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稻田
郝鎮(zhèn)?？粗蛔约悍錾洗驳闹苊鬓?，那干癟的嘴唇與蒼白的面孔顯示出了他的虛弱，有些無語道：
“你至于這么拼嗎？一個題而已，能讓你累成這樣？”
環(huán)顧四周，昏黃的房間里，盤子里的食物已然腐爛，水桶里的水也枯竭殆盡。
見此，郝振海都有些心疼這個男人：“怎么把自己搞成這樣……好幾天沒正經(jīng)吃過飯了吧，我給你點份外賣。”
周明奕擠出最后一點力氣抬起頭來，聲音沙?。骸拔覜]事，你不用管我。”
“不用管你個屁，你都快把自己玩死了！”郝鎮(zhèn)海瞪著眼說道，隨后在手機上點了份飯。
顯然，就連放蕩不羈的郝鎮(zhèn)海都看不下去周明奕這樣的生活方式。
“還是為了那些素數(shù)？”
周明奕嗯了一聲，沉默，不再說話。
啪啪啪…外賣小哥來了，郝鎮(zhèn)海提著飯送了過來，用關(guān)切的眼神望著他。
接過來，周明奕開始吭哧吭哧扒飯，因為速度太快嗆了幾口。
“來，別噎著?！焙抡窈６肆艘槐畞恚粗认氯?。
略顯昏暗的房間里，周明奕端著西紅柿雞蛋蓋飯扒拉，在這片無根之地，心頭涌現(xiàn)諸多溫暖。
“有什么進展嗎？”郝鎮(zhèn)海轉(zhuǎn)而問道。
很明顯，他指的是兩人曾一同研究過的孿生素數(shù)猜想。
但那一次，不幸以失敗告終。
聽到詢問進度，周明奕手里的筷子聽了下來，塞滿飯的嘴也不嚼了，身體僵硬，語氣低沉：“反反復(fù)復(fù)好幾次，我都以為搞出來了?！?p> …………
在郝鎮(zhèn)海的幫助下，周明奕換了一身帥氣的西裝，精心洗漱了一番，以免被教務(wù)管理那些人逮住，到時候想轉(zhuǎn)正就危險了。
教室內(nèi)，
周明奕漸漸恢復(fù)了過來，重新燃起激情。
任思維肆意流淌，從龐加萊講到格羅滕迪克，從整體上向?qū)W生們講述數(shù)學的脈絡(luò)。
“同學們，你們是北大的學生，是全中國最優(yōu)秀的一批數(shù)學研究者。我希望，你們不僅要掌握豐富的學識，也應(yīng)該有著卓越超群的思想境界?！?p> “趁著年輕，初生牛犢不怕虎，向自己的極限挑戰(zhàn)，別人做不出來的問題，交給咱們來做！別人害怕的領(lǐng)域，咱們來學！”
“在一生中最為黃金的年紀，不要虛度光陰，要知道，菲爾茲獎只頒給不到四十歲的青年人?！?p> “你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了好的平臺，踏踏實實的干，不要欺騙自己，接下來等待你們的就是一飛沖天?！?p> 周明奕激昂地講解著問題，時而穿插著自己對數(shù)學的理解。
他不僅僅是數(shù)學老師，為同學們講解知識，還向他們傳授人生經(jīng)驗，哲學理念和三觀。
課畢，聽講的博士生們紛紛把書收進包里，課間時間很短，從這節(jié)課的教室到下一節(jié)課的教室需要不少時間，所以他們都很匆忙。
在這片急躁的人群中，有一人格格不入，他坐在椅子上，靜靜地望著黑板，似乎還在思考課上的內(nèi)容。
“孟宇！”周明奕叫了他一聲。
幫助學生弄明白知識，也是一個老師的職責。
孟宇微微昂首，顯然沒預(yù)料到老師會叫他，立馬站起身。
“怎么了？”
周明奕湊了過來，笑呵呵地說：“課上有什么知識不懂嗎？看你一直在看黑板?！?p> “嗯……確實有一點，就是老師你一直在講………我感覺它背后不止這些。”
“我感覺，像是可以推廣到N維空間之中，你看………”
孟宇一邊說著，一邊揪出一張草紙，邊寫邊講解，把自己的思路一條條列舉出來。
周明奕望向他手里的講稿，認真地聽著他的問題。
突然
孟宇話語中幾個詞語好似當頭棒喝，層層疊疊地會回蕩在他的心弦之中。
“N維空間”，“概率”，“聯(lián)系”
周明奕忙不迭地打斷他的話，聲音很大，神情激動，把孟宇嚇了一跳：“等等，你在重新倒回去，剛才你是怎么說的？”
孟宇愣了一下，沒想到老師會有這么大的反應(yīng)，支支吾吾的說：“把范疇論的東西代入多維空間中，按投影理解，可以用代數(shù)方法來做?！?p> 當！
周明奕只覺得突然豁然頓開，頭腦中醞釀著一場風暴，下一刻便會席卷而來。
機不可失！
抓住腦海中那一閃而逝的瞬間，周明奕顧不得向?qū)W生解釋，扭過頭急匆匆離開，這種時刻不能被別人打擾。
“誒。”
孟宇還沒把思路徹底縷清楚，周明奕已經(jīng)不告而別了，看著他離去的身影，微微搖了搖頭：
“老師最近怎么神神叨叨的，好像…藏著什么秘密一樣?！?p> 房間里，
門被一把拉開，周明奕抓起一張紙，提起筆來唰唰唰一陣狂寫，把所有聯(lián)想到的東西都一股腦地抄了下來，隨后看著謄寫下來的東西冥想苦思。
時間吧嗒吧嗒地流逝，
屋內(nèi)一片寂靜，僅能聽到呼吸的聲音和筆尖摩擦紙張聲。
嘩啦啦……
已經(jīng)記不得過去多久了，
周明奕的腦海中仿佛劈過閃電，緊接著是多米諾骨牌連環(huán)被推倒。
是的，就是這樣，
我終于找到他了。
此時，他的內(nèi)心里沒有刀槍棍棒，沒有萬眾喝彩，只有……
一望無際的藍天白云。
而他，
奔跑在麥黃色的稻田之中。
扒開一個個成熟的麥穗，露出頭來，面露澄澈的笑容。
“原來你就在這里，原來你……從未離開過我身邊?！?p> 周明奕喃喃自語道。
在紙上畫下收尾的句號，一行淚水不知何時打濕了紙張末端，順著折痕流淌，下落。
嘀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