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宵練·承影·含光
“哥哥,外面有很多人?!?p> “也許會死吧?但是,康斯坦丁,不要害怕?!?p> “不害怕,和哥哥在一起,不害怕……可為什么……不吃掉我呢?吃掉我,什么樣的牢籠哥哥都能沖破。”
“你是很好的食物,可那樣就太孤單了,幾千年里,只有你和我在一起?!?p> “可是死真的讓人很難過,像是被封在一個黑盒子里,永遠(yuǎn)永遠(yuǎn),漆黑漆黑……想在黑夜里摸索,可伸出的手,永遠(yuǎn)觸不到東西……”
“所謂棄族的命運(yùn),就是要穿越荒原,再次豎起戰(zhàn)旗,返回故鄉(xiāng)。死不可怕,只是一場長眠。在我可以吞噬這個世界之前,與其孤獨跋涉,不如安然沉睡。我們?nèi)詴褋?。?p> “哥哥……豎起戰(zhàn)旗,吞噬世界的時候,你會吃掉我么?”
“會的,那樣你就將和我在一起,君臨世界!”
老唐狂奔在盤山公路上,他雙手抱著頭,臉上又哭又笑,表情失控,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躲避什么,他只是一心要逃,明明那龍類已經(jīng)死了,可似乎還有什么更加令他恐懼的事務(wù)追著他。
“我不是,我不是!滾出去!”老唐表情猙獰,汗水和淚水都如雨下。
“我不是你哥哥,我不認(rèn)識你??!”有記憶如同奔騰的浪潮般涌動,來勢兇猛,一點點攻破老唐的理智。
老唐撕扯著自己的頭發(fā),拼命想要擺脫那令人窒息的壓力,維持最后的一點自我。
終于,他猛然停了下來,目光之中不再狂亂,所剩的只有無盡的悲傷與憤怒。
“康斯坦??!”
死去的記憶突然開始攻擊我,我淹沒于那狂怒浩大的意志。
原來這兩千年里,無論沉睡或是蘇醒,你都只是想來找我,可你找到我的時候,我已經(jīng)忘了你的一切,當(dāng)我記起你的一切和我自己,你卻已經(jīng)死了。
和康斯坦丁一樣熾烈的火焰圍繞著老唐,不,也許應(yīng)該說是龍王諾頓的身體,他升入夜空,猶如一顆小小的太陽,在高空之中有火焰爆裂開來,仿佛有雙翼在舒展。
“龍王諾頓,終于展露出憤怒的本相了?!苯烫苗姌抢铮簾嵝iL看著窗外,一口飲盡了杯中酒,“多么憤怒的悲號,浸透了多少年的孤獨和痛苦啊,他完全復(fù)活了,以殉道者的靈魂?!?p> “王座上坐著雙生子,”老牛仔說道,“四大君主每一位都是如此,昂熱,你早知道他們的目的是喚醒龍王諾頓,卻放任他們行動嗎?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我已經(jīng)厭倦了啊,萊昂納多?!毙iL淡淡地說。
“厭倦了什么?屠龍的人生,還是你自己?”
“都有吧,我已經(jīng)活了一百多年,拜這身血統(tǒng)所賜,我還沒死去,我的朋友們都死了,只剩下我們兩個老家伙茍活于世,”校長看著自己的手,“我很久以前就在想,這漫長到不可思議的屠龍歷史,究竟什么時候才能終結(jié)?!?p> “過去將近一百年里,有天賦的年輕人在不斷涌現(xiàn),也在不斷墜落,太漫長了,簡直看不到盡頭?!毙iL說,“萊昂納多,我們還能等多久呢?如果死之前看不到屠龍的歷史終結(jié)的話,哪怕釘上棺材板我都不會瞑目的?!?p> 老牛仔默然,許久之后才開口道:“按照北歐神話,命運(yùn)之線紡于烏爾德,被貝露丹迪交織成網(wǎng),最終必然由詩蔻蒂的剪刀所裁割。人類歷史的終結(jié),黑王尼德霍格終將歸來,祂是絕望之龍,祂就是詩蔻蒂的剪刀,祂復(fù)仇之日,縱然是眾神之王奧丁也難逃一死。在過去的一百多年里,我們不都是信奉這樣的預(yù)言嗎?命運(yùn)本就是因為它無法被改變才稱之為命運(yùn),你厭倦了延緩命運(yùn)的到來,而想要改變那個結(jié)局了嗎?”
校長點頭:“諸神黃昏的結(jié)局,神明與怪物同歸于盡,只有人類在大地上重新建立了新世界,究竟誰才是最后的復(fù)仇者,可沒有一個固定的說法?!?p> “我要埋葬屠龍的歷史。”校長目光中仿佛有火焰在燃燒,“那些燃燒在天空中的龍骨十字,將是他們最好的墓碑!”
