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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古戰(zhàn)記:彎刀與箭痕

第七十一章 森林狩獵民的報復(四)

蒙古戰(zhàn)記:彎刀與箭痕 大漠鷹眼 4121 2022-08-04 20:57:56

  帖木真帶領(lǐng)一眾數(shù)十騎人馬,沿怯綠連河而上,直奔西北面的不兒罕山而去。

  他的身后,蔑兒乞騎兵如影隨形,緊緊追趕,見此情景,博兒術(shù)奮勇而出,自請帶十余騎精悍兵馬斷后,稍稍阻截敵人來追之勢。

  “大哥別再和我爭了!快快先走,乞牙惕人怎么能沒了首領(lǐng)?相信我,區(qū)區(qū)蔑兒乞人還要不了我博兒術(shù)的性命!”博兒術(shù)調(diào)轉(zhuǎn)馬頭,絲毫不聽帖木真的勸阻,自引麾下十人隊向后方的蔑兒乞人沖去。

  “博兒術(shù)!”帖木真大喊了一聲,他回頭深深地看了一眼那熱血而富有俠氣的少年背影,而后縱馬,咬牙繼續(xù)往不兒罕山?jīng)_去。

  他還不能死!他的母親、妻子、弟弟妹妹們還生死未知,他還要找到他們,好讓他們好好活下去!

  我的好兄弟,原諒我,就讓大哥自私一回吧!

  帖木真帶著剩余的三十余騎縱馬狂奔,在穿過了一條溪流后,他看到有十數(shù)騎蔑兒乞人正在與己方幾騎軍士環(huán)繞廝殺,而在己方軍士的身后,則有一輛有篷的勒勒車被護持著。

  有篷的勒勒車!說不定老媽她們就在車上!帖木真心中一喜,帶著兵馬殺了過去。

  這些蔑兒乞人看來是敵人突入我營地時,看到有車馬突出營地,所以才散出去追母親和孛爾帖她們的,所以不在圍攻我圓陣的兵馬之內(nèi)!

  帖木真所帶三十余騎的加入,如一股洪流,箭矢齊飛、彎刀利矛,轉(zhuǎn)瞬間便扭轉(zhuǎn)了戰(zhàn)局,原本已然力有不支的幾騎己方軍士士氣大振,與帖木真所帶來的兵馬一起,將這一小股追殺篷車的蔑兒乞騎兵殲滅殆盡,最終他們只有一兩騎實在戰(zhàn)力彪悍,僥幸突圍而逃了。

  帖木真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跳下了馬背,幾個護持篷車的軍士向他見禮,帖木真急聲問道:“車中是誰?是我額吉還是?”

  一名軍士單膝跪地道:“首領(lǐng),我們兩個十人隊在蔑兒乞人攻入營地時護送訶額倫夫人、孛爾帖夫人等人突出了營地,未免目標太大,出營后,我們分開來走了,我這一路護送孛爾帖夫人和別勒古臺那顏之母速赤格勒,而另一路則護送訶額倫夫人及您的弟弟妹妹們?!?p>  帖木真聞罷沖到了車前,打開帳簾,果然他的妻子孛爾帖正在車中靠坐著。

  “帖木真!”孛爾帖手中握著刀子,當帖木真掀開帳簾的瞬間,她手中的刀子啪嗒一聲落在了車上,她眼含淚水而又驚喜的喊了一聲。

  “孛爾帖!沒事,沒事,別哭,我來了,你快下來,我們騎馬撤離!”帖木真簡短的安慰了一聲,現(xiàn)在不是耽誤的時候,蔑兒乞追兵可能轉(zhuǎn)瞬即到,別忘了,還有一兩騎剛才逃走的家伙回去報信呢!

  帖木真將孛爾帖抱下了馬車,飛快的擦了擦她眼角的眼淚,而后大聲命人牽了一匹馬過來讓她騎乘。

  又讓速赤格勒也下了車,安排別勒古臺也牽來一匹馬,好讓她也一并騎乘上路。

  “孛爾帖,跟緊我,我們先進入不兒罕山再說!”帖木真再度翻身上馬,他現(xiàn)在只能祈禱護持母親她們的十人隊足夠驍勇善戰(zhàn),能夠護著她們成功逃入不兒罕山躲藏了。

  眾人再度上路,沒過多久馳至一處高高凸起的山坡前,這里帖木真曾狩獵來過,他知道,過了這道山坡,再連翻三道起伏不平的高坡后,不兒罕山茂密的森林就會出現(xiàn)在他的眼前了!

  而此時,身后的追兵也跟了上來,帖木真急令眾人縱馬馳上山坡,在就要馳到坡頂之時,身后有箭矢飛來,孛爾帖的馬和速赤格勒的馬還是慢了半分,那兩只拋物線般的箭矢快速下墜,恰好射中了她們二人的坐騎,一時間戰(zhàn)馬人立而起,發(fā)出嘶鳴,馬上的孛爾帖和速赤格勒兩人被向后狠狠的甩了出去,隨即向著山坡下翻滾了回去。

  已然馳上坡頂?shù)奶菊媛牭搅似拮拥目藓奥暎敿蠢振R,轉(zhuǎn)頭發(fā)出大吼:“孛爾帖!”

