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羨已經(jīng)回到了住所,因為釀酒已經(jīng)成功了,他現(xiàn)在正在為今晚的図園詩會,挑一首合適的詩。
既然是以詩會友,他很想看看這個世界的文人,對那個世界的文人所作的詩,作何評價。
他坐在書案前,在紙上寫了十幾首,只是猶猶豫豫,最終還是沒敲定選哪一首出來。
李白的?杜甫的?或者王維、陸游的?
李羨其實更傾向于李白的,畢竟他要宣傳的是“詩仙酒”,選詩的話當(dāng)然是選詩仙的詩最合適了。
看著這些詩,李羨長嘆了一聲,他只知道這些詩好,卻不知道好在哪里。至于里面的意境,他就更讀不出來了。
所以一時半會兒,還真不好選。
正為難時,門外傳來了季凱安的聲音,“三少爺,三少爺……”
聽到門口的聲音,李羨起身走了出去,同時出來的,還有孟晚琳和燕瑾。
他如今和孟晚琳很少說話,至于修煉的事,現(xiàn)在有了燕瑾,也不需要他。而且一旦他靠近,燕瑾還會十分警惕地瞪著他,那樣子簡直是把他當(dāng)成了惡魔。
李羨受不了這氣,又趕不走她,只好不貼上去了。
孟晚琳其實很想與李羨說說話的,倒不是因為她突然喜歡上了李羨。而是相對于燕瑾,她對李羨更熟悉些。
在燕瑾身邊,她總覺得不自在,反倒是有李羨在時,她心里要心安不少。
但現(xiàn)在李羨基本不主動搭理她,讓她有些難過。
這會兒兩人見面了,也只是點點頭,根本不像是一對夫婦該有的狀態(tài)。
李羨出去后,直接打開門問道:“怎么了?”
季凱安高興奮說道:“柯大當(dāng)家的聯(lián)系我們了,說今晚要一百份玉花,黃掌柜讓我來通知你?!?p> 李羨一聽柯沛玲主動找這邊了,眉頭挑了挑,等了這么久,對方總算是來了。說道:“你等一下,我給你一樣?xùn)|西,你給我?guī)Щ厝?。?p> 李羨說完,轉(zhuǎn)身回了屋,沒多久又提了兩壇子酒出來,遞給季凱安,“你把這兩壇子酒拿回去,這一壇晚上送去図園時,也順帶送過去,就說是感謝柯大當(dāng)家的第一次照顧我們的生意,特地送給她品嘗的。至于這一壇子酒,你回去時就故意當(dāng)街砸爛,哪人多就在哪砸?!?p> 季凱安疑惑,問道:“為什么???”
李羨道:“你沒聽過酒香不怕巷子深嗎?”
季凱安道:“聽過啊,怎么了?”
“我怕啊。”李羨說了一句,然后開始趕人,“好了,廢話別多說了,照我說的去做?!?p> 看到李羨不耐煩了,季凱安也不敢多問,拿著兩壇酒就走了。
等他走后,孟晚琳問道:“你們剛才說図園,是在說図園詩會嗎?”
李羨想起孟晚琳也是有名的才女,對詩會這些東西或多或少都有些興趣,笑著點了點頭,“嗯,要去給他們送些東西?!庇謫柕溃骸澳阆肴幔俊?p> 孟晚琳猶豫,她以前也去過不少詩會,自然有些興趣,只是現(xiàn)在身份不同了,不好公然露面,便搖了搖頭。
“想去就去嘛,一幫俊男靚女吟詩作對,不很好玩么?”李羨鼓勵著說,似乎想到了什么,李羨身子突然一顫,“哎呀,我草,正事忘了。不和你多說了,我要去辦正事了。”
李羨說完,立即追了上去。他只顧著把酒給季凱安了,忘了把詩也給他,要知道詩才是關(guān)鍵。
孟晚琳一臉懵,不知道李羨去干什么了,只是想到図園詩會,心想自己多半是沒機(jī)會去了,不免覺得有些遺憾。
回身走著走著,不覺竟來到了書房??粗锩娴奈姆克膶殻蝗缓芟雽憣懏嫯?,就如當(dāng)年一般。
舞刀弄槍還是不太適合她,她喜歡的還是按紙握筆,寫畫抒情。
但就在她靠近書案時,卻看到書案上散亂放著的幾張紙,以及上面的幾首詩詞。
她疑惑了一下,“是他寫的?”隨后便拿起來看。
一開始她只是抱著隨便看看的心情來看,但看完一首后,她睫毛微顫,而后呼吸急促,身子都開始顫抖了起來。
看到她這般,燕瑾以為她出事了,連忙飛身過來,將手搭在孟晚琳的肩上,“主人,你怎么了?”
