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進化成兔子的龜

　　再普通不過的日式房間里，床鋪對面的電視緊閉。杜寧躺在床上安靜的等待著，他要等的人還沒來。

　　窗外傳來了蟬鳴，正值五月，在屬于亞熱帶海洋性季風氣候的東京，現(xiàn)在正是蟬兒開始蘇醒的時候。它們的叫聲清脆響亮，你很難想象這樣透徹的聲音是從哪一副小小的身體里發(fā)出來的。此起彼的蟬鳴像是在演奏一場美妙的樂曲，在動漫里，這樣的叫聲常常用來演繹愛情的美好相遇，亦或是即將來臨的暴雨。

　　當當當——

　　“門沒鎖”

　　推門聲響起，一個腰間別著長刀、身上穿著長風衣的男人走了進來，啪的一聲打開了電燈。他靜靜地盯著杜寧，面容嚴肅的就像準備登上戰(zhàn)場的武士。

　　“來侍寢？”杜寧支起胳膊撐住腦袋悠閑地看著源稚生。

　　源稚生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杜寧會用這樣的開場白來打破寧靜。他思考了一下，認真的回答：“不是?！?p>　　杜寧也愣了一下，坐起身來仔細的觀察了一下這個一本正經(jīng)的年輕男人，忽地一下笑了。源稚生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如此簡單點的回答難道有著什么深意不成？

　　“你是來帶走繪梨衣的嗎？”等杜寧笑完后，源稚生問道。

　　“你怎么會問出和你爹一樣的問題？”

　　“政宗先生不是我的父親。所以你是來帶走繪梨衣的嗎？”源稚生又問了一遍。

　　杜寧沒有回答，他雙手撐住床墊微仰著頭，用看一只惡心蒼蠅般的眼神注視著天花板。他忽然開口

　　“你知道復眼嗎？”

　　源稚生的眼神透上一絲莫名其妙的意味，沒有說話。

　　“那是一種非常漂亮的眼睛，每一個都有著獨特的色彩。蒼蠅大概有著兩千個到四千個這樣復眼，這是一個很夸張的數(shù)字?！?p>　　“你知道那意味著什么嗎？這些夸張的復眼給了它們無與倫比的視野范圍，他們甚至能看到360度內(nèi)的所有物體?！?p>　　“一切都在它的眼睛里?！?p>　　源稚生好像理解了，他直勾勾的看著天花板，憑借皇血賦予的超強視力，他終于在那滿是白色的天花板上找到一個不屬于它的顏色來。那是一個黑點，大概0.5毫米，看上去就像一支筆在畫紙上點了一下，留下了一顆黑漆漆的眼睛。

　　監(jiān)視器？為什么本部專員的房間里會有監(jiān)視器？源稚生的大腦飛速轉(zhuǎn)動著，照常理來說，蛇岐八家的大多數(shù)房間都會有監(jiān)視器。

　　但杜寧有著昂熱學生的身份，同時才剛受到了襲擊，于情于理都不該被監(jiān)視才對。

　　忽然，源稚生又想起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的臉上瞬間涌現(xiàn)出駭人的猙獰。他從腰間拔出了一把槍。這種特殊制作的手槍有著十英寸的超長槍管，是日本武裝部為執(zhí)行部特別定制的，通常它們的目標只有鬼。

　　源稚生也沒想到會有用到它的一天，還是在蛇岐八家的總部源氏重工里。他扣下了扳機，耀眼的槍芒中，黑點被整個打掉了，露出了藏在后面的監(jiān)視器電源線。

　　杜寧微笑著，快速向房間外跑去。源稚生緊緊的跟在他的身后，耳朵里的黑色耳機傳來刺耳的電流音，而后蒼老的聲音響起：

　　“你在做什么？”

　　“老爹”源稚生冷靜的開口“昨天在繪梨衣的房間里，她向我表示了想要出去的請求。就在我差點答應(yīng)的時候，你出現(xiàn)在了門口?！?p>　　“繪梨衣是不能出去的，起碼這幾天不能”橘政宗的語氣聽不出悲喜“在本部的眼里我們都是鬼，如果讓昂熱發(fā)現(xiàn)繪梨衣，她一定會被帶回卡塞爾學院。你真的忍心讓她被像個小白鼠一樣研究嗎？”

　　“我沒問這個”源稚生輕聲說“我要問的是：明明繪梨衣是用文字來和我交流的，你是怎么‘聽’到她想要出去的?！?p>　　“她的房間里也有監(jiān)視器，對嗎？老爹。”

