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不遠處,一聲咳嗽。
奚音聞聲連忙過去,“不舒服?”
林梧計謀得逞,心中得意,面上卻是乖巧,“傷口疼?!?p> “先讓荊南扶你去床上歇下罷,不早了,你又受了傷,還應早些休息?!?p> “嗯?!?p> 奚音喚荊南,荊南想應,可頂著林梧的“友善”注視,他不敢多言,只道:“卑職去打盆熱水來,還要勞煩白小姐幫忙照拂一下?!?p> 奚音也不矯情,應道:“那你去罷。這里交給我?!?p> 荊南走后,奚音上前來扶起林梧。
嗅著女子身上淡淡的香味,林梧感到些許別扭。
他只是不愿讓奚音離開他的視線,倒也沒再想有何接觸。
剛剛奚音的態(tài)度已經(jīng)了然,現(xiàn)下不再是主動的好時機。
想著,他交代道:“我自己走即可。傷的是胳膊,無礙?!?p> 聞言,奚音也沒強求。
傷口包扎后不便再套進袖子里,于是那半邊衣服就松松垮垮地披在林梧肩上,奚音只肖視線一偏移,就會撞見那若隱若現(xiàn)的肌膚上,頓覺臉上燒起。
太奇怪了。
今晚的她和他都太奇怪了。
“吱——呀——”
木床老舊,林梧一坐上去,便有綿長的一聲突兀響起。
奚音調(diào)侃:“殿下真是勤儉持家,這床都老成這樣了,也舍不得換?!?p> “娘親留下的東西,總都是不想扔的?!绷治嘟忉尩?。
揭人傷疤,忒不道德。
奚音連連道:“抱歉?!?p> “無妨?!绷治嗟弧?p> 這些事都已過去多年,再多的悲愴都化作了山間溪,只靜默流淌,不再翻涌。
撓了撓眉骨,奚音赧然道:“說起來,我都忘了我娘親長什么樣了。”
奚音十二歲時母親去世,到她二十六歲出車禍,母親過世已有十四年,接著她又以池青的身份過了六載,至今,她與母親分別有二十年了。
平日里稀里糊涂地過尚且不覺得任何,現(xiàn)下這么一算,當真是白云蒼狗,逝者如斯。
“這些話題太感傷,大好的時節(jié),可不要說這些事了?!鞭梢魯噭又聨?。
她不愿聊倒也不完全是她自己不想繼續(xù),她心大慣了,早已是無堅不摧,可林梧瞧著尚有些脆弱,她擔心聊著聊著把林梧聊哭了。那還得她來哄,不值當。
林梧下頜輕點,“嗯?!?p> 沒給奚音說話的間隙,他接著道:“剛剛的問題你還未答?!?p> “什么問題?”說過的話太多,全然被奚音拋之腦后了。
林梧眸光堅定,如兩顆黑曜石,發(fā)著瑩瑩的光。他盯著奚音,緩慢吐出幾個字:“我與四哥,誰更好看?”
哦。
是這么個腦殘問題啊。
在奚音心中,林祁就是個無法撼動的大反派,林梧是天真爛漫的小兔嘰。
現(xiàn)在,這個小兔嘰問她,他與大反派誰更好看?
真是……
雖說長相是客觀存在的條件,可對人的情感也會很大程度上影響判斷。
所謂情人眼里出西施,她就算不是他的情人,也自當不會再覺騙過自己的林祁好看。
這就好比美猴王拉著唐僧問:“師傅,我與六耳獼猴誰更帥?”
“那自然是您好看啊!”奚音揚聲,直沖梁頂。
林梧默了片刻,撲閃的睫毛輕柔垂下,面上掛著淡淡的笑容。
宛如含苞待放的白玉蘭,他含蓄應聲:“嗯?!?p> “林祁與您自是不可比的。”奚音又強調(diào)一遍。
林梧抿著唇,漾起了小小的梨渦。
如若這是一場夢,那就在夢中沉淪吧。
還有比今日更幸福的時刻嗎?
荊南一直不來,奚音就深刻貫徹陪聊的信念,與林梧一直聊著,從時芥的糗事聊到迎星坊的奇葩客戶,從京都為何宵禁聊到永寧各式風俗。
多是奚音在說,林梧在聽。
少女滔滔不絕,常一開口,先把自己逗樂,才在笑聲中斷斷續(xù)續(xù)地講述。她雙手在半空中來回劃動,面上熠熠生輝。
靠在床頭的人兒不如她那般亢奮,但也始終聚精會神,眸中蘊著溫柔笑意。
紅燭不剪,光影搖曳,映著二人的影子,靜謐祥和。
院中如水的月光灑了一地,銀輝鋪陳,就著摩挲的樹影,似波紋晃動。
偶有夜鴉飛過,于高墻,于夜空,啼鳴很快淹沒在濃稠夜色中。
京都像是被蓋上了一層薄紗,朦朧中涌動著氤氳的困意。
——
一夜無夢。
不知何時入睡的,現(xiàn)下只能感受到睜眼時的昏昏沉沉。
腦袋里像是被注了十斤的水,抬不起來,暈頭轉(zhuǎn)向。
“這是……白府?還是……池家?還是……我家???”奚音咕噥一句。
入眼是花青的帳頂,洗得發(fā)白。
這里是……
“醒了?”驀地,旁側(cè)傳來一聲。
奚音幾乎是聲音出現(xiàn)的一刻就彈射了起來。
爾后,映入眼簾的是衣衫不整的林梧,就躺在與她近在咫尺的地方。
奚音抱著被子,手腳并用爬到了床尾,與林梧拉開一個身段的距離。
她警惕地看向林梧,囁嚅半天,問不出口。
說實話,與其讓她懷疑林梧對她做了什么,她更擔心自己獸心大發(fā),對兔子做些什么非人哉的事。
而且,最為詭異的是,她身上衣服整整齊齊,林梧卻是胸前敞開大半。
他束發(fā)已拆,烏絲悠然地垂著,散在身前。
順著看去,就不得不將那橫得分明的鎖骨與圓得可愛的頸窩盡收眼底。
讓人有沖上去輕輕撫摸的沖動。
奚音不自覺舔了一下唇。
糟糕,這兔子有點誘人。
偏他還一副坐懷不亂的坦然神情,好像只有她在胡思亂想,只有她在經(jīng)受道德的譴責。
仿佛在被火炙烤,奚音熱得冒了汗,她索性丟開棉被,問道:“我為什么會在這?”
“昨晚,你說著說著就困了,困了就睡了?!绷治嘁砸环N極其平淡的口吻道,就像是在說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
一看他那正直的模樣,奚音就會懷疑是不是自己過分猥瑣。
她又問:“你怎么不把我叫醒?”
林梧撇撇嘴,委屈神情:“叫了,沒醒?!?p> 奚音:……
以她對自己的了解,這一點也是可能的。
她再問:“那我是怎么上的床?我記得……”她瞟了一眼床邊,隨即指著還在原位的木凳道:“我應當是坐在凳子上的?!?
燕白墨
這個月字數(shù)還沒更新夠,接下來幾天還要惡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