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薊鎮(zhèn)南兵的今日,便是我們的明日”
“太子殿下……”
邁步進得中軍帳時,陳文湘的臉上盡是激動。
方才陳文湘正在房中休息,聽得朱常洛差人來和他探討前些年“南兵叛亂”的正名,一骨碌便從榻上爬了起來,三步兩步就跟著魏朝來見朱常洛。
朱常洛便把春蘭之事一五一十地講了,陳文湘聽得是滿面通紅。
一起打過仗的老兄弟,居然被安上了“謀反”的罪名,子女居然被迫流落風(fēng)塵,實在是不忍心。
不一會兒,張鳳翔也來到了中軍帳中。
朱常洛想借用他的腦子,看一看這件事兒怎么辦,才能辦得漂亮。
“咳。”張鳳翔輕咳一聲,看向陳文湘,有些猶豫。
“但說無妨。”
“以在下之見,戚督軍去后,南兵鬧餉,倒不能全怪王保貪婪。
沒有戚督軍,誰也掏不出那么多銀子?!睆堷P翔道。
“沒讓你說這個,我們現(xiàn)在要考慮的,是如何救助‘南兵’的后人?!敝斐B宕驍嗔藦堷P翔的話,他在某種程度上是一個現(xiàn)實的人,
“現(xiàn)在為‘南兵’正名,還會有人阻攔嗎?”
“當(dāng)時力主‘南兵’謀反的,是薊鎮(zhèn)總兵王保,和時任兵部尚書的石星。
石星后來因為朝鮮戰(zhàn)事不力,病死在大獄了。
時任給事中戴士衡、御史汪以時認為南兵未曾反?!睆堷P翔連忙道。
戴士衡這個人朱常洛是知曉的,第一次“妖書案”便是他一炮打響的。
戴士衡和“楚黨”張位親善,而今朝堂的格局,齊楚浙算是同行。
“那好,那便上疏,沈先生應(yīng)該不會反對?!敝斐B遢p笑道,給“南兵”翻案,算不上難事,而且這算是順勢而行。
沈先生指的是內(nèi)閣首輔沈一貫,浙黨的老大哥。
“至于安撫‘南兵’的后人,便無需等待回信了。
本宮身邊諸人,均不通曉薊鎮(zhèn)形勢。
這件事就麻煩“陳將軍”了?!敝斐B遛D(zhuǎn)頭對陳文湘道。
陳文湘接下來這件事情,深施一禮,轉(zhuǎn)身走了。
“張先生,你繼續(xù)說。”朱常洛看著陳文湘的背影消失在門外,道。
“薊鎮(zhèn)‘南兵’被冠以謀反的帽子,誘到演武場殺了,固然是千古奇冤。
但在下斗膽對太子殿下言說,薊鎮(zhèn)南兵的今日,便是我們的明日!”張鳳翔深吸了一口氣,道。
“說得不錯?!敝斐B彘L嘆一口氣。
當(dāng)兵吃餉,聽起來是天經(jīng)地義,但在明朝的奇怪軍戶制度下,卻并非一件平常事。
朱元璋開國時,便用軍戶屯田制度,可傳到萬歷時期,軍戶被當(dāng)成農(nóng)奴,哪里還有戰(zhàn)斗力。
若是需要戰(zhàn)斗,便是募兵,在南方所謂“戚家軍”、“俞家軍”便是因抗倭所需募兵,在北方,個個名將手下都有家丁。
沒有戰(zhàn)斗時,朝廷是不給這些“雇傭軍”發(fā)足夠的銀子的。
這些“雇傭軍”的銀子全靠將領(lǐng)的本事。
昔年戚繼光有本事拿到銀子,便能養(yǎng)得起兵;
可到了王保出任了薊鎮(zhèn)總兵官,一方面是沒錢,一方面是給銀子也無法讓“南兵”為己所用。
又如何甘愿給“南兵”發(fā)餉?
武裝沖突,不可避免。
這件事情如果放在朱常洛手下的兵丁上,也是一個道理。
此時朱常洛有太子的身份,實際控制著遵化的鐵礦。
不論是武器還是軍餉都有保證,但若是哪天朱常洛出了意外,那手下的兵丁豈不又是“南兵”的翻版?
朱常洛雖是心疼“南兵”,但也理解這件事情發(fā)生的必然。
他能做的不過,一個是撫恤遺孤,另一個便是好好保命,免得他遭了橫禍,牽連手下的兵丁。
張鳳翔見太子殿下有所思考,便是滿意。他說此言,只是怕朱常洛年輕氣盛,沖動行事,便用今日之事,壓一壓朱常洛的銳氣。
而他卻不想,朱常洛卻是認真思考起他若是失敗之后的事情來了。
“在京都之時,我曾說調(diào)福建海壇參將俞咨皋為天津參將。
可是已經(jīng)赴任了?”朱常洛問道。
“前幾任剛剛到任?!睆堷P翔有些疑惑,朱常洛為什么突然想起了這個。
“你可知鄭和寶船?”朱常洛問道。
“聽話本說過。”張鳳翔汗然,他是正經(jīng)的北方人,可不是福建水邊長大的。
不過四五年前,羅懋登寫了本《三寶太監(jiān)下西洋記通俗演義》,里面妖魔鬼怪,應(yīng)有盡有,倒也大致提了寶船。
“不懂變好。”朱常洛笑道,不懂自有不懂的好處,免得指手畫腳,
“你去天津,負責(zé)船只的制造,一切事情,便都挺俞咨皋帶來的閩匠。
若是需要,便拿我的書信回京去找工部協(xié)調(diào)。”
朱常洛并不認為工部回真的賣自己這個太子面子,不過朱常洛知道,他們肯定給銀子的面子:
“三個月后,遵化所產(chǎn)鐵器賺得銀錢,三成供給天津造船。
去往遼東之后,還會更多?!?p> 若是能造出遠洋船只,縱使薊鎮(zhèn)、遼東情勢不順,總還有一條退路,大不了遠渡重洋,去往琉球本、美洲。
若是薊鎮(zhèn)、遼東情勢順利,天津艦船,也可海路直抵浙閩。
張鳳翔滿是疑惑,但還是應(yīng)了下來,看著朱常洛的神色,他隱約間有所猜測,但也不敢明言。
畢竟若是說了,便是殺頭的罪過。
……
“沈閣老,太子殿下朱常洛的奏疏?!?p> 沈府內(nèi),內(nèi)閣首輔沈一貫接過了奏疏,細細觀瞧,閱讀許久,才把奏疏放在手邊:
“太子殿下居然想給昔年的薊鎮(zhèn)南兵翻案?!?p> 沈一貫下首坐了一個中年文士,回答道:
“過偽,為薊鎮(zhèn)南兵平反,不過是收獲戚金等戚家老將的忠心。
不過,戚家兵丁畢竟是在我浙江走出去的,這是好事情啊?!?p> “戚督軍麾下的兵士,天下都知道他們的精銳,也知道他們的花費巨大。
若是喂不飽,甚至還會有反噬?!鄙蛞回灀u了搖頭,
“敢養(yǎng)敢用的,也唯有太子殿下了。
也不知是太子殿下年輕氣盛,還是心有把握。
若是后者,朝堂局勢,便是要變天了啊!”
“沈閣老您是說?”中年文士聽聞,面色大變。
“只得如此!”沈一貫重重地點了點頭,轉(zhuǎn)身提筆,在奏疏之上補上了些什么……
江無跡
單更幾天,建議諸君還是養(yǎng)一養(yǎng)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