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三殺
帖木真從賊寇的尸體上拔出了十字彎刀,他的身旁,木華黎長槊在手,槊鋒被鮮血侵染,滴滴而落,今日,有數(shù)十名賊寇死于這把黑云槊下。
可克薛兀?撒卜剌黑持斧而立,阿剌兀思的弓箭上弦,作為臣屬于金的漠北、漠南部落貴族,他們有著自身的驕傲和血性,他們絕不會投降于區(qū)區(qū)賊寇!
面對不斷涌上城墻的賊寇,帖木真及眾人奮力沖殺,毫不后退,在插滿箭矢的城墻上,突然間,帖木真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納兀兒,這個塔塔兒人竟也跟著賊寇沖上了城墻!
“瑪?shù)模椭肋@家伙不是好鳥兒,他竟和賊寇成了一伙兒的了,怪不得一直沒見到他和他手下的塔塔兒人守城!”帖木真心中大恨,繼而大步前沖,朝著納兀兒沖了過去。
見帖木真沖向攻上城來的塔塔兒人,木華黎、合赤溫?脫呼剌溫、哲臺、阿兒孩?合撒兒等人緊隨其后,亦是向著納兀兒等人沖了過去。
“納兀兒!”帖木真大吼了一聲,他先是在奔跑中隨手拔出一根插在城墻地面上的長矛,一矛擲出,竟是同時貫穿了前后兩個擋在納兀兒身前的塔塔兒人,繼而,他拔刀猛地矮身橫掃,又以風雷之勢,暴然斬向了一名提刀阻擋在前的塔塔兒人。他的刀鋒橫斬,生生砍斷了對方的小腿,使得這名塔塔兒人斷裂的小腿拋出數(shù)步之遠,其本人亦是哀嚎震天、鮮血四濺,重重撲倒在了地面上。
“帖木真!你竟還沒死!”納兀兒見帖木真驍勇無比,轉(zhuǎn)瞬間連殺三人,直沖自己而來,他一時肝膽懼裂,驚恐怔住,提刀的手都頓了一頓。
而就在他的驚詫表情中,帖木真已高高躍起,雙手握緊十字彎刀,凌空猛然劈下,這一刀勢大力沉,在刀鋒即將落下時,納兀兒方才驚覺,他本能的舉刀隔擋,但為時已晚。
“咔嚓!”
兩刀相撞,只聽一聲刺耳脆響,納兀兒用來橫擋的彎刀,竟被帖木真的十字彎刀給生生的砍成了兩截,徹底斷裂了,而帖木真的刀勢未盡,十字彎刀的刀鋒依舊銳利,它自納兀兒的頭顱至前胸深深的劈下,砍裂了這個塔塔兒人的頭顱和胸口!
“你——”納兀兒的臉頰上,自右眼至唇邊,出現(xiàn)了一道帶血的可怖刀痕,他的前胸處亦是鮮血狂涌,他不甘的,最后看著帖木真,只來得及吐出這一個字,而后就徹底的重重向后倒了下去,與其他被殺的賊寇一樣,在血泊中,納兀兒永遠的把命留在了柔遠內(nèi)城的城頭之上。
隨著帖木真沖過來的木華黎等人,亦是槊出如龍、刀出如虎,片刻間,就將殘余的塔塔兒人殺了個干凈。
在擊殺了納兀兒后,帖木真提刀在手,他的目光向前一掃,看到了一名魁梧高大、身披黑色熊皮大氅的賊寇正在大殺四方,他的戰(zhàn)斧大開大合,所過之處,守軍盡皆倒地,端的是驍悍異常,神勇善戰(zhàn),而在他的身旁,亦是圍攏了數(shù)十個彪悍賊寇,他像是一個賊寇的首領(lǐng)人物。
而當帖木真的目光掃向?qū)Ψ綍r,這名手持大斧的賊寇亦是目光掃來,一時間,他的目光和帖木真的目光相撞,二人短暫的對視上了。
與帖木真對視的正是移剌滅金,他已帶著十余個親將攻上了城頭,而目之所及,他麾下剩余的兩千余賊寇也在接連不斷的登上南城城頭,他知道,這一次親自沖鋒,如無意外,他將徹底攻占城頭,繼而橫掃內(nèi)城,歷經(jīng)四日圍攻,他就要成功占領(lǐng)柔遠內(nèi)城了!