  說著他便要拔出彎刀,重新馳下山坡去救自己的妻子。

  “大哥不可!”合撒兒見機極快,他從馬上撲了下來,一下子就狠狠地拽住了帖木真胯下戰(zhàn)馬的轡頭,他的力氣不小,帖木真的戰(zhàn)馬被他抓住絲毫動彈不得。

  “讓開!”帖木真拿起馬鞭狠狠的抽了合撒兒,憤怒的大吼道,這一刻誰也不能阻止他去救自己的愛妻,長生天也不行!

  “追兵將至,大哥要去送死嗎!”合撒兒挨了一鞭,咬牙大聲質(zhì)問道。

  山坡下,孛爾帖已然徹底滾落了下去,而兩百余蔑兒乞騎兵已然追至坡腳。

  他們兄弟爭執(zhí)間,坡頂?shù)能娛總円讶婚_始向坡下準備縱馬爬坡的蔑兒乞騎兵射箭,以延緩他們的上坡速度。

  “大哥豈能只顧嫂子一人!你要為這些軍士們想想,不要讓他們白白送命!”合撒兒大聲道。

  “好!好!你不放,我就獨自一人徒步追下去廝殺!”帖木真跳下了馬背,手持彎刀,就要沖下山坡去找蔑兒乞人拼命,他絕不能容忍孛爾帖在他的面前喪命,哪怕死,他們夫妻二人也要死在一起!

  “者勒蔑!動手!”合撒兒沉聲道。帖木真未曾看到的是,在他和合撒兒爭執(zhí)之時,由于合撒兒暗中使得眼色,自己的那可兒者勒蔑已然悄悄的來到了他的身后,當他跳下馬一心想要往下沖時,他毫無防備,背后突然閃來一記手刀,下一刻,帖木真眼前一黑,在失去意識徹底閉眼的前一秒,他似乎看到了孛爾帖被敵人拖上了馬背,橫置在馬鞍之上,而后氣力便從他的四肢消散,他的雙眼一片漆黑,徹底的倒了下去。

  在帖木真倒下后,者勒蔑將他背上了馬背,和他共乘一騎,合撒兒在留下了二十余騎斷后,阻擊山坡下往上沖的敵人后,帶著帖木真一起,繼續(xù)往不兒罕山上的密林中逃去。

  大哥,不要怪我,你還不到死的時候呢!

  縱馬馳騁間,合撒兒看了一眼失去知覺,被者勒蔑抱在身前的兄長,心中默默想到。

  .....

  金黃色的草原之上,帖木真舒服的躺在草地上,嘴里叼著草葉兒,享受著下午的陽光,神駿的黃驃馬就在不遠處悠閑的吃草,不時打上一個懶懶的響鼻,他的身前,妻子孛爾帖正在和他的兒子肆意玩耍,孩子追逐著自己的額吉,歡聲笑語,小娃兒張開小手,想要得到孛兒帖手中的一串銀色的珠子,孛兒帖逗弄著兒子,任小屁孩追逐,繞著圈子就是不給他,終于孛爾帖被孩子追著跑到了帖木真的身前,她躺了下來,靠著他,小屁孩也撲倒在了帖木真的胸前,還不忘伸手要拿珠子。

  帖木真一手抱著孛爾帖,一手抱著自己的兒子,哈哈的笑了起來,這是多么幸福的時刻吶。但下一刻,天空開始陰云密布,大風大雨隨之而來,不過轉(zhuǎn)瞬之間,天地開始變得黑暗,他的懷中變得空無一物,只有滿手的血水直流,他驚恐的站了起來,在黑暗中,他無助的大吼,呼喚著他的妻兒,但沒有人回答他的呼喊,只有如厲鬼般無數(shù)的慘烈哀嚎和喊殺聲向他襲來,他仰天長嘯,拔刀四顧!

  “呃??!”帖木真猛地睜開了雙眼,一骨碌坐了起來,夢境中的恐懼使他下意識的摸向了腰間的刀柄。

  “首領(lǐng),你終于醒了!”者勒蔑站了起來,疾步走到了帖木真身前。

  帖木真轉(zhuǎn)頭觀察周圍的環(huán)境,此刻,他已在深厚的密林當中了,而在布滿松樹、樺樹、山楊樹的林子里,他的頭頂已搭起了一個簡陋的木棚,他的身下則墊著皮袍和氈子,顯然,他沒猜錯的話,自己已然是身在不兒罕山的山林中了。

  “者勒蔑,我昏過去多久了?”帖木真默默的解下腰間的十字彎刀,而后拄刀站了起來,淡淡的開口道。

  “首領(lǐng),您的頭上發(fā)了熱,昏迷中一直在含混不清的喊著訶額倫夫人、孛爾帖的名字,就這么昏過去已有兩天兩夜之久了?!闭呃彰锟吹教菊娼庀铝伺宓?,他心知自己的那記手刀犯下了大錯,繼而自覺的低頭,單膝跪了下來。

