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居然能吞噬香火！
沈孤看著自己微微泛著金色光芒的手臂，腦海中一片空白。
神道乃我死仇，蔑我父親，殺我全家，我卻能吸神道香火？
若是仙道將我視為叛徒，該怎么辦？沈孤慌了神，但他已無暇再想，宵禁已近，到時候再想跑，可就難了。
乘著夜色，沈孤摸到了小城西緣。蘆絮小城的城墻，只有一人高，沈孤跳上墻頭，四下張望片刻，扔了塊石頭到城外。
聽到聲響，一個金廓境守衛(wèi)出現(xiàn)，沒發(fā)現(xiàn)異常，摸摸腦袋，打算回去站崗。
就在他轉身的一瞬，沈孤從墻頭跳下，手中尖刀一閃。
守衛(wèi)急忙回頭，身上金廓陡然爆發(fā)，璀璨金光覆蓋全身，形成了一層堅實的外殼。
刻著仙道符文的尖刀刺入金廓外殼，卻沒能完全透過，只是刮傷皮肉。
“仙道就這點把戲？”
守衛(wèi)獰笑起來，正要回擊，突然看到沈孤的手中同樣金光一閃，隨后一拳砸在他已經(jīng)布滿裂紋的金身上。
骨頭粉碎的聲音傳來，守衛(wèi)甚至連慘叫都沒發(fā)出，身軀立刻癱軟在地，體表的薄膜化為香火煙氣，飄到沈孤腳下，凝成一粒黃豆大小的香火金。
有了小廟的經(jīng)驗，沈孤從身上扯下一小塊粗布，隔著布將香火金捏起，收入囊中。
在摸清自己為何能吸收香火煙氣之前，他不敢再摸香火金了。
草草掩埋了尸體，沈孤摸著背上的半指深的傷口，朝不遠處河邊走去。
月光之下，河面之上，泊著一只小木舟。
沈孤跳上小舟，持槳向南劃去。
錘頭山離城不遠，沒多久便到了地界。沈孤跳到岸上，將船藏進樹叢，口袋往肩上一甩就進了山。
毫無征兆地，遠處林中，寒光一閃，一縷寒芒向他飛射而來，沈孤瞬間爆發(fā)出淬體巔峰的速度，堪堪將之避過。
頃刻之間，寒芒又至，沈孤身體微微前傾，寒芒從他后腦勺掠過。
身側樹叢中，又是寒光一閃，沈孤還沒穩(wěn)住身形，又向后一仰，躲過寒芒，頓時摔坐在地上。
“師父，有完沒完！”沈孤無奈叫到。
前方，樹林深處，走出一道身影。
“這不是想看看你淬體淬得怎么樣嘛?！标惲x嘉一臉憨笑。
“還笑！你徒兒快被你給弄死了！”
陳義嘉連忙跑過來將愛徒扶起，無意間碰到了沈孤背上的傷口。
“咝?！鄙蚬峦吹弥蔽鼪鰵狻?p> “怎么了？”
“我殺了一個金廓，他死前把我打傷了?！?p> “你殺了金廓？”陳義嘉不信，“你怎么殺的？”
按照常理，小小淬體，無論如何是破不了金廓的防御的。
“我從高處跳下，力道全在刀尖上，扎穿了他的硬殼子?！?p> “那倒是有可能，”陳義嘉看著沈孤的傷口，略作思量，“下次不要這么做了，神道金廓殺仙道淬體，輕而易舉?！?p> 明月之下，青林之間，師徒二人沿著幽徑徐行。不多時，樹林深處，一座青木小屋浮現(xiàn)。
屋內，兩根青燭自顧自燃著。室內燭香浮動。
“過來，”陳義嘉盤坐在地，手里拿著一個小陶碗，陶碗內是青色的藥膏，“給你上藥。”
沈孤跑過去坐下，想說自己吞香火的事，噎了半天，臉漲得通紅，愣是沒說出口。
“我看你怎么像好幾天沒如廁，便秘了？”陳義嘉戲謔道。
