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華,我就從十二年前說起吧,我一個字都不會隱瞞你,你也可以隨時要求我停下。那一年我十六歲,認識了我的第一個男人。像大多數(shù)懵懂少女一樣,那時候的我很天真,很傻,我癡迷于他,無限憧憬著愛情的美好,更憧憬有一個可以屬于自己的家。兩年后我們結(jié)婚了,很快我便懷上了孩子。那時候我每天都活在幸福里,我以為我終于可以拋卻曾經(jīng)的苦難,將要開啟一段全新的人生??墒?,夢終究是夢,只是我不知道的是我的夢會醒的那么早。在我懷孕期間,他出軌了,你能相信嗎?我曾經(jīng)無比信任和愛的男人,竟會為了肉體之欲,一而再再而三,近乎來者不拒般的出軌,從我的朋友到我最好的姐妹。甚至在我抑郁流產(chǎn)的那個晚上,他就躺在我表姐的被窩里。那個時候,現(xiàn)實與幻想巨大的反差真的擊敗了十九歲的我。流產(chǎn)后不久,我割腕自殺了。只可惜,當晚被人發(fā)現(xiàn),活了下來。有時候我想,要是那一次我死了,該有多好?。『髞?,我回到了外婆那里生活,主動提出離婚,他堅決不同意,無休止的騷擾甚至以性命相要挾,他就是那種渾起來可以動刀子的人。我沒有辦法,只得再次離開家,只身一人到了杭州。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我慢慢變得有些厭世和自賤,我想,若不是因為外婆的突然病倒,我恐怕仍會再次選擇結(jié)束自己的生命。那時候,外婆得了腦中風,子女中沒有任何一個人愿意照顧她,哪怕是去看一眼,這其中就包括我的媽媽。無奈之下,我把外婆接到了杭州,送去了一家養(yǎng)老院??墒牵S之而來的看護和醫(yī)療開銷壓的我?guī)缀醮贿^氣來,不到四個月我的所有積蓄就全部花光了,又向朋友借了很多。那時候,真的算是窮途末路了,窮到有時候一天都吃不上一頓飽飯,生病了更買不起藥,只能一個人蜷縮在被窩里扛。可是,我死了不足惜,外婆怎么辦?那時候我天天在想,要是我能用自己這個不值錢的命去換回外婆的健康該有多好?。】苫孟胧冀K是幻想,我始終要去面對現(xiàn)實。終于有一天,在我下完晚班回來的路上,我路過一個酒吧門口,看到一張招聘廣告。也是從那時候起,我離開了工廠,變成了一個地下酒吧的陪唱女。初入那種場所的時候,我想的很簡單,以為只需熬夜陪客人喝喝酒,唱唱歌,便每個月可以拿到五六千的工資,而那些錢也基本可以滿足我和外婆的生活所需??墒堑胶髞?,我才慢慢發(fā)現(xiàn)那種地方的貓膩真的太多了。陪唱女不光是要坐臺陪客人喝酒唱歌,還要負責使出渾身解數(shù)留住客人以及多推銷酒品,甚至要出臺陪客人過夜。那時候我是堅決不陪客人出臺的,哪怕對方給再多的錢。我想著,我只滿足于每個月拿到五六千的工資,也便夠了??墒虑橛衷跄馨凑瘴宜O想的方向發(fā)展呢!在我剛?cè)肼殯]幾個月的時候,有一天已是凌晨一點過了,我正準備下班??烧斘乙x開的時候,大堂經(jīng)理叫住了我,說是有一個重要的客人,所有女陪都要再加一個場。我迫于無奈,也只得硬著頭皮一起去了,想著也不一定選上。倒霉的是那個客人偏偏留下了我和其她兩個女孩。那一晚,我真的喝的太多了,嗓子也疼的厲害,好不容易熬到了三點多,客人也似乎唱的倦了。將散的時候,他卻突然要求我們?nèi)齻€女孩一起出臺陪她過夜,出手也的確闊綽,一個人五千塊錢。那兩個女孩欣然同意了,只有我不停的搖頭,始終不愿?;蛟S是覺得我不給面子,那個客人臉色頓時大變,命幾個小弟把我按跪在地板上,指著我的臉,在原先五千的基礎上,一路給我加到了一萬塊。我還是搖頭。這下那個客人徹底的怒了,連扇了我十幾個巴掌。那時,我看到大堂經(jīng)理就站在門外,根本不敢進來,我也就明白了眼前這個是他們?nèi)遣黄鸬娜恕?赡菚r候我卻一點也不害怕,我一個連死都不怕的人又怎么會去怕一只瘋狗呢?可接下來,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錯了,那個人何止是瘋狗,簡直是禽獸。他讓小弟關上門,扒光了我的衣服。那一刻,幾乎所有的人都圍在了門外,但沒有一個人敢救我。