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超市生意冷清,收銀機(jī)上布滿灰塵,鮮有使用過的痕跡。
實(shí)際上,桑梓清自己也不知道,這個世界除自己之外,是否還有其他人存在(如果被砌在墻里的人還算是“人”的話)。
他盯著收銀臺后的煙酒架子,上面只有幾盒粗制濫造到難以入鼻的劣質(zhì)香煙,灰塵的痕跡中有幾團(tuán)干凈的圓圈,想來上面的酒剛剛被取走不久。
桑梓清從自己砸出來的大洞中探頭出去,小心翼翼的關(guān)注著門外的大廳內(nèi)的聲響。
確認(rèn)無事發(fā)生后,他便又靠在貨架旁,細(xì)心梳理著所遭遇的一切。
詭異紛雜的異象,墻中之人,無法觸及的貨物,還有那偶爾在回響在身邊的低語。
活下去!多么傻的措辭!即使沒有這些天使,自己也一定會想方設(shè)法的活下去!
“封閉的空間,兇殺,詭異異象,聽起來就像是破解游戲一樣?!?p> 桑梓清用貨架將漏洞堵住,坐在上面繼續(xù)細(xì)想。
那墻中之人算是什么?
解密任務(wù)的線索,還是說,失敗的玩家?
如果自己也遭逢異變,失敗的下場,是不是也會被砌入墻中,還是說,會遭逢更加殘酷的暴行。
他不敢想,當(dāng)務(wù)之急,是離開這個鬼地方,就算是逃到莊園之外也好。
坐在歪斜堆積的貨架之上俯瞰,視野一下開闊起來。
桑梓清的視線逐漸凝聚在收銀機(jī)的里側(cè),呼吸接近著急促起來,令人近乎癲狂的恐懼再次襲上身,那陰森可怖的寒氣,順著身體的每一個毛孔鉆進(jìn)。
收銀臺另一邊,躺著一個體型臃腫的男人。
綠色的員工服被脹起的肚皮牢牢撐起,露出滿是妊娠紋的贅肉,寬大的草帽遮蓋在肥肉橫生的臉上,看起來像是正在酣睡。
但這顯然不可能,貨物臺的腳架和瓷磚碰撞摩擦的尖銳聲響,任憑誰都不可能在其中安眠。
唯一的解釋,就是那肥胖男人早就死掉了,只有死人是吵不醒的。
桑梓清試探著爬下貨物架,癱軟無力的在地上匍匐前進(jìn)。
那冰涼的肥碩身軀,僵硬的平躺在瓷磚地板上,上衣口袋中,有個紅色桃心狀的房牌鑰匙,紅桃中心則是黃漆寫成的“9”的數(shù)字,看起來有輕微的磨損。
露出的肚皮上,青一塊,紫一塊,撐爆的肌膚有著扭曲詭異的裂痕。
桑梓清驚魂未定,正門外的走廊,突然傳來交談的聲音:嬌柔嫵媚的女聲,以及滿嘴黃色廢料的無賴戲謔聲。
那超市的正門不知通往何處,也被桑梓清用兩個冰柜死死頂住。
情急之下,他只好將那房牌置于口袋之中,而空蕩蕩的超市早已經(jīng)無處可藏,除了自己剛剛關(guān)上的冰庫,那座有些陰森的冷藏室。
一番思忖下去,桑梓清只好朝著冰庫跑去,奮力的扭動著方形盤似的把手。
“開啊,被冰給凍住了嗎?”
把手雖然可以輕松轉(zhuǎn)動,但門的縫隙中,早就填滿了冰晶,不管桑梓清如何加力,都紋絲不動。
“哦,該死!是哪個家伙把超市搞成這幅鬼樣子!我一定會打爆他的頭,我發(fā)誓我可以做到!”
惡狠狠的話語從門外飄蕩而進(jìn)。
只聽“轟”的一聲,超市的大門,連同兩個疊起的冰柜,被一腳踹飛。
桑梓清冷汗淋漓,大喘著氣,僵硬的杵在原地,兩只眼睛魔怔似的盯著門口。
玩家?還是說,就是殺掉老板,將人砌在墻中的兇手?
