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大學,我不配
我不知道是誰,也看不到那個人的臉,但是那個感覺我很熟悉,我知道那是葉子。
她或許一直都沒有離開,或許只是剛剛回來。
她不說話,我也沒有說話,然后就這樣沉默著。
直到葉子總算是開口,這才打破尷尬。
“我總覺得,我們或許是非常好的朋友,好到不分你我的那種,我當時真的很想拿著那五十億一走了之,可是我不知道為什么,我做不到,我總有一種感覺,你對我來說很重要,比我的任何親人都重要?!?p> 我側(cè)著身,沒有說話,但是我卻在睜著眼,我是真的不想說話,什么都不想說。
我其實只想這一份緣,盡快斷掉,我不想再有任何糾纏,可是我做不到。
這一刻我才發(fā)現(xiàn),我是多么的懦弱,多么的膽小,甚至我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我沒有勇氣去表達我自己,我也沒有勇氣去接納別人,哪怕是小甜,我也沒有那個勇氣。
結(jié)果就這么尷尬到天亮。
清晨第一縷陽光照進我的病房,我知道新的一天開始了,我也知道我終于能夠行動了。
我緩緩的起身,就在我剛剛坐起來之后,我的嘴邊突然伸過來一個勺子。
勺子里面是熱騰騰的米粥,端著勺子的手是一只柔弱白皙的玉手,我熟悉手上的指甲油,這是葉子的手。
我沒有猶豫,我也沒有去看她,于是我張開嘴喝了一口。
甜的。
緊接著又是一勺遞了過來。
就這樣,我吃了一碗粥,這時候葉子才說道:“小甜已經(jīng)吃過了?!?p> 我點了點頭說道:“其實你不必這樣做,真的?!?p> 葉子無所謂地笑了笑說道:“她救了我,你救了她,我現(xiàn)在照顧你,間接的也等于是照顧了她?!?p> 也許吧,反正葉子怎么想的,我是不知道。
也許那個感性的人,始終只有我一個而已。
吃完粥,葉子推過來一個輪椅,我艱難的坐了上去。
我雖然能動了,可是卻因為沒有多少力氣,所以只能艱難的坐上輪椅。
就這樣,葉子一只手推著我的輪椅,慢慢把我推出去。
我就任她推著,不管去哪都行,總之我想透透氣。
然而葉子卻把我推進了旁邊的病房。
當我進去之后,小甜正坐在輪椅上,給窗臺上的花澆水。
我沒有說話,她也沒有回頭,于是陽光照在我們的身上,就這樣照著,直到刺眼。
此時小甜淡淡開口。
“對不起,我以后再也不能做你的舞伴了?!?p> 我沒有說話,就這樣安靜的聽著。
仿佛在聽一首交響曲。
一首只有貝多芬才聽得到的交響曲。
那是心跳的旋律。
就在這時小甜的手機響了。
“喂?爸。”
“小甜呀,你最近怎么樣呀?上大學了嗎?”
“嗯?!?p> “上大學好呀,上大學就知道賺錢了,小甜呀,爸知道你肯定有錢,你有多少全借給爸爸,過兩天爸爸有錢了還你?!?p> “爸,別賭了好嗎?”
“誰說爸在賭錢呢?爸在談生意,這個生意做下來之后,爸爸很快就會有錢地,放心吧,等爸翻身了,一定把你從你媽那里要過來?!?p> “爸,你別騙我了,我都長大了?!?p> “乖女兒呀,爸爸是為你好,以后你會知道地?!?p> “爸。”
“不借算了,你就當沒你這個爸吧。”
然后電話就掛斷了。
最終小甜還是把錢轉(zhuǎn)給了她的爸爸,并且還是在我看著的情況下轉(zhuǎn)出去的。
轉(zhuǎn)完賬之后,小甜就哭了,哭的很傷心,可是我卻沒有力氣伸過手去。
我知道,小甜今后的伙食費沒了。
她想要生活下去,就只能是去拉丁舞社去打雜,賺點零花錢了。
可是現(xiàn)在她連走路都困難,她要怎樣才能活下去?
良久之后,小甜哽咽著說道:“看來我也上不下去了,大學,我不配。”
多么酸楚我不清楚,我只知道這一刻,小甜的夢碎了,她的世界都碎了,碎了一地。
誰能改變著一切?
誰也改變不了。
擁有一個嗜賭如命的父親,就如同擁有一個永遠都填不滿的無底洞,即使是我,都得退避三舍。
為何好好的家庭非要走到這一步?
