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也死了……
林宵的腦子有點懵,被左右兵丁按倒在地上,身上傳來拳打腳踢的痛感,也未能將他從這急速反轉的事態(tài)中拉回來。
殺了他!殺了他們!
耳邊似乎傳來惡魔的低語一般,他避開沖向頭部的拳頭,低聲問道:“你們聽到了嗎?”
“什么?”左右有點懵,但是仍舊將他綁了起來,朝胡牧芝道:“總督大人,案犯已經控制住了?!?p> 林宵這時才有了一絲清醒,努力的搖了搖頭,撞開制住自己的兵丁,朝坐在堂上的胡牧芝大喊道:“大人,知府并不是我殺的!”
“證據確鑿,已成定案,本督豈容你咆哮公堂!來人,將他拖出去重打五十大板!”胡牧芝的眼神冰冷,黝黑的臉龐閃著兇光,一副要將他置于死地的模樣。
殺了他!
林宵的耳邊又傳來了低語,這不是幻覺,是真的有什么東西在呼喊。
殺了他們!
這東南總督明顯是要將他辦成鐵案,直接行使總督先斬后奏的權力。如果任由他們五十板下來,他必死無疑。要怎么辦?林宵無數(shù)次在生死之間徘徊,也沒有像今天這般絕望,這個萬惡的封建社會!
想起腰間還有一把武器,是守衛(wèi)連沒收都懶得做的未開刃銹刀。只能拼了吧!大不了殺出去,從此躲藏起來。他一邊后退,一邊想著反抗的后果。
無非就是在圍攻之下身死道消,或者成功脫困,從此亡命天涯。無論何種選擇,都是下下策。
不能再等了,林宵已經被拉出了公堂,眼看板子就要落下來,他的手也摸到了腰間的刀柄。手腕用力,即便是生銹的刀,他也有信心一擊必殺。
殺了他們!
又是這個聲音,意識漸漸模糊的時候,他聽到一個女人高聲喊道:“大人,民女有冤!”
意識重新回到身上,抬頭就看見香凝不顧一切的沖了進來,跪在堂下大聲道:“民女有冤!請大人為我作主!”
胡牧芝對周圍的兵丁十分不滿,但在眾目睽睽之下又不得不顧及朝廷法紀,便道:“堂下女子,你有何冤情?”
香凝見到林宵暫未受刑,先是悄悄松了一口氣,然后一反方才堅忍的模樣,而是嬌滴滴的說道:“請大人恕罪,民女實無冤情?!?p> 胡牧芝氣得臉都黑成了炭,一拍驚堂木,就要喝斥。但是看到香凝那梨花帶雨的俏臉,心里莫名的一軟:“你這女子,既然無冤,便速速退下,不要擾亂公堂?!?p> 林宵在下面看得心里一涼,心想人與人之間的差距比人與狗的差距還要大。這胡總督面對自己是說打就打,說殺就殺。對著香凝就是好言相勸,沒有天理了。
香凝伏首在地,略微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哭腔道:“乞總督大人恕民女大罪?!?p> “你這弱女子,又何罪之有。”
香凝繼續(xù)發(fā)揮出她女人的天賦,用深情的表演感染著在場的所有人:“大人,民女要檢舉一人?!?p> “你要檢舉何人?”
“民女檢舉我的哥哥,他殺了欽差大人,又殺害了江州知府,實在是罪無可恕?!毕隳煅实?,“他雖是民女的長兄,但國法不容私情,我不能為了包庇他,就無視朝廷法紀。他就是鹽幫的大當家,如今被關押在牢中的阿史那一護!”
香凝竟然將阿史那推出來當自己的擋箭牌!林宵呆若木雞,因她沒有回頭,看不見她的表情。
堂上胡牧芝一張黑臉陰陽不定,沉聲道:“你說你要檢舉那鹽幫匪徒,他才是殺害欽差和知府的兇手,你有何證據?”
香凝呈上一張狀紙:“這是家兄的口供,詳細的闡述了作案的過程。他是靈武境的武者,夜中突破牢房殺害知府輕而易舉。我便是發(fā)現(xiàn)了他的異常,才得知真相,不得已只能到大人這里喊冤?!?p> 胡牧芝接過這張口供,阿史那在上面將兩件大案一并承擔了下來,更是半點都沒有提及林宵幫兇的事情。也只說林捕頭奉命辦案,要將他捉拿的話。
時間仿佛靜止,一刻鐘過后,才聽到總督說:“將林宵收押,本督要詳細審一下這個匪徒!”
林宵至始至終都沒有機會跟香凝說上一句話,還押之后,與阿史那分開了牢間。就連獄卒都換了人,不再是他認識的老周。期間阿史那一護被帶出去了一次,隨后不久,便有人來接他出獄。
來人卻是他的好弟弟,親如一家的林驥?!肮泊蟾绯猎┑醚??!?p> 聽著他戲謔的話語,林宵沉默不言,取下鐐銬,走出牢獄,仿佛已經重獲了新生。
“雖不知道你跟那花魁做了什么交易,不過能把所有的罪都推給匪徒,你也并不是很笨?!绷煮K笑道。
“看到我還活著,很失望嗎?”