  “知罪嗎?”帖木真拔出了彎刀,架在了者勒蔑的脖子上。

  “知罪,蓄意襲擊主人,理當處死,您動手吧!”者勒蔑毫不躲閃求饒,低沉著聲音道。

  “好!”帖木真看著面前鎮(zhèn)靜跪倒的少年,緩緩抬起了手來。

  他的右手猛地抬起,就在刀鋒即將劃落之時,木棚外飛來了一條馬鞭,狠狠地打在了帖木真的手腕上,將彎刀下落的方向打偏了。

  “大哥這是在干什么!是瘋了嗎!”一聲爆喝傳來。

  隨即帖木真便看到合撒兒一臉陰沉的沖入了棚中。

  “對了!還有你,腹黑的小崽子,就是你攔著我,不讓我去救孛爾帖!”帖木真看到合撒兒進入木棚,他的雙目瞬間睜大,右手中的十字彎刀再度握緊,朝著合撒兒砍了過去。

  “首領(lǐng)不可!”者勒蔑猛地抱住了帖木真的雙腿,死死地摟緊,不讓他向前沖出。

  “混賬!”合撒兒趁著者勒蔑抱緊帖木真的瞬間,猛地一腳踹出,將帖木真再度踹倒在了氈子上。

  合撒兒壓住了帖木真的身子,猛地一拳揮出,打在了帖木真的面頰上,而后大吼道:“大哥你要清醒點!大嫂被抓,速赤格勒被抓,我也很痛心,但我家兵馬勢力不如蔑兒乞人是事實,敗了就要認!現(xiàn)在我家又到了被蔑兒乞人滅亡的危險境地,在此時刻,豈能擅殺忠誠的伴當!你究竟還想不想救回她們了,???”

  “你小子懂什么,又不是你的女人!”帖木真咬牙,他抓緊合撒兒的衣領(lǐng),猛地一個翻身,將合撒兒壓在了身下,隨即就拾起手邊的彎刀,雙手緊握刀柄,向下戳去。

  “哈哈哈!來啊,帖木真,你殺吧,殺吧!反正我家就要滅亡了,你也瘋了,就憑這樣還妄想從蔑兒乞人手里奪回親人?癡心妄想!可憐咱的額吉和阿爸,怎么就生下了你這樣一個孬種!就你現(xiàn)在這副瘋樣,還想與蔑兒乞人廝殺,還想奪回妻子?現(xiàn)在殺了我,而后就去蔑兒乞人那里給他們送人頭去吧!”合撒兒忽然躺著大笑了起來。

  帖木真握著刀柄的手顫抖了起來,他咬著牙,死死地低頭盯著自己的弟弟,刀尖已然落到了合撒兒的鼻尖之上,再往下一寸有余,就要扎入他的面門了。

  我這是在干什么?我什么時候變成了一個肆意傷害自己人的殘暴自私的家伙了?兩輩子到現(xiàn)在,我都不是這種人吶,合撒兒和者勒蔑有什么錯,難道在當時的危急時刻,他們不是情急之下,為了救我才打暈我的嗎?他們是關(guān)心我的啊。。。。。

  可是孛爾帖,帖木真痛苦的閉上了雙眼,淚水從他的眼角流了出來,他的妻子,他新婚不久的妻子孛爾帖,就在他的眼前被敵人抓走了,他無能為力,眼睜睜的看著她被擄上了馬背,他是那么的喜歡她,更何況她還懷著他的孩子。這一刻他的腦中飛速的劃過了他與孛兒帖的過往,在東方草原上因笛聲相遇,她從樹上落下被他抱在懷中,他從悍匪手中二次救了她,他和她盛大的婚禮,他纏著她,要她喂自己喝馬奶酒的甜蜜,知道她懷孕后的欣喜若狂,一樁樁一件件,轉(zhuǎn)瞬劃過了心頭。

  當啷!手中的十字彎刀被他扔在了氈子上,憤懣之下,帖木真喉頭一甜,嘴中噴出了一口鮮血,濺灑下一片赤紅。

  下一刻,他再度緩緩倒了下去。

  “首領(lǐng)!”方才看到這對兄弟相爭,有些被震住的者勒蔑終于回過了神來,他再度撲到了帖木真的身前。他并不責怪帖木真要殺他,因為他覺得,孛爾帖夫人被抓,他也有著一份護衛(wèi)不力的責任,何況也確實是他以下犯上,擊暈了自己的主人。

  “讓他休息休息吧,者勒蔑,拿些酸馬奶來給他喝下,相信我,這一口郁結(jié)的鮮血既然已經(jīng)噴出,他會沒事的?!焙先鰞耗卣玖似饋恚菊娴牡朵h沒有落下,他就知道,大哥的理智最終還是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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