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遲鐘將背上的最后半捆柴火卸下之后,抖了抖肩頭的雪緩步走進了廳堂,他不緊不慢地將斗笠和蓑衣架在了火盆烘上。
“算上今天砍的柴火,可以舒服的過完這個冬天了?!?p> 想起地窖里腌制的火腿和酸菜,心里就沒由來的踏實。
中午簡單烹調(diào)了些清晨鑿冰捕的板鯽,去除過內(nèi)臟魚鱗和魚鰓之后,洗凈了血跡。
熬爛的火腿湯此時已冒出勾人腹欲的氤氳,魚腹中藏了幾瓣蒜片和姜,簡單封口之后直接丟進了湯中,順勢往鍋中拋去一捆蔥結后,李遲鐘就開始另起一火灶燒飯了。
一鍋好的魚湯,在主材料絕對新鮮的情況下,有火腿提供稍微咸度之后,再無需其他佐料。
魚湯裹著米飯絲滑的流進了李遲鐘發(fā)寒的胃中,大寒時節(jié)真正讓人心中有了幾分幸福的意味。
鵝毛大雪日夜紛飛,窗外白霜已沒過腳踝,還是正午時分,天卻好像要完全暗了下來。
食飽人暖的李遲鐘緊了緊懷中的被褥,將腿在炕上打了個圈兒,望著院外小徑路過搓手哈氣的村民,心中涌出一股莫名的舒坦和溫馨。
未時靜悄悄。
雪花漸大天漸寒,李遲鐘在午后沉沉睡去,沒有朝九晚五的工作,沒有爾虞我詐的周旋。
李遲鐘在生活,其他人只是在活著。
正廳堂前的臺上,擺著一件上色銅綠的類梯形編鐘,好像是門檻子外的積雪反了一道光,同一時刻鐘面一道銀亮色光輝一閃而逝。
……
道一最煩雪天,每逢雪天他的樂室就潮上不少,他那些樂器的保養(yǎng)每天都讓他心力交瘁卻又樂此不疲。
矛盾內(nèi)耗的個體守著一群無欲無求的樂器,日日等著被道一輕撫,奏出他們存在的意義。
傍晚時分,小徑傳來幾聲怪叫,原來是道一一蹦一跳的從石階上躍了過來。
他站在李遲鐘的門前,捏起右手袖袍擦了擦左手的指關節(jié),輕輕叩向了木門。
伸向半空的手仿似如遭雷擊一般,忽然變速,重重砸向了門頭。
李遲鐘胸中登時一緊,一個下午熬的心境就這么功虧一簣了。
“何須如此,我已再難寸進?!?p> “你不懂,這也是我的格。尊重他人命運。”
“好吧,你贏了?!?p> 李遲鐘無奈地搖了搖頭,鼻息輕吐。轉身又去后廚烤架上添了把碳。
“甚香甚香啊,是兔?。?!”
“又是株前兔,這個月第三回了?!?p> “那我也要吃,變傻我也愿意,實在是太太太香啦?!?p> 聞著烤肉的芳香,道一整個人都溫順了下來,整個人柔情似水地看向李遲鐘。
李遲鐘忽覺腦后有電流穿過,渾身輕顫,大感不妙。果然此刻的道一已經(jīng)從背后環(huán)抱了過來,在李遲鐘的耳畔吐了兩口幽蘭,輕聲道:
“鐘,我要不是禁欲真要愛上你了?!?p> “可惜我是個正常人,沒什么特殊癖好?!?p> 李遲鐘強裝鎮(zhèn)定地輕聲道,然而聲中已然有了幾分顫抖。
他純白無暇的面容此時已透出一抹緋紅,宛如剛從窯中出爐的亮瓷。
少頃,在道一借口出去放個風時,李遲鐘才猛的吐出一口幽蘭,暗道一聲好險。
“今日的袍子并未束胸,差些,就差些許,若是道一的手掌再往上一二寸,后果不堪設想?!?p> 道一在院子里來回踢著一塊稍顯光滑的鵝卵石,閃轉騰挪,腦后仿若在散發(fā)著人類智慧的光芒。
“不對勁,十分有八九分不對勁,今天的觸感為何如此柔軟,像一位女子一般軟弱無物,哪怕李遲鐘從不鍛體,也絕不會如此柔軟!”
“莫非……”
他不禁對昔日好友的真實身份打上了一個問號,但登時邊被他全盤否決:
“哪有女子能徒手拍碎金剛腦殼的。”
重拾自信地道一緩步邁進了屋中,烤肉的香味頓時讓他將一切疑慮拋之腦后,管他是何身份呢。
此刻他是他的好廚子便是了。
熊入百萬
偷得浮生半日閑,趁春未盡望盡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