìn)門。看寶姑娘為人寬厚,以后他妹子在寶姑娘身邊做小,吃穿和主子一樣,也不朝打暮罵,果然是有福的?!?p> 興兒想不明白,便也不費(fèi)腦筋琢磨,朝升兒道:
“既如此說,那你買了綠豆糕之后,再去買一盒好胭脂膏子,悄悄送給平姑娘,也買她一個好。
我估摸著,璉二爺要是休了那夜叉星,一準(zhǔn)兒把平姑娘扶正?!?p> .
卻說賈璉騎馬獨(dú)自去了綢緞莊,選了一匹顏色極為素凈的,一匹顏色略艷麗些的,又要了兩匹顏色老成的,付了錢,寫了地址,讓綢緞莊派伙計(jì)給城外的福水燒鍋送去。
一腳跨出綢緞莊的門檻,與一個急急走來的人差點(diǎn)撞個滿懷。
那人張口就罵:“沒長眼??!”
聲音耳熟,賈璉定睛一看,果然是刺兒頭“共享妹妹”石茱萸。
她此時仍舊是一眼可破的男裝打扮,那一身國子監(jiān)的青布文生公子袍,配上她那一張粉桃子似的小嫩臉,和一雙顧盼神飛半刻都不消停的烏黑眸子,說不出的怪模怪樣。
賈璉一見她就腦仁兒疼,只草草打個客套的招呼,便要轉(zhuǎn)身離開。
誰知被茱萸趕上來,一把攔住:
“賈哥哥,我哥哥叫我來找你。”
賈哥哥?這種肉麻的套近乎還是免了吧,叫得人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你哥哥……你哪一個哥哥?”
“你去了就知道了?!?p> 賈璉承認(rèn),自己對這丫頭第一印象就不好,所以一瞧見茱萸那張揚(yáng)跋扈的神色就膩歪。
于是淡淡說了一句:
“改日罷,我今日還有事?!?p> 轉(zhuǎn)身就走。
茱萸見賈璉如此冷淡,氣得追上去一把拉住他的衣袖:
“我哥哥說,我叫你你肯定不來,我跟我哥哥打了賭。
你別叫茱萸小爺丟人,趕緊跟小爺去!”
小爺?又來這套!
賈璉一把從她手中抽回自己的衣袖:
“我又不是‘茱萸小爺’的爹,‘茱萸小爺’丟不丟人,與我何干?”
說罷半點(diǎn)也不耽擱,大步而去。
只將氣得原地跺腳的茱萸小爺晾在當(dāng)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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綢緞莊的伙計(jì)牽馬過來,照夜雪獅遠(yuǎn)遠(yuǎn)見到舊主,又是戀戀不舍,嘶鳴不已。
賈璉見狀也不上馬,干脆牽馬就走。
走出百步有余,果然聽見身后有人道:
“賈兄弟,多日不見了。”
賈璉轉(zhuǎn)頭,正是“狐仙”石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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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公子今日又是與石茱萸穿著一樣,同樣的一身青色布袍,腰里系著一條青絳,
但這身衣服放在他身上,卻是儒雅飄逸。神色間也不見了那日所見的英氣,反添了十足的書卷氣,一看便知是個國子監(jiān)里的讀書人。
他面帶微笑,舉止端莊文雅,搶先拱手施禮。
賈璉忽然發(fā)現(xiàn),石公子的腿,竟然不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