察覺到孟晚琳體內(nèi)并無異樣,這才放心下來。
孟晚琳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只是用手指了指桌上的字,驚疑不定問道:“這是他寫的?這是他做的詩?”
“不知道。”燕瑾搖搖頭,她只是個練劍的,對詩詞一竅不通,看了一眼便不再看了。
孟晚琳深呼吸一口氣,呢喃道:“醉后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
閉目想象那個意境,不由得心神搖曳,如癡如醉。
轉(zhuǎn)頭看向窗外,心里問道:“這是你寫的嗎?”
之后又看了幾首,每一首都驚艷著她,讓她久久不能回神,難以自拔。
而一旁的燕瑾全程疑惑,不明白自己主人這是怎么了。
……
“靜山,到哪里了?”一輛馬車中,一位老儒閉目開口詢問道。
“快到琴弦河畔了,馬上就到了?!睆埩栊÷暬卮?,靜山是他的字,也就他們這些讀書人有字,一般人是沒有的。
老儒嗯了一聲,隨后又說道:“今晚的詩會你怎么看?”
張凌恭敬回道:“禹城的那幾位才子我見過,的確都是驚才艷艷之輩,這次詩會我們蘇城只怕……”說罷,苦笑一聲,“還得落敗?!?p> 老儒問道:“你覺得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張凌知道老師在考他,思索片刻后,回道:“是好事?”
老儒睜開眼睛,問道:為何?”
張凌回道:“勝我者優(yōu),有幾個比我們好的人,這說明我們大寧又多了幾個人才,這是我們大寧的福氣,既是大寧的福氣,我們落敗了又有什么不好呢?!?p> 老儒哈哈笑道:“你小子總會說這些彎彎話,不過也好,會說彎彎話以后就能站得住,在朝堂上才不會那么容易倒下。可千萬別學(xué)你老師我,橫豎一根筋,最后被人踢出局了,還死鴨子嘴硬?!?p> 老儒是蘇城醇儒徐陽暉,做過幾年禮部侍郎,又兼太子太傅,后因看不慣朝堂上的阿諛奉承之風(fēng),又受人攻訐,便告老還鄉(xiāng)了。此后一直定居在蘇城,潛心學(xué)問,偶爾也會收幾個弟子,張凌便是其中之一,也是被他最看好的一個。
張凌拱手道:“老師是剛正不阿,寧折不彎,是我輩讀書人的脊梁?!?p> 老儒擺手,“別,在我面前就不用說這些彎彎話了,都是師徒,拍馬屁沒用。”
張凌再次拱手,“肺腑之言罷了?!?p> 老儒指了指張凌,“你啊,真是……”
“吁!”
馬車一陣震動,外面好像十分騷亂。
老儒問道:“出什么事了?”
外面的馬夫回答:“回徐太公,前面有人摔倒了,好像摔壞了一壇酒,驚了車駕?!?p> 老儒道:“那人沒事吧?去看看?!?p> “是。”那馬夫剛跳下馬車。
老儒忽然身子一顫,隨后鼻子猛地嗅了嗅,“什么味道?”
張凌也聞到了,“是酒香,好濃的酒味兒?!?p> 老儒眼睛一亮,掀開車簾快步走了出去,果然外面的酒味更濃。
“哎呀,糟糕,砸爛了,這可怎么辦???這怎么辦啊?!?p> 季凱安按照李羨的吩咐,來到人群最多的地方故意把一壇酒摔爛??粗扑髁艘坏?,又故作遺憾悲憤道:“完蛋了完蛋了,要是讓東家知道我把這一壇子酒砸爛了,非把我扒了皮不可,我該怎么辦啊?”
他聲音極大,自然吸引來了不少人。旁邊還有不少會喝酒的人,聞到這個酒味兒,都不禁搖頭嘆息,暗道可惜。
徐陽暉正好看到這一幕,上前聞了聞酒味兒,確認(rèn)就是從地上摔爛的酒水里傳出的,也頗感可惜,連連搖頭道:“可惜了可惜了,這么香的酒我還是第一次見,沒想到竟然摔了,實在是可惜。”
張凌也快步走了出來,他眼睛尖,看到季凱安手里還有一壇,又見自己老師喜歡,便開口問道:“這位大哥,你手里的酒能轉(zhuǎn)賣給我嗎?”