　　耳機里一片死寂，橘政宗沒有說話。但源稚生已經(jīng)得到了答案。果然，蒼蠅的視線是很廣闊的，他們能看到360度的一切角落，一切。

　　“你寧愿相信一個只見了一天的人，也不愿意相信我嗎？”橘政宗問。

　　“我也不想，但他讓我看到了未來?！痹粗缮卮稹?p>　　耳機被捏碎的瞬間，刺耳的警報聲響起。走廊天花板上的白熾燈猛然變色，源稚生眼中的世界滿是紅光。他看向正在前方奔跑的杜寧，目光誠懇又熱切，就像是一個信徒在等待教皇朗讀神明的旨意。

　　但出乎意料的是，教皇臉上充斥著疑惑的神色。

　　“咱們往哪走？”教皇問。

　　“...”源稚生傻眼了，他意識到有些不對勁。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嗎？還讓我看到了未來，卻不知道往哪走嗎？

　　“說實話，我只想和你講故事而已，沒想著直接行動啊。”杜寧攤攤手“我的支援還沒到。”

　　“那你跑什么？”源稚生也是大喊。

　　“你都把監(jiān)視器打碎了，我只能提前行動了啊！”杜寧隨意的回答?！拔页姓J，你的幫助是計劃的一環(huán)，但你并不是主體。我本來打算等昂熱和‘那位’到了以后，讓他們在源氏重工殺出一條路來。而你只是引路帶他們?nèi)ネ艚髦氐男P而已?！?p>　　如此荒謬！源稚生瞪了瞪眼，果然他就不該把眼前這家伙說的話當回事，他全憑喜好做事。

　　“不過我得夸獎你，你已經(jīng)不是龜了?！倍艑帉υ粗缮f“你進化成兔子了?！?p>　　“什么意思？”源稚生問。

　　“烏龜和兔子相約賽跑，烏龜很緩慢，兔子跑的很快，但烏龜最后贏了?！?p>　　“我知道，兔子還沒跑到終點就睡著了?！痹粗缮劬σ涣?，杜寧總算說出一句他能聽明白的話了“這個故事是在告訴我們堅持的重要性。”

　　“胡說。”杜寧微笑“我是要告訴你，一定要做一只兔子，因為只有跑的足夠快，你才有資格休息?！?p>　　果然我理解不了神經(jīng)病的思維。源稚生深吸了一口氣，不知為何，他總覺得以后還會跟這個神經(jīng)病糾纏不清。

　　那真的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

　　.

　　橘政宗面無表情的站在漆黑的房間里，這間掩藏在大廈中央的房間是他的秘密場所之一。房間只有三個液晶顯示屏。本來是四個的，但其中一個已經(jīng)失去了功能。

　　他長長的嘆了口氣。

　　太快了，杜寧的亂拳太快了。迅捷又毫無章法的招式再一次打破了他的計劃。

　　他取出手機，撥打了一個號碼。

　　“說”清冷的聲音從聽筒的另一端傳來。

　　“行動提前，現(xiàn)在就突襲源氏重工?！遍僬趬旱土松ひ?。

　　“這么著急？現(xiàn)在這個時間我根本來不及召集人手?！?p>　　“你需要多少時間？”

　　“兩個小時?！?p>　　“我給你一個小時?！?p>　　“目標是？”

　　“照片應(yīng)該已經(jīng)交到你手上了”

　　“好?！?p>　　“還有一件事”橘政宗補充“這件事是猛鬼眾做的?！?p>　　“為什么？”那人有一絲疑惑。

　　“本部成員在蛇岐八家總部出了問題，他們的顏面將會損失殆盡。會有更多的幫派倒向我們?！?p>　　“知道了。”

　　電話被掛斷了，打開了監(jiān)視器下方抽屜取出了兩樣物品。那是一對黑色的木梆子，橘政宗握著它們，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掙扎的神色。

　　‘你真的沒有在乎過源稚生和繪梨衣嗎？’

　　清澈的聲音在腦?；厥帲腿换剡^頭來注視著黑暗。然后他輕輕地敲起那對梆子來，并摩擦它們發(fā)出沙沙的聲音。

　　當當當當當............

　　清脆的聲響在黑暗中四處游離，仿佛召喚惡魔的贊曲。贊曲聲中，橘政宗的眼神越來越冷漠，近乎凝結(jié)成冰，許久之后，他再次摸出手機撥號

　　“輝夜姬，大廈進入全封閉模式，禁止任何人進出大廈，關(guān)閉通風管和下水管道，出動還在大廈的所有戰(zhàn)力?！?p>　　“下令者橘政宗，執(zhí)行者輝夜姬，命令有效，命令通過，大廈將在30秒鐘內(nèi)進入全封閉模式?！睓C械女聲畢恭畢敬的回答“請確認目標?！?p>　　“執(zhí)行局局長源稚生、卡塞爾本部成員杜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