和我對視的家伙,還有他帶領(lǐng)的十數(shù)人,看模樣、衣著不像金人,倒像是金人手下的游牧部族之乣軍,這十幾人戰(zhàn)力不弱,死戰(zhàn)不退,竟使我方此處的攻勢受阻,守軍士氣回升,不殺了他們,難道要放任更多的官軍抵抗我們嗎?我這就上前,砍了他的腦袋!移剌滅金的腦海中瞬間劃過一道閃念,繼而,他手持大斧,大步朝著帖木真沖了過去。
而帖木真一見移剌滅金向自己沖了過來,他一甩刀尖上的鮮血,亦是毫不猶豫的向?qū)Ψ經(jīng)_了過去,木華黎等人亦是自后跟隨,大呼沖殺。
于是,移剌滅金帶領(lǐng)的十余親將,和帖木真所率領(lǐng)的一眾部將,雙方相向?qū)_,片刻后便狠狠地對撞在了一起。
帖木真對上了移剌滅金,只一個交手,帖木真就覺察出了對方的氣力之大,這個身披翻毛黑皮的家伙,當真是力大無比。
他的大斧朝著帖木真的面門直劈而下時,帖木真機敏的側(cè)身左閃,堪堪躲過了對方的大力劈砍,斧刃帶起的一股勁風,直從帖木真耳邊險險劃過,他若是再晚躲上一秒,恐怕他的腦袋就會被對方生生劈成兩半了,幸好他足夠敏銳,躲過了這一斧,而移剌滅金的大斧氣勢不減,卻是狠狠地劈在了帖木真身側(cè)的城墻地面上,斧刃重重地砍入了鋪在地面的磚塊上,由于其力道之大,一時間竟導(dǎo)致磚塊崩裂、四散飛濺。
好強的力道!帖木真一時心中大驚,以這家伙的力量,就自己見過的人來看,也就只有忽必來能與之相比了!
一斧之后,帖木真躲閃成功,敏捷的向后撤出三步,不能用十字彎刀和對方互砍了,對方的大斧力道極大,亦極鋒利,若是硬拼,他的彎刀重量不夠,長度也不夠,打起來很是吃虧吶。
“首領(lǐng),接矛!”恰在此時,帖木真的側(cè)面,斬殺了一名賊寇的合赤溫?脫呼剌溫,猛地向他拋來一桿長矛,帖木真余光掃過,左手一伸,穩(wěn)穩(wěn)的接住了長矛。
于是,帖木真棄刀于地,雙手緊握長矛,開始與移剌滅金再度廝殺了起來。
接下來,雙方你來我往,數(shù)個突刺、劈砍的回合之間,帖木真的矛刺傷了移剌滅金的右臂,移剌滅金的大斧橫掃,砍裂了帖木真的前胸札甲,若不是帖木真后撤的夠快,又有鐵札甲護著胸口,恐怕就真要被移剌滅金的斧子給砍裂前胸了。
接著,趁著又一次移剌滅金的大斧砍空,斧刃切入磚塊地面,因為砍得太深而短暫卡住時,帖木真迅速持矛,猛烈前沖,矛鋒直指移剌滅金。
“想殺我?做夢!”移剌滅金握住大斧長桿的雙手脫開,繼而身形微側(cè),躲過刺擊,緊接著,他的左臂伸出,竟徒手將矛桿抓住,而后又用壯碩的右臂狠狠地砸向矛桿,咔嚓一聲,矛桿被他以右臂猛地擊砸,瞬間便折成了兩段。
此時,移剌滅金的斧子因卡住而無暇拔出,帖木真的矛桿斷裂,于是,雙方一時間只能拳腳相向,肉搏廝殺。
“噌!”移剌滅金的重拳擊在了帖木真的左臉上,盡管帖木真有所閃避,但拳風仍舊擦臉而過,將帖木真的臉頰打出了血來,使得他的身子都偏了一偏,他勉強穩(wěn)住了身形,險險的沒有跌倒在地。
繼而,帖木真瞅準時機,右腿大力踢出,狠狠地踹在了移剌滅金的胸口上,這一腳的力道不小,即使是強壯如移剌滅金,亦是向后倒退了三步,口中滲出了一絲鮮血。
