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沈孤也不繼續(xù)前行，挑了個(gè)山洞鉆了進(jìn)去。
他并沒有去尋找食物，因?yàn)樗l(fā)現(xiàn)，體內(nèi)香火充盈后，即使長時(shí)間不吃飯，也并不會(huì)感到餓。
神道修煉有起色，然而仙道修煉也不能放下。不然，怎么通過書院大考？
沈孤在洞內(nèi)深處升火，思忖片刻，還是抹去腦海中的《龍?bào)J拳》道象，攤開徐銘留下的《林象淬元法》，讓那白描象種進(jìn)入腦海。
腦海之中，白描圖案漸漸生發(fā)出顏色細(xì)節(jié)，就要“活過來”時(shí)，沈孤卻聽見了慘叫之聲。
沈孤腦海之中，瞬間一片血紅。
他看見了那被自己殺死的五人。他們死亡的慘狀，就那么展現(xiàn)在沈孤腦海之中，比親眼所見還要真實(shí)。
“你為什么要?dú)⑽?？”五人之中，少女突然睜開眼睛，眼中一片慘白，“阿順哥還等著我回家呢?！?p> 少女面無表情，也不悲傷，只是訴說。
“我還沒給我娘送終……”青年也睜開眼睛。一幅圖案浮現(xiàn)而出，青年正為一個(gè)臥病在床的女子親嘗湯藥。他是鶴隴城有名的大孝子。
余下三個(gè)少年也紛紛睜開眼睛，訴說自己的遺怨。
五人不哭不喊，只是不斷傾吐。訴說之聲漸漸充斥了沈孤的整個(gè)腦海。
此時(shí)，又有一人睜開眼睛。是那蘆絮城的守衛(wèi)。
“俺媳婦剛給俺生了個(gè)大胖小子，真高興?！?p> “真高興?！?p> 頭腦好像要炸開一般，痛得沈孤雙手抱頭，在地上來回翻滾。他想睜眼拂去這一切，可他卻睜不開。
“夠了！”腦海之中，沈孤喊道，“神道可污蔑我爹，殺我全家，殺我?guī)煾?，我憑什么不能殺你們？”
“天下不公不義之事，為何只能落在我身上？”沈孤雙眼血絲遍布，對著地上五人大喊。
“麒兒。”一只手放在沈孤肩膀之上。聽著熟悉的聲音，沈孤身體一顫，緩緩抬頭。
“爹……”
“麒兒，沈家都是好人，你也一樣。”
“爹，可這世界，沒有天理……”
“沒有天理，但有人理?！鄙蜿糖蹇聪蛏蚬拢澳阈闹兄?，便是天道！”
“那這世上……究竟何人可殺？”
“麒兒，你是好人，”沈晏清道，“問心即可?！?p> 沈晏清身影消失。
此刻，沈孤變回了沈麒。
沈麒恍然，他走到那少女身前，將之扶起，抱入懷中。
少女停下了訴說，抱住沈麒，無聲地哭泣起來。
沈麒沒有哭，但是，有兩行淚水劃下。
少女抬起頭，伸手去擦拭沈麒臉龐上的淚水。
少女有了表情，露出微笑，身影漸漸消失。
青年也躬身一禮，恢復(fù)瀟灑，遙遙對著鶴隴城自己的老母三叩首，消失。
三個(gè)少年招招手，轉(zhuǎn)身向家中跑去。
那守衛(wèi)沖著沈麒，也憨憨一笑，回家看老婆孩子了。
腦海之中，有只剩下了沈麒一人。
沈麒笑著，潸然淚下。
“我也想有個(gè)家?！?p> 血海漸漸褪去，腦海之中，重歸清明。
沈麒此時(shí)正站在青林之間，遠(yuǎn)處有間青木小屋。屋門口，站著個(gè)佝僂的身影。
沈麒見到這身影，便走過去。走變成了跑，跑變成了飛奔。
“師父！”沈麒一頭扎入陳義嘉懷中。
“傻徒弟，還知道回家？”陳義嘉摩挲著沈麒的腦袋，笑道。