校長放下酒杯,撥通了一個電話:“愷撒·加圖索,我是昂熱,想邀請你來我的辦公室喝一杯茶。”
路明非在宿舍擺弄著自己的新電腦,看起來心不在焉的,他抬頭看了一眼墻上的掛鐘,剛過十一點半,他嘆了口氣。
手機(jī)鈴聲響起,路明非接通:“喂?”
“喂,是我?!敝Z諾的聲音傳出來。
“嗯。”路明非的回復(fù)有點有氣無力的。
“之前忘了問你,你想加入哪個社團(tuán)?”諾諾說。
“隨便吧,我都無所謂的?!甭访鞣堑幕卮鹗侨庋劭梢姷姆笱?,他現(xiàn)在著實沒什么精力應(yīng)付這些。
“既然你都說隨便了,那來我手底下干活吧,我罩著你?!敝Z諾說。
“嗯?!甭访鞣钦f。
“那我這就給你登記了,明天你就是學(xué)生會組織部的一員了,過幾天到后山來裸奔?!敝Z諾說。
“嗯……嗯?!”路明非一下子驚醒過來,“什么什么……裸奔?”
“對啊,男生新成員加入學(xué)生會的入會儀式就是去后山裸奔并且記錄下來,這是學(xué)生會的優(yōu)良傳統(tǒng),愷撒也這么干過,別怕,不是你一個人裸奔的,到時候你和新入會的成員們一起裸奔,有沒有感覺好一些?”
路明非想象了一下那個場景,渾身一個激靈,他連忙問道:“那我選獅心會,獅心會沒這種奇怪的規(guī)定吧?”
“獅心會倒是沒有這種入會儀式啦?!敝Z諾漫不經(jīng)心地說,“不過你想好了,獅心會有小執(zhí)行部的稱號,里面的成員基本上就是執(zhí)行部預(yù)備役,規(guī)矩也是很嚴(yán)格的,基本上是軍事化管理,你那散漫的性子,確定能扛得住?”
路明非又想象了一下自己在一堆卷王之中的場景,簡直猶如混進(jìn)了狼群的哈士奇,只好說出了自己最后一個選項:“那新生聯(lián)誼會呢?新組織新架構(gòu),一張白紙好作畫是吧?”
“確實是這樣,如果你不加入他們的話?!敝Z諾說,“你要是真做了新生聯(lián)誼會會長,那就有可能會被愷撒和楚子航一起針對,畢竟他們都覺得你是個不錯的對手?!?p> “這也在你的計算之中嗎?諾諾!”路明非惡狠狠地說道,“那我選擇學(xué)生會!”
路明非一瞬間想了很多,獅心會相當(dāng)于執(zhí)行部預(yù)備役,太卷了不適合自己,楚子航雖然相處下來感覺還蠻體貼的,但能做到獅心會會長,說不定也是個一天只睡四個小時的卷王,到時候他要是問自己有沒有見過凌晨四點的卡塞爾學(xué)院自己該怎么回答呢?
學(xué)生會相比起來就寬松許多了,連芬格爾都能加入,而且自己還有關(guān)系,想必做個清閑的普通成員不成問題,唯一的問題是那個有點風(fēng)吹屁股冷的入會儀式,但畢竟連老大都經(jīng)歷過,他路明非有什么好抱怨的?更何況,俗話說,一個人丟人是丟人,一群人丟人那叫融入集體。
至于新生聯(lián)誼會,下略。
電話那頭傳來諾諾清脆的笑聲,她說道:“叫姐姐!那就恭喜你加入學(xué)生會了,放心,姐會罩著你的?!?p> 掛斷電話,路明非深吸了一口氣,又看了眼掛鐘,便洗澡去了。
躺上床,路明非一合眼,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來面對真正的大麻煩。
傳聞殷天子有三劍,一曰含光,視不可見,運(yùn)之不知其所觸,泯然無際,經(jīng)物而物不覺。二曰承影,將旦昧爽之交,日夕昏明之際,北面而察之,淡淡焉若有物存,莫識其狀。其所觸也,竊竊然有聲,經(jīng)物而物不疾也。三曰宵練,方晝則見影而不見光,方夜見光而不見形。其觸物也,豁然而過,隨過隨合,覺疾而不血刃焉。
而在劍階自上而下第十階,恰恰就有那么一把最特殊的劍,它無影無形,連質(zhì)感都是若有若無,若非感應(yīng)到它就在那里,連路明非都無法確定它的存在。
