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宵聽了懟懟的敘述之后,兩人感覺似乎又親近了幾分,對整個事件的輪廓又清晰了一些。
也就是這一兩年間,江州城接連收到幼童失蹤的報(bào)案。因?yàn)榻菖c南齊隔江相望,是兩國邊境。所以南齊境內(nèi)也時不時的有幼童失蹤的事件發(fā)生,懟懟是南齊人,對這個事情非常敏感,早在一年前就開始著手調(diào)查。
經(jīng)過一年的時間,現(xiàn)已知的線索即是鹽幫做為中間人,在海上干著海盜的勾當(dāng)。神策軍與鹽幫勾結(jié),將拐賣過來的孩子運(yùn)往北方不知處。
林宵取出從欽差行在搜出來的帳冊:“你看,這帳冊上姓名、籍貫、年齡、性別都記錄得非常詳實(shí),總共有236名童男童女。但是唯獨(dú)不知他們的去處?!?p> “一定還在軍營里面!我派人盯著東南大營,今年他們還沒有換過防!這次萬山岳領(lǐng)軍北上換防,正是他轉(zhuǎn)移人口的時機(jī)?!?p> 林宵同意她的猜想,問道:“你可知他什么時候撥營?”
“就在明天。”懟懟有些憂心,“所以我才夜襲軍營,心想如果制造混亂的話,能不能把人救出來。又不能因?yàn)檫@個事情,影響兩國邦交,就只能靠我一個人了。”
阿姨你也真的是虎,單槍匹馬就想劫營。也不怕被抓住,到時候真是生不如死了。心想決不能讓萬山岳順利的出發(fā),不然在萬軍之中,想要救人怕是沒有這種可能性。
“不對啊,阿姨?!?p> “有什么不對?”懟懟已經(jīng)對阿姨這個稱呼免疫了,反正他愛叫啥就叫啥。
“我不是來救人的,不是,我不是來救他們的。”林宵恍然大悟,終于知道剛才的不和諧感是什么了。特喵的我跟阿姨對這個人口拐賣案聊得這么深入,將阿史那兄弟置于何地啊?
“喂,我請你吃葡萄了,干嘛這么小氣?!?p> “這不是一顆葡萄能解決的問題。你可知萬山岳是何許人?”
懟懟冷聲:“我當(dāng)然知道,他是神策四大將之一,是魚承恩的心腹,是洪荒境高手?!?p> “阿姨,我懷疑你想我死,但是我沒有確切的證據(jù)?!?p> “安啦?!睉粦黄鹕砻嗣窒念^,“我舍不得你死?!?p> 林宵被摸頭殺征服:“我有個條件,你要幫我從東南總督手里救一個人?!?p> 懟懟信心滿滿的說道:“小意思,包在姑奶奶身上。”
“你問都不問?”
懟懟呵呵他一臉:“救一個人我還是沒什么難度的,但是萬山岳不同。如果真的火并起來,邊境又啟戰(zhàn)端,這不是我們想看到的?!?p> 林宵與她商議,眼下最為緊迫的,便是阻止萬山岳明日出發(fā)。唯今之計(jì),怕是又要用到香凝那一招了。他將自己的想法告訴給了懟懟,后者以一臉嫌棄的眼神看他,最后一腳將他踢出了門。
“以后不要說認(rèn)識我,丟不起那人?!睉粦槐梢曀?,關(guān)上了房門。
小侍女倒是敬業(yè)的站在過道上,見他被懟懟趕了出來,似乎松了一口氣。趕緊將林宵領(lǐng)到了二樓,作為船上的貴賓招待起來。只要他不宿在四樓,便怎么都成。
林宵難得的尋到了一晚上的清凈,小侍女殷勤的替他打了熱水,卻是沒有伺候他洗澡的打算。
“小姑娘,你們王妃……”林宵叫住了她。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p> 看著小姑娘落荒而逃的背影,林宵訕訕的摸了摸鼻子,他只是想問一下他們的王妃是不是很好說話,不然懟懟這種性格都能當(dāng)她的貼身侍女,那得多好的脾氣啊。
沐浴過后,在燈下攤開了他的佩刀細(xì)看。這是一柄通體長約31寸,刃長21寸的直背長刀。鐵銹布滿了刀身,導(dǎo)致未開刃一般,所以林宵才會戲稱其為破傷風(fēng)刀法。
原本平平無奇,但是有一點(diǎn)十分在意。在面對生死時,耳旁響起了“殺了他們”的聲音,悠遠(yuǎn)而蒼古,有如惡魔的呢喃。同時腰間有一陣微不可查的震動,似是與聲音共鳴。他用此刀殺了幾人,在見血時偶然瞥到刀刃有一絲藍(lán)芒。
種種奇異的現(xiàn)象,都表明這把刀的不平凡。
先收著吧,誰說銹刀殺不死人呢。林宵自我安慰,破傷風(fēng)也是足以致命的。
太陽初升,江州知府前有一女子擊鼓鳴冤,引來百姓圍觀。只因那女子樣貌嬌好,柔柔弱弱,掄起鼓槌也是吃力得緊,但是不妨礙擊鼓聲響徹江州城。
東南總督胡牧芝暫代江州府事,一大早就聽到外頭鬧哄哄的,下人稟報(bào)是有一女子在喊冤。他面露不快,揮手叫人準(zhǔn)備升堂。
“堂下女子,你有何冤情?”胡牧芝穿著正式的官袍,沒精打采的問著。然后他愣了一下,心道不妙,怎么又是她?
