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戚平安還在賭坊里搖色子,正搖得起興,玩得不亦樂乎。
小廝穿過吵鬧擁擠的人群,鉆了過來,喊道:“少爺!老爺喊你回去!”
一聽是父親叫他,戚平安沒再繼續(xù)。
若是被戚鳴發(fā)現(xiàn)他又來賭場,免不了要遭一頓毒打,故而不可耽擱。
同小廝往回走,戚平安緊張兮兮地詢問:“怎么了?我爹喊我回去做什么?他發(fā)現(xiàn)我來賭錢了?”
小廝搖頭:“不是啊,少爺,老爺要帶兵出征了?!?p> “帶、兵、出、征?”戚平安的眼睛瞪成了銅鈴一般。
戚平安的大哥就是個少年英雄,也早早地犧牲在了戰(zhàn)場。
這些年,戚鳴不僅是把戚平安保護得很好,他自己也沒再帶兵打過仗。
戚家向來認同的是,一家人團團圓圓,比什么都重要。
“爹!我不同意!為什么是你去?永寧難道沒別的人了嗎?你都那么一把歲數(shù)了,憑什么還要你去???就可著我戚家欺負嗎?”人還沒進院子,咆哮聲先闖了進來。
戚鳴聽見了,沒有著急回應(yīng),仍舊不疾不徐地穿上了他的鎧甲。
等戚平安進來時,見到的就是整裝待發(fā)的戚鳴了。
一看到那身戰(zhàn)時盔甲,戚平安沒出息地紅了鼻子。
他想起了哥哥,就是那樣寂然地死在了戰(zhàn)場上,他甚至都能看見哥哥一眼。
他發(fā)了瘋似的沖上來,也顧不得平日里對戚鳴的畏懼,上手來抓戚鳴的劍。
“你瘋了?”戚鳴一聲吼,嚇得戚平安本能松了手。
英勇不過剎那,他就犯了慫。
戚鳴瞪著他,質(zhì)問道:“老子不去,誰去???你能去嗎?”
戚平安縮在旁邊,垂著腦袋,好像一只斗敗的公雞。
戚鳴說得沒錯,他若是不去,那也沒人能去了。
他戚平安除了在這咋咋呼呼,根本幫不上任何忙。
可他也只是希望,他爹能好好地活著啊。
“爹?!弊煲黄?,戚平安哭了。
一看他這窩囊樣,戚鳴就很是無力,他罵道:“老子還沒死呢!你就急著哭喪了!”
戚平安抽泣著說道:“我……我擔心你啊?!?p> 聞此,戚鳴的眸光頓時柔和下來。
他抬手,向著戚平安的腦袋伸去,他有太久沒有摸過戚平安的腦袋了,不知那與幼時的感覺是否還一樣。
可他到底沒有落下去。
他嘆了口氣,道:“爹走之后,你要好好照顧你娘,爹不在的時候,你就是戚家的男主人!甭總想著四處玩樂,也要想想你自己的人生!”
咧著嘴,戚平安又哇哇大哭起來。
一家人敘話的時間不多,待戚夫人將行囊收拾好,戚鳴就離開了戚府。
這一走,誰也不知前程如何。
翌日。
戚鳴去往云水,并不意味著這件事就此了結(jié)。
當以怎樣的態(tài)度應(yīng)對汴金的進攻,依然是早朝的重要議題。
“眾愛卿認為當如何?”
沈尚書先行出列,“臣以為對待汴金這樣的惡鄰還是應(yīng)當早早解決,今日倘若我們讓他一分,明日他定會再掠一寸,得寸進尺,非分之想綿綿?!?p> 他手在半空中比劃,“故而,臣以為,當積極反擊!他們?nèi)舫鲆蝗f兵,我們就出兩萬,臣想來,我永寧好兒郎,當是隨時愿守國之安寧!”
“是!”
“對!”
……
“兒臣不認同?!绷治嘁宦?,打斷了殿中原本的熱鬧。
所有人都靜默下來,望著林梧。
林祁回身看他,眉頭緊鎖。
“你有何想法?”皇上問道。
林梧答:“當年因永寧先行攻打汴金,才有了今日的汴金復(fù)仇。冤冤相報何時了?兒臣以為,應(yīng)當主和。與汴金和談,也可減少人員死傷。再者,四年前,派兵打過汴金,只是沒能打下來,今日再戰(zhàn),我們贏面不大。而且,打仗,勞民傷財,從來就沒有贏家。”
“是啊。”
“五皇子說得對?!?p> “沈尚書你那是不去前線,才能說得那么輕松,真要去了前線,只怕就說不出這等話了?!?p> ……
朝堂上,群臣再度議論紛紛。
“可是,五弟啊,”林瑜啟聲,“不是二哥說啊,你看,當年若是一舉攻下了汴金,豈不是就沒有今日之難題?正是因為當年沒有繼續(xù)進攻,放了汴金一條生路,才有了今日之后患!”
他拱手,面向皇上,“兒臣以為,應(yīng)當趁此機會,聯(lián)合他國,將汴金這種狼子野心的國家一舉殲滅!”
“想要一舉殲滅汴金,何談容易?”
“若要開戰(zhàn),永寧的子民要受多少苦啊!”
……
林瑜的話將殿中氛圍推至高潮。
大多無法接受林瑜的想法,其中也不乏幾個認同的。
“諸位愛卿既然也暫時無法討論出來,不如大家先行回去休息,我們明日再議,屆時,希望大家都能給朕一個想法,且要說明緣由?!?p> “是。”異口同聲。
……
“吾皇萬歲萬萬歲!”
……
走出大殿,林祁迅速穿過人潮,來到了林梧身側(cè)。
他們兄弟倆比肩而行。
林祁問道:“你明知道你那么說了父皇會不高興,為何還要說?”
林梧止步。
林祁也跟著止步。
林梧望著他,站立如松,身子挺拔,“父皇固然是永寧第一人,但只要是人,就不是十全十美。臣弟所言,并非為了討誰的歡心,而只是求問心無愧罷了?!?p> “可是……”
“四殿下留步!”李公公尖細的嗓音打斷了林祁。
他們二人同時回身,見李公公,大都明白了李公公所來為何。
林梧同李公公行了個禮。
李公公回禮后,看向林祁,“四殿下,皇上要見您。”
“好?!绷制钕仁强戳肆治嘁谎?,又同他道:“明日再同你說?!?p> 林梧淡然:“好?!?p> 他目送林祁與李公公走遠,才回過神來,繼續(xù)走自己的路。
御書房。
這是林祁第一次一踏進御書房,就有想跑的沖動。
他立在案臺前,埋著頭,如同犯了錯。
皇上面色威嚴,像是在三堂會審。
“打油詩的事查得怎么樣了?”皇上問道。
皇上居然還在惦記這件事。
宮門事變之后,皇上有好一陣子沒有提起這件事,林祁還以為他已經(jīng)忘記了。
“兒臣還在查著,只是這等事情實在是難查?!绷制钐氯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