“我……”沈孤聞言很是忿忿，只得話鋒一轉，冷不丁道：“師父，你什么境界？”
“仙閣……你又想學我那劍術？”陳義嘉哼了一聲，“你不是先天劍修。要玩靈劍，你得先靈動！”
“淬體到靈動，幾境？”
“淬體、淬元、開元、煉氣、靈動。自己數(shù)去，”陳義嘉又道，“就是你靈動了，你也未必學得會！玩靈劍，那是有門檻的！”
沈孤哀嘆一聲，身體癱倒下去。
何年何月才能學會啊。
我可是要殺神報仇的！
“心急，心急就能大仇得報？”陳義嘉捏住沈孤雙頰，“你就是返元了，就是顯象了，也打不穿神道！”
“殺我父親那人，是大日金身境，那天我看到那輪大日了……”沈孤咬牙切齒，“什么境界，能打得過大日？”
“大日，相當于仙道的仙胎境，”陳義嘉看著窗外的明月，縷著不存在的胡子，“是神道的極致境界?！?p> “兩淬，開元，靈動，仙閣，返元，顯象，仙胎，”沈孤掰起了手指頭，“神動，金廓，泥金，金身，紫金，琉璃，大日?！?p> “師父，我知道了，一境對一境！等到我仙胎了，那在神道那邊，我就是大日之下無敵！”沈孤眼中光彩熠熠，“到時我就同境界和那大日拼死一搏！”
陳義嘉笑著搖了搖頭，但沒說什么。
有的事情，他不忍心告訴自己這個傻徒弟。仙道修煉這邊，極有可能出了問題，就算沈孤能修到仙胎，也比不了人家功力深厚的大日。
“那為師就好好等著，等你成了仙胎，可別忘了多多提攜我這個老頭子?！?p> 陳義嘉凝視那輪明月，思緒穿越時空。
昔日神仙臺上，長髯劍仙陳義嘉與神道青年一代巔峰強者一戰(zhàn)，惜敗，還被斬落了胡子！
陳義嘉堅持認為仙道修煉出了問題，他不該??！卻是受到眾人嘲諷，黯然退場。
他從宗門之中流落而出，兜兜轉轉來到這錘頭山，孤身一人落草為寇，成了如今的錘頭山山主。
多年來他一直鉆研仙道修煉體系，希望找到突破口，可惜，毫無進展。
直到他遇見沈孤。
按理說，大道登高，擇一而行。因為仙神兩道，本就是互斥的路數(shù)。
可沈孤這小子十分奇怪，身上，仙神兩道契機并存。并非互相抵觸，而是相互融洽。
這讓陳義嘉看到了一線曙光。
難道說，主以仙道，輔以神道，才是仙道正途？
但陳義嘉也明白，沈孤的這種天資，一旦泄露，勢必遭來殺身之禍。
沈孤還有一本古怪的仙道開竅法，說是家傳秘法，一直不給陳義嘉看。陳義嘉也發(fā)覺，那開竅法與沈孤氣機相連，這是有人動過手腳。
不過想到那小子的傷心往事，陳義嘉便沒有多問。
陳義嘉知道，那本開竅法當中蘊藏著一個秘密，或許能解決千年以來仙道修煉開竅出錯的問題。
沈孤，或許有希望打破仙道桎梏。
但他陳義嘉，是做不到了。
并非是因為他喪失了心氣，而是因為……自己已經(jīng)沒時間了。
“我本以為你會在蘆絮城內耽擱一日，卻想不到你真的現(xiàn)在就回來了，還真會給為師找麻煩?！?p> 陳義嘉嘆了口氣，與此同時，一道耀眼的紫金光芒從天邊席卷而來，樹林內的月光，都黯淡了下去。
天空被染成了一片紫紅，宛如上古異獸凋落，鮮血橫灑長空。
看著天際異象，陳義嘉走到門外，衣帶當風。
大美之象，陳義嘉心道。
作為我的陪葬，再好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