“大哥你說哪里話。”林驥笑,“我們可是一家人啊。你離家多年,有多久沒見過父親和小妹了?”
“你到底想說什么?”
林驥的眼神中閃著一絲莫測的光芒:“父親大人命我召你回京,大哥既然已經處理完了此間事,便隨我回家吧。”
林宵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但是此間事還仍未了,便道:“既然是父親的命令,我自然會回京。待我處理一些事務,就會自行出發(fā),你不必等我。”
“可是父親說……”林驥剛說了半截,林宵卻已經走得遠遠的了,“切……”
林宵心中盤算著紛繁的事情,徑直走到了昨天與香凝碰頭的茶樓。在同樣的廂房,俏生生的香凝果然坐在這里等他。
“如果我沒有來呢?”林宵坐下,看著這位一直給他以神秘感覺的北境遺女。
香凝嘆道:“那香凝就只能采取下策了,不惜此身。”
林宵不置可否:“你是如何說通那個傻子將罪則一力承擔的?”
“其實我并未說服他,只是對他說你有危險,需要怎樣做。他倒是赤誠,全盤按照我的口述寫了那篇口供。”香凝談及阿史那,嘴角彎起了一個輕微的弧度。
“你為何會將籌碼壓在我的身上?稱其量,我也只是一個小捕快而已?!毕隳幌ё尠⑹纺琼斪?,也要保他出來,無非就是想讓他答應救人罷了,“況且如今阿史那已經認罪,我又能做什么?”
“林捕頭不必過謙,你能在一天之內破解案件的迷團,足見你的破案能力。而且當時情況緊急,即便你伏罪了,阿史那也逃脫不了。不如孤注一擲,置之死地而后生?!?p> 當真是一個膽量與謀略俱佳的女人。林宵贊同她的話,即使她不救自己,阿史那也難逃問罪。與其這樣,還不如他先將兩個案子都攬下,保林宵出來。而后再尋求機會翻案,這才有一絲生機,即便很渺茫。
“我已經脫罪,此間事與我無關。家里令我回京,你就不怕雞飛蛋打嗎?”
“如果真是這樣,也只怪香凝信錯了人罷?!?p> 林宵頭疼,他自是做不出過河拆橋的事情。但是這個案件愈發(fā)復雜了,他已鎖定了刺殺欽差的元兇,但是同時知府又死了。他是怎么死的,為什么死,完全不知。那東南總督,明顯偏袒萬山岳,一心辦成鐵案的樣子。
香凝是演技派,但邏輯推理能力就稍顯不足。與她討論案情,除了贏得她一臉疑惑的可愛模樣,是半點收獲也無。
對了,作案動機!林宵拍頭,他怎么忘記了這么重要的東西。萬山岳是堂堂的三品大員,刺殺欽差,可能又殺了知府,他的動機是什么?
看來,有必要再去一趟現(xiàn)場了。
林宵告別了香凝,直奔欽差的行在。雖然仍然貼有封條,卻沒有了把守的捕快,畢竟犯人已經認罪。
再次回到這里,心里真是不太愉快:“這就是所謂夢開始的地方?我也忒倒霉了?!?p> 這次他沒有放過任何一個角落,搜尋了將近一個時辰,終于在床底發(fā)現(xiàn)一個夾層。果然如他所想!夾層里是一冊帳本,被油紙包著,如此小心翼翼的保存,必然是重要的證物。
翻開帳冊,上面記載的事情讓他看得心驚膽戰(zhàn)。粗略看了一下,合上賬冊時都還未平復心情。
“是記錄拐賣人口的帳本,神策軍竟然勾結鹽幫參與了拐賣的事情,難怪要鋌而走險,出此下策?!绷窒偹阒浪膭訖C是什么了。再一思索,上一個林宵是抓了阿史那找欽差揭露拐賣人口案的事情,想必這帳冊就是他尋到的。但是走漏了風聲,被萬山岳滅口。原本他只想留一個阿史那作為替罪羊的,哪知道現(xiàn)在這個假林宵橫空出世,成為了變數(shù)。
那么是誰走漏了風聲?答案呼之欲出。林宵握緊雙拳,狠狠的說道:“江州知府,你這個老狐貍!我都被你騙了。”能讓江州捕頭越級上報,他肯定是在知府那里吃了個太極推手,才不得已找到欽差的。同時林捕頭找到帳冊的事情從知府口中傳到萬山岳的耳朵里,才會迎來這一幕。
一個長年臥底的警隊精英,居然被一個官場老油子給演了!真是恥辱啊!想必那香凝也已經猜到了吧,一念及此,林宵的臉都紅了,尷尬得摳腳。
還好萬山岳不講武德,直接開片。殺一個欽差是殺,再殺一個知府又如何,少一個人知道這件事,他就多一分安全。
神策軍大將,心狠手辣的武人,洪荒境高手!
“我還是回京城算了,這哪里有勝算啊?!绷窒c倒在地,眼睛望著房梁,盤算著下一步的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