我是真搞不懂。
上一世我窮了一輩子,一輩子沒出息,但是我活著。
小甜的父親,以及葉子的父親,他們風光了也落寞了。
如同天空上的流星,一閃而逝,留下了兩個悲劇的閨女。
我長嘆一口氣,什么也不想說,什么也說不出來。
直到交響樂的片尾曲。
直到小甜不哭了。
于是我此時開口說了句。
“我們出去轉(zhuǎn)轉(zhuǎn)吧?!?p> 小甜點了點頭,推著輪椅,轉(zhuǎn)身,那是一雙空洞的眼睛。
她在前面自己推著輪子,我在后面葉子推著我。
我們走出了住院區(qū),來到了醫(yī)院的后花園,在這里鳥語花香,伴著涼颼颼的秋風,是那么涼爽,也是那么孤寂。
我上高一的時候,我記得有一首歌,叫做秋天不回來。
上一世我還專門學過這首歌,此刻我卻想得起來唱不出來了。
因為那首歌對于現(xiàn)在的我來說,并不應(yīng)景。
我希望永遠都不要在我身上應(yīng)景。
因為那是一首失戀的悲傷的歌曲。
我這輩子不想再失戀了。
可是我卻很無力,無力抓住眼前的一切。
葉子上不下去了,小甜上不下去了,她們兩個都上不下去了,我還上這個大學有什么意思?
我似乎失去的不只是舞伴,而是失去了所有的樂趣。
原來校慶那一晚,就是小甜的最后一舞,也是我的最后一舞。
這一切到底是為什么,我想不明白,還能去想嗎?
在后花園里轉(zhuǎn)悠了半天,累了,我們就在涼亭里休息。
這時候小甜開口說道:“我知道我這輩子都沒有希望,所以我想跳舞,哪怕是一閃而逝,我也想高光一次,可沒想到校慶那晚,就是我最后一舞,可我不后悔,我不后悔救了葉子,真的,葉子你不必自責,這是我的選擇。”
葉子沒有說話,而是安靜地聽著,她知道,現(xiàn)在她也只能安靜的聽著。
小甜又開始說道:“韓杰是個人渣,你是知道的,曲終人散,你只不過是他人生中的一個插曲,我這樣說你或許不明白,你再不明白,你看到我的母親了嗎?她嫁給了一個人渣,那個人渣就是我的父親,現(xiàn)在她怎么樣?還不是變成了舞女,我多么希望,我的母親沒有生下我,不然她這一生不會是那個樣子?!?p> 葉子聽著,聽著,就哭了。
無聲的哭泣。
葉子抬眼看了看天空,似乎努力掩飾自己的悲傷和無奈,可是卻始終掩飾不住。
她的眼淚還是不爭氣的流了下來。
這時小甜轉(zhuǎn)身看向我說道:“你現(xiàn)在有舞伴了,你看葉子怎么樣?她跳舞一樣很好?!?p> 我沉默不語,我不知道該說什么好,我也不知道我能說什么。
我盯著小甜,我在想,你這是什么意思?
我是東西嗎?被你們的送來送去?
小甜明顯會錯了意。
“我會彈鋼琴,這是你說的,我可以給你們伴奏,我這個主意怎么樣?”
我頓時愣住了。
這還是小甜第一次,如此坦誠的說出自己會彈鋼琴。
想起前一世,小甜偷偷地在練琴,生怕被別人發(fā)現(xiàn),每次都跟賊一樣很是滑稽。
我當時就在想,或許小甜以為她的鋼琴彈得很爛,所以才不敢讓別人知道。
而實際上,全校的師生都知道小甜的鋼琴彈得最好,所以大家心照不宣,總是在那個時刻,主動讓出來給她留著。
我其實才是那個最討厭的,每次都是爬到墻根地下去聽。
只是每次我都藏的很好罷了。
這是小甜說道:“怎么樣?你們兩個伴舞,我來彈鋼琴,就當是跟大學告別了?!?p> 葉子止住了眼淚低下頭,哽咽的說了句。
“這個主意不錯。”
我依舊安靜的看著,沒有說話。
然后小甜笑了,笑得很是悲涼,她推起了輪椅,朝著住院部走去。
葉子也走過來推起我的輪椅,跟上了小甜。
這一刻我仿佛感覺時間靜止。
說不出來的無奈。
回到了我的病房,小甜也在這里,我并不意外。
因為小甜在譜曲。
我艱難的爬上了床,總算是躺回了我的床上,感覺全身都輕松了很多。
葉子幫我蓋上了被子,她就坐在床邊,幫我舒展因為上床而褶皺的病服。
我終于躺舒服了,她的手也出去了,我反而萌生出一種空嘮嘮的感覺。
不得不說,葉子的小手真的很軟。
作為一個正常的男生,是真的避不開男女之間的那種需求感。
可是我卻不敢奢求,因為我說實話,我怕葉子,真的很怕她,怕她愛上我,也怕失去她。
我很矛盾,所以我想盡可能的避開這種矛盾。
可是小甜卻又一次把我們拉在了一起。
簡直就是生拉硬拽的那種。
我很郁悶。
那種郁悶就是,我似乎像是一個玩具熊,在小甜和葉子之間被輾轉(zhuǎn)玩弄的玩具熊。
我不得不說,我很不喜歡這種感覺,可是為了小甜我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