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和解
在乃蠻部使團到達凈州驛館后,由于此處是大金國的地盤兒,無論是蒙古人、克烈人還是乃蠻人都需要有所收斂,誰敢在這凈州城內(nèi)械斗鬧事,那么他不僅丟了本部落的臉,也是在不給大金國朝廷臉面,所以,難得的,從表面上看,這三部的使團之間維持了一種“一團和氣”的局面。
接下來的時間,帖木真他們就是要在凈州繼續(xù)等待金廷接伴使的到來了,只有接伴使來了以后,他們才能正式的離開凈州,跟隨著接伴使一起再度出發(fā),前往中都。
在等待的前四日,帖木真還是外出,去凈州城內(nèi)又游覽了一番,至第五日傍晚,帖木真閑來無事,便突然想去看看那兩個被自己處罰著鏟糞便、運草料的家伙如何了,于是他獨自一人抬步往驛館后院走去。
在驛館的后院,與后院相緊挨著的,是一個用木柵圈起來的占地頗廣的矩形圍場,這座圍場有三個大木門與后院相連,便于來往使者出入牽引所帶的役畜,而在圍場之內(nèi),則修有一排排羅列東西南北的木棚,這為牛、馬、駝、驢等不同的牲畜提供了廄舍,便于它們?nèi)霗诎仓?,而驛館通常也會派遣專門的仆役,對這些牲畜進行照顧。
而現(xiàn)在嘛,由于帖木真發(fā)話讓木華黎、博兒術(shù)兩個斗毆之人做了苦役,所以,那些專門負責照顧牲畜的仆役們可是高興壞了,他們因此可以減少一項又累又臟的苦活兒了。
當帖木真抬步悄悄的自圍場木門處進入其中后,他先矮著身子悄悄的四下觀察著,以防止被那兩個小子所發(fā)現(xiàn),很快,他就緊貼著一圈木柵,默默地藏到了一堆壘的如一座小山一般高的,被打理成一個個方形墩子般的草料堆背后,而在這座草料堆前十五六步外,就有著一排長長的木棚,那里面有被拴著的數(shù)十匹戰(zhàn)馬,顯然,這是一處馬廄無疑了。
而在這座馬廄外,馬槽前,此時正站著兩個少年,這兩個家伙一個手拄鐵叉,臉色冷淡。另一個則頭冒熱汗,推著一輛裝了草料的木板車,剛剛好停在了手持鐵叉少年的對面,并順便吐出了一口帶有草渣的痰來。
顯然,就在帖木真藏在這草料堆處的前不久,那名推車的少年才從這處草料堆中運了些草料,準備喂馬,而這兩個少年都有一個共同點,或許是因為他們都干了好一陣兒苦力活兒了,所以他們盡皆大汗淋漓,于是此時,他們二人都選擇把上半身的袍子脫了別在腰間,赤裸著上半身站立著。
要問這兩個家伙是誰?毫無疑問,他們自然就是被帖木真處罰的木華黎與博兒術(shù)了。
此時,帖木真眼睛觀察著二人,嗯,沒有再打架,兩個家伙都大汗淋漓、光著膀子,看來是有在好好改造了,表現(xiàn)還不錯。不過話說,特么的,還有一個自己派來監(jiān)督這倆小子的家伙呢?豁兒赤死到哪里去偷懶了?這個色痞,當時給我保證的好好的,要監(jiān)督木華黎與博兒術(shù)勞作,如今他自己人到哪里去了?該不會是老毛病又犯了吧?
而就在帖木真如此想著時,卻聽到草料堆前的,放下木板車把手的博兒術(shù),率先開口說話了“喂!木華黎,這個,你拿去!”
這個聲音吸引了帖木真的注意,于是他連忙收回思緒,悄悄的從草料堆后探出頭,往前觀望起來。
只見此時,隨著博兒術(shù)的話,這個熱血少年將手探到自己的腰側(cè),從黑色腰帶處取出了一把黃色的牛角梳,他將頭瞥向一邊,但卻將梳子遞向了木華黎。
“這是——”手拄鐵叉的木華黎原本目光是清冷的,但當他看到這把遞向自己的梳子時,他的雙目微張,神色微變,他的雙目死死的盯住了面前的牛角梳,因為,這把博兒術(shù)遞來的梳子,和諾敏當初送給他時的那把一模一樣,尺寸大小、顏色,乃至梳子上的紋路全都一樣,只不過,這把新的牛角梳梳齒健全,而木華黎自己現(xiàn)在的那把,則顯得陳舊而梳齒掉落不少了。
“你,從哪里得來的它?”木華黎盯著梳子,口中輕聲道。
“啰嗦!要不要吧,不要我現(xiàn)在就扔了它!”博兒術(shù)見木華黎一時并未接過,他轉(zhuǎn)過了頭來,看了木華黎一眼,繼而煩躁的開口道。在說這話時,他做出了一副要將那把黃色的牛角梳給扔出去的樣子來。
嘁!博兒術(shù)這小子,到底是講義氣、知對錯的人吶,這小子雖然有時沖動、熱血,但也知錯能改,勇于承認自己的錯誤。
就在帖木真對博兒術(shù)和木華黎降下罰格的當晚,帖木真又單獨將博兒術(shù)叫到了自己的房間內(nèi),并再度訓(xùn)斥了博兒術(shù)一頓,告訴了博兒術(shù)當晚他從木華黎手中搶奪走的牛角梳,對木華黎究竟意味著什么,更何況在他們雙發(fā)打斗中,那把梳子的梳齒又損壞了不少。