我發(fā)了瘋的呼喊,怒罵,不停的踢打,但我一個女的又怎能敵得過幾個強有力的男人。我只能屈辱的由著那個禽獸解去皮帶,脫去褲子,慢慢向我靠近。也許是上天終于聽到了我撕心裂肺的呼救,就在那危急關頭,我聽到一聲巨響,房門被踹開了。是的,那晚正是我的第二個男人救了我。到現(xiàn)在我也不明白,當時的他為什么會對一個素昧謀面的人拼死相護,甚至用刀頂住那個禽獸的脖子?,F(xiàn)在想想,可能就是喝多了,意氣用事吧!我曾經(jīng)問過他,倘若當年那個禽獸不收手,你真的會一刀刺下去嗎?每一次他的回答總是云淡風輕的一個‘會’字。就這樣,我和他稀里糊涂的就走到了一起,為了躲避麻煩,我們離開了杭州,去了寧波。不久,我去法院起訴離婚獲得批準,我們也正式走到了一起。對他,我從內(nèi)心里是感恩的,不止是因為他救過我,更是因為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他給了我想要的安定。我們開了一間飯館,生意還算紅火,在掙了一些錢之后,我便把外婆也接到了寧波一家養(yǎng)老院。至此,我以為我終于迎來了安穩(wěn)的生活??闪钗胰f萬沒有想到的是,隨著店里的生意越來越平穩(wěn),他也越來越很少出現(xiàn)在了店里。開始我以為他是在忙自己其他的事,后來從朋友口中我才知道,原來他是去賭博了,而更令我沒想到的是,他曾經(jīng)正是因為巨額賭博和傷人被判入獄五年,而在他救我的那天晚上,才剛剛放出來不到一周。開始的時候,我沒有太敢去管他,我把所有心思全都放在了飯館的生意上??珊髞?,隨著他一次次的喝醉,一次次的回來要錢,我才終于忍不住強言勸誡??墒聦嵶C明,男人一旦沾染上賭,是再無可能回頭的。再加上他還有酗酒的惡習,一旦喝醉酒就像完全換了個人,每一次只要我不給他錢,他便會對我拳腳相加,甚至罵我是個爛破鞋。終于有一天,他出事了,在一個地下賭桌上,輸了一百多萬。當我趕到現(xiàn)場的時候,他正被債主的手下用刀架住脖子,血已經(jīng)滲了出來。我慌忙掏出我們僅有的積存,區(qū)區(qū)一萬多元,苦苦的跪地懇求,但換來的卻是惡語相向。為了先設法救眼前的他,我磕頭去求那個債主,希望可以寬限三天籌錢的時間。當然,那不過是緩兵之計,即便三年我也無論如何湊不到一百多萬啊!那個債主自然也是不信的。于是我寫了借條,又押上了飯館的經(jīng)營證,租賃合同,能想到的一切緩和辦法我都想到了?;蛟S是那個債主覺得即便當時逼死我們對他也沒有任何好處,錢也自然索要不到,便不打算再硬剛下去。可接下來發(fā)生的一切是我這一輩子最至暗的時刻,那個債主在收齊借條等物之后,先是逼我連續(xù)喝下兩瓶高度白酒,又要逼我跟她去包房……然后……然后才可能放了我們。那一刻,我眼看著自己男人脖子上的刀一點點刺入身體,血越流越多,我最終選擇了屈服,跟他去了二樓。就在我以為自己將要面臨此生最大恥辱的時候,他不知怎么地竟掙脫了挾持,并反將脖子上的刀抓在了手里。那一刻,他像是瘋了一般,揮舞著刀,狂劈亂砍,從一樓一路砍到了二樓。我至今仍忘不掉那個鮮血淋淋的晚上。那一次,他被判了七年。后來我被迫離開寧波,從此踏上了輾轉(zhuǎn)漂泊。我們剛開那個飯館的時候,沒有錢,是套了近四十萬的信用卡才勉強支撐起來,而他入獄后,所有的債就都背在了我的身上。所以,從那以后的六年,我的生命里便只剩下了掙錢和還債,用我這具低賤的皮囊……這六年是我人生最屈辱的六年,也是最黑暗的六年。我一個人獨自扛著幾十萬的債,又要掙錢照顧臥床不起的外婆,所以,我再次向現(xiàn)實屈服了。有些事,就像是過河,只要你踩了進去,衣服就濕了,無論你選擇回頭還是繼續(xù)走下去,都只是衣服濕了而已。隨著那種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我仿佛也離從前的那個我越來越遠了,在燈紅酒綠的骯臟世界完全迷失了自己,其實更像是麻醉吧。我原以為我這輩子也就這樣了,也沒有覺得有什么不好,因為我早已習慣了這種沉淪的生活方式。直到后來遇見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