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這一道聲音。
圍堵在門口的人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快速朝兩邊分散開去,露出以吳閑為首的一隊宦官。
吳閑等人走到門口,他伸手向后招了招,一個小太監(jiān)弓著腰、低著頭,捧著金銀玉器鑲嵌的木匣上前。
他打開木匣,取出一紙明黃色繡龍絹布。
高聲道:“請云國世子林皓,南成候韓成,陽啟候韓啟,三人接旨!”
林皓詫異的看向門口,以往皇帝都不搭理自己,這是改性子了?
不過沒等他過多考慮,后脖領(lǐng)子再度被拎起。
他懶得往回看,這次肯定又是陽啟候。
然后......林皓就看到陽啟候一路小跑,來到大門口,躬身下拜:“臣接旨”
“別回頭,老四這是在給你打樣兒,等會兒你就這么做,聽明白沒有?”
南成候在身后低聲囑咐。
林皓點了點頭,表示自己聽明白了。
二人快速來到門口,行禮叩拜。
吳閑稍微打量了林皓一眼,然后才打開圣旨道:“云國世子被殺一案,涉及藩國使節(jié)、朝中大臣,由京兆府、刑部共同審理。
但,林皓乃是陛下欽定的駙馬。
此案與皇親有關(guān),當(dāng)有宗人府族老出面一同審問。
因此,在選出一名德高望重的族老之前,各藩國使團先回各自的驛館。
期間,不允許有任何人探視,也不允許各部提前審訊。
有違令者,斬!”
“臣謝圣恩”
南成候和陽啟候叩拜回應(yīng)。
林皓則是琢磨這幾句話,覺得很不對味兒。
前面還說京兆府和刑部共同審理,到后面卻蹦出個宗人府。
還要德高望重的族老?
大宗正不行嗎?
為何還要選?
再就是,藩國使團。
南北羊同,兩個藩國皆與此案有牽連,不移京兆府大獄,不交刑部大牢,這個態(tài)度,不是表明不讓這兩方人馬參與嗎?
最后是:有違令者,斬!
違令者好說,但是誰來斬人呢?
除了自己,只能落在兩位老侯爺身上。
所以......這道旨意,一開始就是給他們兩個的,自己只不過蹭了光而已。
這兩個老混蛋,他們早就奉了上命,所以才敢大鬧一場,還說什么雪中送炭,白讓他感動一番。
“林皓,陛下要見你,跟我走吧”
老太監(jiān)吳閑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林皓抬頭起身,滿是疑惑的指著自己:“見我?”
“是”
“......”
林皓有點兒不知所措,看向一旁的倆老頭兒。
二人收起圣旨,分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小子走運了,陛下一般不輕易私下見人,倒大霉的居多”
“好好奏對,說話多動動腦子,但也別太緊張,陛下這人很和煦,不吃人!”
“.......”
林皓聽到他們的話,臉都綠了。
這皇帝,要不要這么嚇人?
但他沒辦法拒絕,天使宦官都在眼前,連逃的機會都沒有。
吳閑為了照顧林皓的傷勢,讓小太監(jiān)找了一頂轎子,示意他坐進去,而后一行人朝皇宮的方向走去。
而另一邊。
皇帝的旨意,在場所有人都聽到了。
京兆府少尹和刑部侍郎,那叫一個高興,這件大麻煩不用他們管,可喜可賀。
他們跟兩位老侯爺打了個招呼,帶著各自的人馬,呼啦啦快速離開,這下子,大門口的人少了一大半。
禮部員外郎給鴻臚寺卿投以愛莫能助的眼神,也甩著袖子施施然離開。
整個小院內(nèi),就留下一個無法脫身的鴻臚寺卿。
南成候挑眉道:“老官兒,你這么大歲數(shù)了,本候要是你,直接上表請辭,別要什么僥幸”
陽啟候呵呵冷笑:“想要保命,就離開那個位置,想要官位,就別想保住命。
哼,我那乖孫心軟,你在他面前裝模作樣,我們可不吃這一套。
想死想活,你自己看著辦”
鴻臚寺卿蠕動了幾下嘴,最終嘆了口氣,抱拳道:“多謝兩位侯爺指點,我回去就請辭”
“感謝就不必了,就是別再給我們添堵就好”
“要是再有意外,先斬了你”
“......”