它時而是宵練,時而是承影,時而又是含光,它于斬物毫無用處,甚至連一張紙也無法斬斷,但路明非運(yùn)劍之時就有所明悟,宵練觸物,隨過隨合,外無痕跡,內(nèi)斬靈魂,承影一劍過處,似有還無,身體無從察覺,靈魂已從身軀里斬出,而含光更是奇妙,運(yùn)使起來連路明非都察覺不到,不知其長短,形狀,有沒有擊中敵人,于茫茫然之際,可以在連對方都無從察覺的情況下分割靈魂。
路明非看著劍階里蜷縮著沉睡的蒼白少年,感覺自己頭都要大了。
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錯了,打完那一發(fā)黑槍之后就匆匆下樓,那龍王少年在密集的槍林彈雨之中只剩下最后一口氣,眼看是不活了,路明非卻以承影劍斬出了他的靈魂,那靈魂招呼都不打一聲就躥進(jìn)了劍階里,這下路明非只好自己來應(yīng)對這燙手山芋。
“唉……”路明非蹲在少年身前長吁短嘆,“我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你現(xiàn)在是不是應(yīng)該算是個鬼了?問題是我也不知道養(yǎng)鬼有哪些注意事項啊!要是給你養(yǎng)死了,那我可真就成了個狠人了,殺了你還不放過,連靈魂都揚(yáng)了,這讓我見到你哥哥咋辦啊?”
“哥哥。”
一個聲音在耳畔響起,路明非驚地跳了起來,看見身旁的小魔鬼,他拍了拍胸口,沒好氣地說道:“你沒事別亂叫哥哥,或者改個稱呼,直接叫我路明非都行,我最近對這個詞過敏。”
“別怕,別怕嘛?!甭辐Q澤笑道,“我也沒康斯坦丁可怕吧,他都快把他哥哥嚇破膽了。”
“他叫康斯坦???”路明非問道,“是老唐的弟弟?”
“換個你能理解的說法,他是老唐前世的弟弟,是青銅與火之王座上的雙生子?!甭辐Q澤解釋說。
“你是說,老唐上輩子是那個青銅與火之王諾頓?”路明非瞪大了眼睛,“那你不會也是我上輩子的弟弟之類的吧?”
“我們上輩子啥關(guān)系都沒有,”路鳴澤說,“不過這輩子我們是比親兄弟還親的親兄弟。”
路明非想吐槽兩句,路鳴澤卻轉(zhuǎn)移了話題:“你就這么把他放在這里,他會死的?!?p> “他被賢者之石擊中了要害,純粹的精神元素入侵了他的靈魂,所以靈魂和身體一樣支離破碎了?!甭辐Q澤看向路明非,“這都是拜你所賜啊,哥哥?!?p> “我知道,我知道!”路明非煩躁地抓了抓頭發(fā),“你不會是特意跑過來嘲笑我的吧?”
“你殺了他,又想救他,確實挺好笑的,”路鳴澤說,“不過我不是來嘲笑你的,我是來幫你的哦!畢竟我可是你最忠實可靠的弟弟吶!”
“有屁快放。”路明非不客氣地道,面對這個小魔鬼,他越來越發(fā)現(xiàn)自己難以心平氣和,仿佛在冥冥之中就想在他屁股上來兩巴掌。
“哥哥把他交給我,我來替哥哥處理,怎么樣?我是不是很貼心啊?”路鳴澤說道。
“不行,換一個。”路明非說道,絲毫不給面子。
讓路鳴澤來處理,鬼知道他會怎么處理,真要說起來,他也許會把康斯坦丁生吃了也說不定,這小魔鬼也不知道是什么成分,說不定吃了康斯坦丁能功力大漲,總之康斯坦丁不在路明非眼皮子底下他就沒法放心。
路鳴澤撇了撇嘴,然后說道:“行,我這個方案你不滿意也沒關(guān)系,那就換個方案吧。”
“你這里劍不是多嘛?你隨便找把劍,把他養(yǎng)在里面就沒問題了?”路鳴澤說,“你看小說不是多嘛,養(yǎng)劍靈聽說過沒有?。俊?p> “養(yǎng)劍靈?”路明非將信將疑,“怎么操作?”
“你先找把劍來?!甭辐Q澤說。
路明非起身去找了把劍過來,看著路鳴澤:“然后呢?”
“然后放在康斯坦丁旁邊,讓他們氣息交融。”路鳴澤指點道。
路明非便控制那劍的氣息,與康斯坦丁的靈魂交融起來,很快,他感覺到了那劍與康斯坦丁隱隱產(chǎn)生了一絲聯(lián)系。
南天燭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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