果然,堂下女子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的大聲訴道:“小女子香凝,請總督大人替民女作主啊……”她的表演太過用力,這一哭,竟然昏厥了過去。
林宵已經(jīng)脫罪,作為江州捕頭,是可以站在旁邊的。香凝如此賣力,他恨不能頒個奧斯卡給她??吹剿龝灹?,趕緊指揮捕快沖上前,他一把將香凝摟住,掐她人中。然后低頭悄聲對她說道:“好!”
香凝幽幽的醒了過來,調(diào)皮地朝她眨了眨眼睛。林宵回稟座上胡牧芝:“稟大人,苦主已經(jīng)醒過來了。”
好家伙,什么事情都沒說呢,苦主身份倒是堂而皇之的坐實(shí)了。胡牧芝這下算是知道當(dāng)?shù)匦±舻氖侄瘟耍肫甬?dāng)年他初入官場當(dāng)縣令,卻被一幫小吏架空的往事,不由得打起十二分精神。
“堂下女子,你有何冤情,本督一定為你作主?!?p> 林宵暗笑,總督大人你別吹牛,我怕你呆會把握不住。香凝一張俏臉露出了恰到好處梨花帶雨的期待表情,嬌聲道:“大人,小女子實(shí)在是走投無路,唯有出此下策。我要狀告的是神策軍萬山岳!”
“什……什么?”胡牧芝這一驚,差點(diǎn)下巴脫臼,“你要告的是誰?”
“啟稟大人,民女要狀告萬山岳,萬將軍!”
胡牧芝抹了一把額頭的汗珠:“你要告他什么?”
“他……嗚……”香凝又哭了起來,“他對小女子……嗚……卻不曾……嗚……”
周遭圍觀百姓都是哦聲一片,面露會意神色。香凝在堂下如泣如訴,卻將堂上的胡牧芝架在了火上。眾目睽睽之下,他亦不能徇私。如若此事處理不當(dāng),他的官場生涯可就此暗淡了。
林宵適時的從隊(duì)列中站了出來:“請大人示下!”
這小子真不是個東西!胡牧芝也是老官場了,哪能不知自己被這捕頭給報(bào)復(fù)了。但眼下群情洶涌,非是他所能把控的,便無力的道:“林捕頭,你去城外請萬將軍?!?p> “大人,沒有您的手令,小人走不成?!?p> 精得跟猴子一樣,胡牧芝蒙混過關(guān)的把戲被林宵識破,只得寫了一張手令,措辭倒也委婉。林宵不管他寫得嚴(yán)厲還是委婉,只要有這手令就行。當(dāng)下便點(diǎn)了十幾名捕快,快馬出城。
一行十幾騎到了軍營,果見營內(nèi)正在作撥營準(zhǔn)備。林宵示意身后捕快小心謹(jǐn)慎,莫要沖撞了神策軍。然后恭謹(jǐn)?shù)穆闊┦匦l(wèi)通傳,就說有東南總督胡大人訊。
從層級上,鎮(zhèn)守東南的神策軍也受東南總督府節(jié)制,所以胡牧芝亦是萬山岳的上官。但神策軍是天子親軍,神策大將軍魚承恩是宮中大總管,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胡牧芝平素與萬山岳井水不犯河水,相處得也算和睦。昨天江州知府案,他其實(shí)也是按正常程序走,雖然稍偏坦了官面一些。
萬山岳穿著軍裝虎奔而來,見到林宵時雙目一緊,皮笑肉不笑的道:“林捕頭,別來無恙?!?p> 林宵也回以一個陰陽怪氣:“承蒙萬將軍照顧,小人還好。總督大人有請?!?p> 萬山岳接過手令,用看死人的眼神盯著林宵。饒是他膽大,也被這洪荒境高手盯得頭皮發(fā)麻。
“林捕頭,路途多艱,你可要當(dāng)心啊?!泵菜撇唤?jīng)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隨后令人備馬,當(dāng)先往江州城馳去。
待萬山岳走后,一幫捕快才敢過來。有贊嘆林宵勇敢的,有關(guān)心他有沒有暗傷的。林宵擦了擦嘴角的鮮血,強(qiáng)撐道:“沒事,咱回吧?!狈砩像R,剛才那兩拍差點(diǎn)將他拍碎,已經(jīng)是受了內(nèi)傷。
“洪荒境,當(dāng)真恐怖如斯!”
回到江州府復(fù)命,見到萬山岳已經(jīng)傲然坐在上位,臺下香凝抽噎著還沒有哭完,胡牧芝被她搞得心態(tài)差點(diǎn)崩掉。
聽到林宵回來了,香凝恰當(dāng)?shù)耐O铝丝奁?,一副委屈的模樣。胡牧芝這時才得空問話:“民婦,萬將軍已經(jīng)被本督請來,你有什么冤情便直言。不過休怪本督?jīng)]有提醒你,如果你膽敢妄言誣告,我大魏律法絕不容情!”
香凝抹著眼淚道:“小女子豈敢妄言……民女只是一介風(fēng)塵,若非被逼到絕路,怎敢在這大堂上說出這等丑事?!?p> 萬山岳就覺得這女人有些眼熟,聽她說是風(fēng)塵女子,這才想起來。這女人卻是京城四大花魁之一,時花樓的香凝。但他又納悶起來,自己雖在這里是個大人物,但是于京城臥虎藏龍的地界,也不算什么。平時與這花魁并無甚交集,她究竟想干什么?
只聽香凝說道:“小女子想要告萬將軍,那夜之事后,仍欠小女子五百兩銀錢未付?!?p> 吃瓜群眾又是一陣哦的拉長音,均以怪異的眼神看著面紅耳赤的萬山岳,原來是白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