雙方都沒有喘息的機會,只有繼續(xù)對沖,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至于雙方所帶的人,無論是移剌滅金的親將,還是木華黎等帖木真部將,一時間都廝殺成了一團,互相纏斗、難解難分,均無暇騰出手來,去顧及帖木真和移剌滅金兩人。
“今日一定殺了你?!币曝轀缃鹉四ù浇堑孽r血,繼而想要繼續(xù)攻向帖木真。
“披著黑皮的家伙,你有那本事么,嗯?”帖木真擦了一把左臉上的鮮血,看著移剌滅金,微微咧嘴嘲諷道。
那就再來!帖木真、移剌滅金心中同時想到。
而當他們還未再度互相靠近時,突然之間,柔遠內(nèi)城之外,雄渾響亮的牛角號聲響徹天地,不斷向著內(nèi)城方向傳來,這號角聲越來越大,好似離城墻上廝殺的眾人越來越近。
“是我大金官軍進攻的號角聲!援兵來了!”有未死的,還在掙扎抵抗的數(shù)名金軍聽出了這號角聲的節(jié)奏,繼而,他們齊齊亢奮的大喊道。
一時間,移剌滅金忘記了不遠處的帖木真,他扭頭望向南城墻外,他不敢相信,短短五天內(nèi),金人在漠南的官軍,就會如此迅速的集結(jié)并來攻打自己,金人在漠南的猛安謀克老爺兵們,什么時候反應(yīng)如此之快了?不!這不可能,這怎么可能?!
但事實就是如此,無數(shù)的騎兵,舉著三角捧日金軍戰(zhàn)旗的騎兵,他們?nèi)缫还蓜莶豢蓳醯暮榱饕话?,以極快的速度向著內(nèi)城南城門沖了過來。
由于到了這第五日,移剌滅金為了集中兵力攻打內(nèi)城,因而將守衛(wèi)外城各門的賊寇抽調(diào)一空,所以,使得夾谷良玉所率的金軍援兵,能夠以極快的速度突入了外城,繼而風馳電掣般的奔向內(nèi)城而來。
在移剌滅金一時的愣怔間,帖木真亦是精神大振,援兵來了,是博兒術(shù)、忽必來么?是他們真的為他帶來了援兵么!
不過相比之下,帖木真回過神來的速度更快,他在移剌滅金的神態(tài)一時恍惚間,猛地撿起地上的半截斷矛,朝著移剌滅金沖了過去!
當移剌滅金收回目光,他悲憤交加,他憤怒于自己隱伏二十余載,辛苦凝聚起數(shù)千精悍兵馬,一朝出山,為父向金人復(fù)仇,但卻又遭此厄運,初戰(zhàn)即面臨敗亡。金人騎兵迅速來援,勢如奔雷,騎射箭雨由遠及近,射向城頭、城下,收割著一條條賊寇的性命,一看便是百戰(zhàn)精銳。
他在想,漠南之地哪來如此精銳的女真兵馬?桓州沒有,柔遠沒有,難道是西北路、西南路的乣軍?不,不會,乣軍雖能用,但其大多數(shù)乃游牧習(xí)性,桀驁不馴、太過散漫,加之常年來,乣人亦是對金人多有不滿,他們只會設(shè)法拖延著不出兵,先求得金人的賞賜,不會如此快就聽命來援的,那除了這些以外,還能是哪里來的援軍?
再遠的地方,河北、山東、河?xùn)|的諸路金軍,也不可能如此快的就集結(jié)來援吶,五天,只有五天而已啊,怎會憑空出現(xiàn)這數(shù)千精銳女真騎兵,還偏偏就被他移剌滅金給撞上了?
難道是天不助我契丹,天不助我移剌滅金為父報仇?
“呃?。 ?p> 移剌滅金不甘地仰天長嘯一聲,面對帖木真的矛鋒,他任由其插入自己的右胸,繼而他的大手伸出,一把掐住了帖木真的脖子,他的大手逐漸用力,使得帖木真的腳尖都微微離地了,脖頸處不斷收緊的巨大力道,使得帖木真呼吸逐漸困難。
移剌滅金是要與帖木真同歸于盡!
不行,老子還不能死!孛爾帖、便宜老媽還等著我呢,還有兩個小崽子,拙赤、察合臺!