鴻臚寺卿身體顫了一下,點頭走出小院,只不過本來微駝的背,似要徹底垮下來一般。
......
......
長街上寂靜無聲,一隊宦官不急不緩的前行。
在這隊宦官前方,是一頂搖搖晃晃的小轎。
‘咚~~’
轎子停下來,林皓掀開轎簾,疑惑看了看光禿禿的大街,問道:“這是......”
“我們已經(jīng)離開鴻臚寺了”
吳閑出聲回應(yīng),而后解釋道:“世子,要不要下來走走,聊一聊?”
“我和你有什么可聊的?”
林皓不明所以,但心中警惕起來,問道:“你是不是在轎子外安排了刀斧手,我一出來,就當(dāng)場格殺!”
“世子多慮了”
“真沒有?”
“真有的話,你就是躲在轎子里,也難逃一死,出來吧,就只是談?wù)劇?p> “......”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林皓沒辦法,還是下了轎子。
沒有刀斧手。
也沒有陷阱陰謀。
吳閑只是帶著他,緩步向前散步。
走了一小會兒,林皓胸膛處的傷勢被牽扯,忍不住疼的齜牙吸冷氣。
“少年人,身體一點兒也不結(jié)實”
“哼,站著說話不腰疼,你胸口來一刀試試”
林皓沒好氣的懟回去。
他現(xiàn)在不清楚這老太監(jiān)要做什么,小命握在別人手里,是殺還是不殺,也不是幾句好說能夠影響的。
因此,他才沒有過多顧忌。
吳閑笑了笑,略帶感嘆的道:“是啊,十位高手刺殺,你一個普通人竟能活下來,真是不可思議”
“我那是提前有所準(zhǔn)備”
“準(zhǔn)備?那種東西,還不夠”
“你什么意思?”
林皓停下腳步,瞪向老太監(jiān),道:“你懷疑我?”
他可是經(jīng)歷的九死一生,現(xiàn)在竟然懷疑他的話,這他不能忍。
吳閑轉(zhuǎn)身,迎著林皓不善的眼神,道:“沒錯,咋家就是懷疑”
“哼,我自己刺殺自己,傻了不成?
更何況,我是孤身一人入城,全程在你們的監(jiān)視下,這懷疑,是不是過分了”
“別著急,咋家可沒說懷疑的是你”
“那你是......”
“咋家懷疑的是那些刺客,要知曉義王爺?shù)哪莾晌桓呤郑砸粨跏辉谠捪隆?p> 但還是輕易被殺,甚至連帶著四名武玄司的人一同死亡,連通風(fēng)報信的活口都沒能留下。
你說,那些刺客的實力,會有多強?”
林皓愣了一下,急道:“不是說中了迷香,才......”
吳閑擺手打斷:“保護你的人,身手都不錯,什么迷香不迷香,或許有這部分原因,但大多都是借口,所以我才懷疑那些人。
我猜,他們自始至終,都不是為了殺你。
要的只是這一場刺殺而已”
“不可能,我不相信!”
“你不信?那就仔細想想整件事,刺客死了,長安城震動,你為了追查兇手,查到兩個藩國,一個兵部侍郎。
事情鬧的這么大,鬧的這么亂。
真正的兇手卻就此隱匿,你就不覺得,自己被利用了嗎?”
“我......我......”
林皓呆立當(dāng)場,他無法想象,之前的刺殺是一場針對他的表演。
如果真如吳閑所講,整件事情中,自己不過就是個傻子,被所有人玩弄一番。
藩國刺客。
幕后指使者。
皇帝。
三方博弈,自己不過是各方都能撥動的棋子。
該死。
他無法相信,更無法承認他是一個小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