博兒術(shù)顯然是把帖木真的訓(xùn)斥聽了進去,他并未料到那把梳子對木華黎有著如此特殊的意義,所以他在沉默的聽完了帖木真的話后,便撂下一句“我會彌補”的話后,鄭重的向帖木真行禮,而后退了出去。
而顯然,這個熱血少年所謂的“彌補”,就是這把他送給木華黎的一模一樣的新梳子了。。。。。。
呵,這小子也是用心,想必他定是在每日干完活兒后,尋機跑遍了整個凈州城內(nèi)的商鋪和攤位,才尋到一把一模一樣的牛角梳的吧?看到這一幕,帖木真嘴角微揚,他沒有看錯博兒術(shù),這仍舊是一個正直、義氣的熱血少年。
而就在博兒術(shù)將要揮手,作勢將手中梳子扔出時,一只手迅猛地伸了過來,抓住了博兒術(shù)的手臂,進而,這只手迅速上移,一把將博兒術(shù)手中捏著的梳子給奪了過來。
木華黎將搶過來的新牛角梳捏在自己手中握緊,他的目光緊緊地盯著梳子,這把嶄新梳子的模樣,像極了當初諾敏剛剛送給他梳子時,那梳子的樣子。
“蠢材——”木華黎雖則低頭凝視著梳子,但他的口中,卻仍舊輕輕地吐出了兩個字來。
“什么?又是漢話嗎?你剛才說什么?”博兒術(shù)的耳朵很靈,雖然木華黎接過梳子的那一刻他嘴角微咧,忍住沒有笑出聲來,但當木華黎口中念出那兩個字時,他還是敏感的聽到了,他下意識的覺得那絕不是什么好話。
“沒什么,繼續(xù)干活?!蹦救A黎瞥了博兒術(shù)一眼,少年的嘴角微揚,淡淡道。
“嘁!很快,我也會徹底弄懂漢話的,到時候,我一定知道的比你多!”博兒術(shù)撇了撇嘴,好強的指著木華黎道。繼而他左右看了看,接著開口說:“喂!我說,豁兒赤那個家伙又跑到哪里去了?”
木華黎則扯起了腰間的袍子,穿好了上半身,接著他將新梳子和舊梳子一起小心的護于袍內(nèi),繼而表情淡淡的開口道:“驛館馬廚子的老婆,又來送豬肉了。”
“哼!我就知道,豁兒赤這家伙走到哪里都是色心不改!見到漂亮女人就像發(fā)情的公馬一般硬往上湊!”博兒術(shù)哼了一聲,罵道。
驛館馬廚子的老婆?帖木真好像有點兒印象,那位馬廚子是驛館的總廚,他自己在驛館當差,但卻又在凈州城內(nèi)開了一家豬肉鋪,平常由他的老婆帶著兩個侄子打理著,因為馬廚子自己在驛館當大廚嘛,近水樓臺先得月,所以在采購豬肉這種食材時,當然就要優(yōu)先照顧自己的豬肉鋪了,所以,每隔個一兩日,他的老婆就會送豬肉來驛館。
而說來也是奇怪,馬廚子長得一臉橫肉,肥胖成團兒,他的老婆帖木真倒是見過兩次,那長得著實頗為風騷美艷吶,尤其是她那身后的磨盤大而渾圓、且挺翹,一看就是生兒子的好身段,著實有著一股兒潑辣的市井熟女風范吶。
好像還聽說,這位馬家老板娘,在凈州城的街巷間,還贏得了一個“豬肉西施”的雅號兒。
嚯嚯,豁兒赤這家伙,果然是老毛病又犯了!不過這回也不能完全怪他,馬家娘子著實容貌出眾,兼且大方豪爽,有著北地女子獨有的風采,說實在的,帖木真也頗為心動呢,也曾悄咪咪的撇過她好幾眼,畢竟,男人本色嘛。。。。。。
不對!我現(xiàn)在應(yīng)該批判他!好你個豁兒赤,竟敢擅離監(jiān)督崗位,跑去看熟女了!而且,還沒有喊上我!嗯,這絕對是值得自己處罰他的理由!帖木真甩了甩頭,心中想到。
“別管他了,趕緊干吧,莫非,你今晚不想吃飯了?”木華黎一邊舉起鐵叉,從車上叉起一墩子草料,一邊開口道。
“也對,等下豁兒赤那家伙回來,若是看到咱們還沒有干完,就又要說風涼話了,晚飯也沒得吃了!可惡,等這段處罰的日子過去,我總要好好的找機會收拾豁兒赤一頓的,你看看他這幾天那看著我們干活兒的得意勁兒,還經(jīng)常在我面前指手畫腳,以為我不會干活兒么?還有,在我倆大汗淋漓,沒有一口水喝時,他居然悠哉的自個兒躺在草料堆上喝著馬奶酒!說實話,木華黎,要不是你攔著,我早就想收拾這個色痞一頓了!”博兒術(shù)挑眉,恨聲道。
“打了他?讓他去向帖木真首領(lǐng)告狀?我們的活兒會因此減少么?你還想挨鞭子么?少廢話,趕緊干吧。”木華黎瞥了博兒術(shù)一眼,淡淡道。
“唉.....你等著,我再去找把鐵叉來,昨天那把鐵叉,被我放到哪里去了?.....”博兒術(shù)仰頭,無奈地嘆了口氣,繼而搖了搖頭,徑自去尋另一把鐵叉去了。
帖木真看著兩個少年此時的樣子,欣慰的一笑,本來嘛,木華黎和博兒術(shù)就沒有什么深仇大恨,只是口角爭執(zhí)外加誤會罷了,再加上這兩個少年雖然性格各有不同,但在本質(zhì)上,他們卻都有知錯能改的真誠品質(zhì),所以,二人今晚的表現(xiàn),算是初步達成和解了呢。
于是,最后看了他們二人一眼,帖木真遂悄悄的轉(zhuǎn)身,輕移腳步,默默的往驛館后院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