一男一女終于走進(jìn)。
是一金發(fā)碧眼,皮膚冷白的外國佬,以及身材高挑,凹凸有致,留著黑長直頭發(fā)的妖媚女人。
兩人見到桑梓清,先是一愣,隨后那外國佬便開口問道:“新來的?”
“啊,對···”桑梓清心虛似的回答道。
“啊呀,仔細(xì)一看,真是個帥氣的小弟弟呢!”
嫵媚女人拍手稱贊道,臉上紅暈像浸透紙張的油脂般蕩漾開來。
英倫的北部方言,島國的語言,以及華夏的漢語,三種不同的語種溝通起來暢通無阻,只是無人在意。
“嘖,臭婊子,這瘦皮猴子哪里好了?”
金發(fā)男人似乎對女人的說辭頗為在意,轉(zhuǎn)而一副嫉恨的模樣,死死盯著桑梓清。
“你的房號呢?”
“9···號···或者是6號,也有可能是19或者16,我看不清,這個房牌有些掉漆?!?p> 桑梓清拎著肥胖男人上衣的房牌,搖晃在空中示意一番。
黃漆的數(shù)字“9”,被磨損的看不出形狀,“9”的前端部分的紅漆,也被搓弄的變成了黃白。
金發(fā)男人瞇起眼,打量一番:“是9號房,1到12號房間,只有9號沒人,不過你要注意了,我是8號的利奇爾,那中空的墻壁隔音效果可不是很好,我衷心建議你準(zhǔn)備好耳塞。”
男人揚(yáng)起高傲的頭顱,伸手摟著女人水蛇般的細(xì)腰,一副不可一世的囂張氣焰。
那女人微笑著招招手:“我是5號房的左葉黎夏,偶爾會在8號房,有時也會徘徊4號,7號以及11號,不過,我現(xiàn)在在想,或許9號房間更加不錯。”
依偎在利奇爾懷中的黎夏一副柔美可人的模樣,曖昧的眼神,以及舉手投足之間,皆充滿挑逗的意味。
桑梓清身體一緊,利奇爾嫉恨的眼神讓自己很不舒服。
“這里被搬空的真徹底,不知道是否還有庫存,我們已經(jīng)近乎彈盡糧絕了,那該死的家伙,這是他怎么做都無法彌補(bǔ)的罪惡!”利奇爾咬牙切齒說道。
他的視線被桑梓清無法觸及也無法放倒的那個貨架吸引。
“這里不還是有好東西的嘛,一箱子干脆面,連水都有,希望不是該死的檸檬口味!哦,該死,真是檸檬口味!”
為什么?
為什么他可以輕而易舉的觸碰到?
桑梓清滿臉匪夷所思,腹部雷霆般的騷動著。
黎夏捂住蜜桃般的嘴唇,眼睛彎成月牙兒,從箱子中拿了兩包干脆面,拋擲了過去。
即使利奇爾看起來有些不快,但依舊沒有出手阻止。
“謝···謝謝···”
桑梓清穩(wěn)穩(wěn)接住,捧在胸前。
“不介意你直接吃吧,你的肚子已經(jīng)在造反抗議了?!崩柘拿既允秋L(fēng)情萬種的嫵媚神態(tài)。
“不好意思···”
看到利奇爾撕開了一包薯?xiàng)l咀嚼起來,桑梓清這才找到包裝的鋸齒開封處,焦急的撕開。
猛然間,他的瞳孔如同曬干的海綿,緊緊往眼球中心靠攏收縮。
那干脆面之中,裝著的哪里是什么油炸面餅!
桑梓清分明看到,無數(shù)扭曲爬動的暗黃色蠕蟲,交織纏繞在一起,滿是竹節(jié)紋絡(luò)的肥胖身軀,頗有節(jié)奏的律動著,一起一伏,如同心臟跳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