千鈞一發(fā)的危機時刻,求生的欲望戰(zhàn)勝了恐懼,帖木真右手下垂摸向腰間,拔出系在那里的鷹頭短仗,繼而,他用盡全力,奮力向移剌滅金揮出短仗,短仗那尖銳的鷹嘴,直插入移剌滅金的脖頸側(cè)面,而后,帖木真咬牙,瞬間將短仗拔出,只聽“噗”的一聲,一股鮮血從移剌滅金的脖頸側(cè)面噴涌而出。
“呃——啊,啊——”移剌滅金微微張開嘴,雙目大張,他不自覺的松開了掐住帖木真脖子的手,繼而,他努力想要用手捂住自己噴血的脖頸。
帖木真的脖子被對方松開,呼吸為之一順,他的腳尖重新著地,繼而大口的喘息了起來。
“呼呼!”帖木真緊握鷹頭短仗在手,看著滴血的鷹嘴,這被他當做癢癢撓的玩意兒,關(guān)鍵時刻還是救了他一命吶。
而再看移剌滅金,他的脖子動脈被戳破,鮮血噴涌根本捂不住,他在倒退中,腳后跟絆到了一具守軍的尸體上,緊接著,他魁梧的身軀便一頭從女墻上栽了下去,最終狠狠地摔在了內(nèi)城南面的城墻之下,他到死,都在不甘的望著天空,未曾閉上雙眼。。。。。。
內(nèi)城南城門大開,金軍援兵不斷魚貫而入,移剌滅金雖死,然而殘寇猶在,所以,內(nèi)外夾擊,消滅殘寇的混亂戰(zhàn)事仍舊在進行中。
而一陣過后,帖木真卻又看到了紇石烈鶻眼的身影,這家伙沖上了南城墻,突然就變得積極了起來,竟然也提著刀,被人護著,喊著沖殺了起來,顯然,這家伙是躲在縣衙里,得到了消息,知道援兵來了,所以才出來搶奪守城的戰(zhàn)功來了,他是要讓援軍的將領(lǐng)看到,他紇石烈鶻眼也是參與了守城戰(zhàn)的。
紇石烈鶻眼,如此小人,為將而棄軍,害我十數(shù)個蒙古勇士戰(zhàn)死城頭,而今,卻又臨勝來搶功么?著實該死!
“木華黎,跟我來!”想及此,帖木真一聲招呼,將木華黎招到近前,而后,他和木華黎奔向紇石烈鶻眼,口中大喊著保護紇石烈萬戶。
合赤溫?脫呼剌溫、哲臺、阿兒孩?合撒兒等人,則緊跟在帖木真、木華黎之后,一起盡數(shù)沖到了紇石烈鶻眼面前,趁著混亂無人注意,帖木真等人將鶻眼身側(cè)的,包括稍合住在內(nèi)的三四個親兵全部殺掉,繼而捂住紇石烈鶻眼的嘴,將之硬拖入了南城門那殘破的城門樓內(nèi)。
在搖搖欲墜的城門樓內(nèi),木華黎赤紅了雙眼,由這少年親自動手,用一把奪自賊寇的長刀,手起刀落,一刀砍下了紇石烈鶻眼的腦袋,使之鮮血直流,而后,又將鶻眼的尸體、頭顱從城門樓中拋了下去,讓他永遠死在了內(nèi)城之外。這一刻,少年木華黎大仇得報!
而后,眼見城門樓欲倒,帖木真招呼一聲,眾人齊齊沖出城門樓,在他們沖出去后片刻,城門樓便轟然間倒塌了下來。
“大哥!”
“首領(lǐng)!”
之后,帖木真見到了一臉風塵趕回的博兒術(shù)與忽必來,和他們重新匯合在了一起,幾人再度并肩作戰(zhàn)。
至傍晚時分,殘陽如血,此時,柔遠內(nèi)城已被鮮血浸透,到處都是殘尸,官軍的、賊寇的橫七豎八,煙塵彌漫,箭矢遍插城墻上下,女墻、城門、門樓多數(shù)殘破不堪,城內(nèi)地面、樓櫓慘不忍睹,地面凹陷,被拋石機石彈擊砸出一個個深坑,這一切都預(yù)示著守城戰(zhàn)的慘烈。
好在,夕陽西下,殘寇亦被入城援軍屠滅殆盡,帖木真拄刀于城上,望著城墻下堆積的尸體,他知道,在夜幕初降時,這場柔遠守城戰(zhàn),就要以守軍的勝利而徹底落下帷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