“在外面又犯什么事了？”
“我違背本心，殺錯(cuò)了人……”沈麒眼眶通紅，幾滴淚水在眼中打轉(zhuǎn)。
“殺錯(cuò)了人，不要緊，多救幾個(gè)好人，多殺幾個(gè)壞人，就找補(bǔ)回來了。”
“可他們死了，”沈麒道，“他們家里還有娘，有媳婦，有孩子，有青梅竹馬……那些人再也見不到他們了，無論我再救多少好人，再殺多少壞人，他們也活不過來了……”
“那就，忘掉他們，”陳義嘉還是笑，“再怎么努力也沒用的事，就忘掉好了。”
“你師父師叔，就忘掉了許多人，許多事?！?p> “你看，”陳義嘉指著小屋前的一株小樹，“世間總有些可愛的東西，在悄然發(fā)芽，默默生長?！?p> 小樹剛生出一片葉子，和著陽光，美美地長著。
沈麒俯下身，去撫摸那片葉子。
“去找它們吧。人生，本該如此！”沈麒心有所感，轉(zhuǎn)身撲去，可撲了個(gè)空。
世間，又只剩下沈麒一人。但那小樹苗，卻越長越快，越長越高，最終成了參天大樹。
大樹靈氣活現(xiàn)，在這腦海之中，宛若真實(shí)。
先天道象!
沈麒明白，這是父親和師父送給自己的禮物。
這份禮物，名為美好。
……
再睜眼時(shí)，天已大亮。
沈孤醒來后第一件事，便是去腦海中找那顆大樹。
大樹還在。
沈孤發(fā)覺，自己體內(nèi)駁雜的元?dú)庹孕型ㄟ^大樹的枝葉，得到淬煉。
這幅先天道象，能夠?yàn)V除世間的一切雜質(zhì)，包括沈孤心靈中的。
看著地上那本《林象淬元法》，沈孤恍然。
這先天道象，也有魯師叔的一份功勞。
在這世間，沈孤還有魯文岫這個(gè)親人。
或許還有徐銘？
現(xiàn)在的沈孤，很對不起魯文岫和徐銘。因?yàn)樗?，徐銘除了有點(diǎn)驕傲，對自己并無惡意，而自己卻欺騙了他，也欺騙了魯文岫，只是為了能從魯文岫那里，得到更多資源。
魯文岫和徐銘對自己那么好，可自己卻從未真正把兩人當(dāng)成自己的師父師兄。
腦海之中，大樹之下，坐著一個(gè)正在畫畫的翩翩少年。正是沈麒。
“對不起，魯先生，徐師兄，”沈麒心中默念，“魯先生，我終究是不能認(rèn)你作師父，因?yàn)槲业膸煾?，只有一個(gè)?！?p> ……
望天學(xué)堂。
魯文岫遙遙望向天望山，心中百感交集。
不是師父又如何？不妨礙我傳授絕學(xué)！
修道之人，臉?biāo)闶裁矗?p> 本心最重要！
魯文岫欣慰地看向身旁的徐銘。徐銘已將那道青符畫成，以開元的低微境界，正式晉級青符師，乃是學(xué)堂歷史上前無古人的符道天才。
此刻，魯文岫手里正握著一封來自觀象書院的信箋，不過他并不想給徐銘看。
因?yàn)樾煦?，已?jīng)立志參加今年的書院大考，此刻告訴他這個(gè)消息，會(huì)消磨他的心氣。
書院大考，天才云集，戰(zhàn)場爭鋒，以殺神道修士多者為優(yōu)。優(yōu)中選優(yōu)，百里挑一，方為書院弟子！
大考之中，無數(shù)學(xué)堂弟子或悄然落幕，一死了之，或脫穎而出，破繭成蝶！
徐銘，沈孤，我等著你們在那平原戰(zhàn)場大放光芒！
吃書的老虎
希望大家都能找到世間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