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義陽王鮮于世榮臉色蒼白,他回頭看了眼身后的一眾將士,見他們眼中也多有迷茫,忍不住長嘆一聲:
“大勢已去啊…”
高儼見狀,笑道:
“義陽王這是心有不甘吶?”
鮮于世榮聽見這話,放佛是被針扎了似的,老而渾濁的目光中,爆發(fā)出一縷精芒:
“心有不甘又如何?莫非瑯琊王還能饒老夫一命??”
“孤方才就說了…”
高儼面露微笑的看著眾人:
“都是我大齊的勇士,只要爾等放下武器,孤絕不追究爾等的過失?!?p> 聽見高儼把他們勤王的行為稱作為過失,不少人心中都松了一口氣,既然是過失,那便有將功補過的機會,否則…
也只能魚死網(wǎng)破了!
但并非所有人都愿意接受這樣的結局,比如韓長鸞,他知道自己即便投降也沒什么好下場,加上又對高緯失望透頂,因此,他突然一把推開攙扶著自己的衛(wèi)菩薩,拔出佩劍,嘶吼著朝高儼沖了過來!
城頭上的高延宗見狀,立刻拉開弓弦要將其射殺,高儼一揮手,冷笑道:
“讓他過來!”
隨后,高儼身體微微向前彎曲,一手握住刀鞘,一手按在刀柄上,顯然是在蓄勢。
而高延宗見他站著原地不動,連忙急聲提醒道:“韓長鸞武藝不俗,儼弟不可大意!”
回答他的,是高儼對著韓長鸞的一聲冷笑:
“受死??!”
話音一畢,高儼雙腿徒然發(fā)力,往地上猛的一蹬,整個人電射向已經(jīng)提劍沖至跟前的韓長鸞!
只聽得咔嚓一聲,金鐵入肉,似是誰的骨頭斷了裂!
高儼往前翻滾了一下才止住沖勢,而他手中的山河卻不知何時,已經(jīng)沾滿了血跡。
天地間萬籟俱寂,無論是城頭上守軍還是城外的晉陽軍,都瞪大了眼睛看向站在原地不動的韓長鸞。
他手中的佩劍還高高舉著,只是卻沒有了落下來的氣勢。
隨著哐當一聲脆響,那把象征武人榮耀的儀劍掉落在了地上。
韓長鸞的身體,也緊跟著無力的倒了下去!
“好??!”
高延宗扶掌大笑,剛才他看得真切,高儼于電光火石間拔刀,一擊命中韓長鸞的腰腹,只是動作太快,導致情緒失控的韓長鸞根本還來不及反應!
若是這會兒下去驗看韓長鸞的身體,高延宗可以肯定,他應該是被高儼一擊攔腰斬斷!
“王上威武?。 ?p> 皮家父子握著拳頭,齊聲大吼!
受他父子二人影響,城樓上的守軍也紛紛朝高儼大喊:
“王上威武!威武!威武!!”
這股聲勢不知不覺也影響了城外的晉陽軍,他們親眼見到高儼只一招斬殺韓長鸞,同樣被他剛才散發(fā)出來的氣概所折服,竟也跟著大吼了起來:
“威武!威武!威武??!”
勛貴們知道,對他們來說,現(xiàn)在大勢已去,若是不想落到跟韓長鸞一樣的下場,那便只能向高儼宣誓效忠。
“臣,元景安愿遵大行臺號令!”
“臣,衛(wèi)菩薩愿遵大行臺號令!”
“臣,破多羅晃愿遵大行臺號令!”
“臣,鮮于桃枝愿遵大行臺號令!”
“臣,賀拔伏恩愿遵大行臺號令!”
“臣,尉士林愿遵大行臺號令!”
……
“臣…鮮于世榮,愿遵大行臺命…”
最后表態(tài)的鮮于世榮,這一刻彷佛蒼老了十歲,言語間盡是苦澀。
而將士們的歡呼還在繼續(xù),他們不停的大喊著威武,甚至帶動了那些在城內(nèi)避難的流民百姓。
難民們雖然不知道城外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但也情不自禁的跟著喊了起來,臉上還帶著一絲發(fā)泄,就像是在發(fā)泄多日顛沛流離所帶來的委屈和心酸。
幾十萬人同時大喊,這股聲浪甚至傳到了在幾十里開外駐扎的蘭陵王耳朵里。
他猛的從火堆邊站了起來,舉目眺望著鄴城的方向,英俊的臉龐上洋溢著喜悅:
“大事定矣!”
而城樓上的那些大臣們,一個個早就面色潮紅呼吸急促,他們眼中甚至對城樓下高儼那小小的背影閃過一絲狂熱!
單人面對十萬雄兵,不但迫使對方繳械投降,還讓對方真心誠服,這樣的壯舉,自古有幾人能做到?!
城樓上臉色最難看的,莫過于普六茹堅了。
他知道,正是因為韋孝寬對高儼的判斷失誤,才導致了高儼讓齊國歸心的這一幕!
甚至連他這個外人剛剛看了都有些熱血沸騰,普六茹堅斷定,如果放任高儼像這樣成長下去,不出十年,乃至五年,齊國很有可能就遠遠的把長安甩在身后!
到那時,真的就悔之晚矣了!
必須要設法除掉此人啊!
普六茹堅憂心忡忡的望著城樓下負手而立的高儼,眼神中充滿了濃濃的忌憚。
當然,并非只有普六茹堅感到憂心,比如高緯,又比如身處后宮的陸令萱,他們心中的擔憂一點都不比普六茹堅來得稀少。
這位曾經(jīng)在齊國朝堂一手遮天的婦人,在知曉外面的喧嘩究竟是為何后,雙腿一軟,愣愣的癱坐在地上,絕望的神情在她臉上溢于言表,嘴里只不停的重復著一句話:
“不該…不該啊…”
玳瑁宮外的一顆小樹下,手握掃帚的老瞎子也十分罕見的露出了笑容。
他雖目不能視,但卻依然準確的望著江淮方向,嘴里喃喃自語道:
“老夫已經(jīng)把菜端上了桌,接下來,便是看你趙彥深敢不敢動筷子了…”
趙彥深當然敢動筷子。
開府儀同三司王師羅與武衛(wèi)將軍尉破胡的兩路兵馬,正如同兩根筷子,牢牢的鉗制著穆提婆的勤王大軍,使得后者還沒完全走出合州,便被牢牢按在原地動彈不得!
北道大行臺獨孤永業(yè)甚至領著一支輕騎掐斷了給穆提婆運送糧草的路線!
眼看著那三萬人便要落到跟晉陽大軍相同的下場,只是這里沒有高儼對他們的行為做出寬恕。
等待他們的,很有可能是毀滅性的打擊。
而對這一切并不知情的南陽王高綽,還哼著草原上的小曲兒行進在路上。
他身后的三萬柔然勇士,正在第四領民酋長紇奚永安的率領下,浩浩蕩蕩的往鄴城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