眾人這才注意到季凱安懷里還抱著一壇子酒,都有些意動,紛紛說道:“嘿,兄弟,你這酒聞著不錯啊,賣給我吧,我出十兩。”
十兩已經(jīng)是很高的價格了,一般的酒幾百文,到一二兩銀子就差不多了。
“十兩?我出十五兩。”
“我出二十兩。”
“我三十兩?!?p> ……
隨著價格越來越高,張凌也迷糊了,自己只是問了一下,沒想到局勢演變成這個樣子。
但他肯定不會放棄,既然是自己老師喜歡的,花多少錢他都愿意,便出聲喊道:“我出五百兩。”
這價格一出,頓時嚇退一大批人。
一般人覺得五十兩就到頭了,就算是一些有錢人,最多也只愿花一百兩。五百兩,他們想都不會想。
當(dāng)然,其中也不乏一些真正有錢的人,也能把價抬得更高,不過這些有錢的人都是認(rèn)識張凌的,沒太好駁他的面,就算有錢也不叫了。
看沒人再跟后,張凌對季凱安笑了笑,然后從懷里摸出五片金葉子道:“大哥,五百兩給你,把酒給我吧。”
五百兩買一壇酒,大多數(shù)人都覺得季凱安這次肯定賺翻了,只怕晚上躲在被子里都能說出聲。
但讓所有人意外的是,季凱安只是看了一眼張凌手里的金葉子,便不再多看了,搖頭道:“不好意思,我這個是要送人的,不能賣?!?p> 一聽這話,眾人頓時傻眼。心想你拿著這五百兩去買什么買不到,買點其他的送人啊,哪怕就是再買幾十壇好酒,也有剩余。這點賬算不過來?
張凌也感到意外,沒想到自己出價五百兩都買不過來,他想會不會是自己出價太低了,便再次加價道:“我出一千兩,一千兩可愿賣我?”
眾人呼吸一窒,一千兩買一壇酒,瘋了吧?
但季凱安還是搖頭,又惹得不少人議論,這個也瘋了,一千兩都不賣。
張凌尤不甘心,再加價道:“兩千兩!”
季凱安內(nèi)心猶豫,心想這么多錢,應(yīng)該夠了吧,要不賣他?就算賣了,老大也不會說自己吧??墒侨贍斆鞔_說了要送人,沒說要賣啊。
見他已經(jīng)開始猶豫,張凌心里竊喜,最后一次加價道:“一口價,三千兩。”
眾人呼吸都開始錯亂了,三千兩買一壇酒,這已經(jīng)不是瘋了,這是傻了,病了。什么酒,要三千兩啊,仙酒嗎?
季凱安頂不住資本的狂轟亂炸,眼看就要拖鞋松開了,但這時,他抬眼忽然看到了遠(yuǎn)處趕來的李羨在沖他搖頭。
他知道三少爺沒準(zhǔn)他賣,他只好穩(wěn)定心神,忍住三千兩的誘惑,毅然決然道:“不賣,多少錢我都不賣,這個是要送人的?!?p> 張凌還想再說什么,徐陽暉伸手按了按他的手,微微搖頭。
張凌心有不甘道:“老師,你再等等,我再加點錢就能為你買來了?!?p> 徐陽暉擺手道:“不必了,我已經(jīng)喝到了?!?p> 張凌不解。
徐陽暉解釋道:“這世間還有比如此堅守本心的更甘醇的烈酒嗎?”
張凌恍然,拱手道:“是學(xué)生唐突了?!?p> 徐陽暉沖季凱安拱了拱手,“如此芳香美酒,是我造次了,恕罪!”
拱手后,便帶著張凌一起離開了。
有人認(rèn)出他的身份,驚呼道:“是徐夫子,是他老人家?!?p> 眾人這才想起是誰,紛紛朝那輛馬車拱手,而季凱安立在馬車前,懷里抱著那壇酒,在陽光下,絢爛生輝。
李羨微微一笑,“比想象中效果更好??麓螽?dāng)家的,這份大禮,你該怎么感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