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90章 長安亂（四）
攻城戰(zhàn)不是野戰(zhàn)，更不是游俠斗毆。
在城池戰(zhàn)中，憑借高墻深壘，守城一方本就具有天然的優(yōu)勢，如果不加任何準備盲目攻城和送死沒什么區(qū)別。
正常情況下，如果不是守軍內(nèi)亂，沒有包括云梯、巢車、沖車、投石車在內(nèi)的攻城器械，想要憑借幾個簡易的竹梯就攻陷堅城無疑是癡心妄想。
張取義和鄭勇男都向郭戎保證過，作為大唐帝長安城是沒有常備攻城器械的，畢竟這里是帝都，準備這東西唯一的可能就是謀反進攻宮城。
但是郭戎卻不敢有這種僥幸，對方可以沒有，但是自己不能沒有防備，原因無他，失敗的代價他承受不起。
所以，郭戎為長安城“三大內(nèi)”制定的防御策略，是立足于叛軍擁有攻城器械的情況。
郭戎自己沒有參與過攻城戰(zhàn)，但是打了整整三年龜茲防御戰(zhàn)的郭戎對于進攻方所能使用的套路非常清楚。
攻城兵力展開、布置，
投石車、重弩（床弩、八牛弩唐軍專有）等遠程攻城器械布設，
利用巢車、臨沖、云梯等攻城器械，并在重弩、投石車掩護下逼近城墻，
最后才是登城戰(zhàn)和破門戰(zhàn)。
實現(xiàn)有效攻城而不是單純的送人頭，無論是兵力展開，還是攻城器械布置，都需要一個相對寬闊，至少百米的空間。
對于一個普通城池，四面皆可進攻，但是對于長安城中的內(nèi)宮，卻不是每一面宮墻都有如此的攻城空間。
長安城內(nèi)最寬的朱雀大街寬度達到了一百五米，但是達到了一百五十米的也就只有一條朱雀大街，絕大多數(shù)與宮墻相鄰的街道寬度根本就只有七十米到五十米。
這種寬度，只要箭矢、弩矢夠用，叛軍一旦冒頭就是標準的活靶子。
對南北略長的縱長方形興慶宮來說，真正能讓叛軍展開攻擊的，就只有興慶宮南側昔年唐玄宗舉行各種盛大儀式的廣場而已。
相比依托禁苑的兵力和武備都較為充足的太極宮和大明宮，郭戎為興慶宮制定了三分之一人登城值守，三分之一備戰(zhàn)，三分之一休息的整體策略。
另外有一百從新軍中抽調(diào)的陌刀手加上兩百騎兵作為最后預備隊。
作為主要的防御方向，幾步一個的火盆照耀之下，整個南側宮墻被縈繞的如同白晝。
確定南側主防線沒有紕漏之后，郭戎帶隊繼續(xù)向東側宮墻走去。
剛剛進入東側城墻十幾步，光線就明顯減弱，巨大的光暗對比，給了郭戎巨大的心理沖擊，走在東側宮墻之上，感受著外面的絕對黑暗，每邁出一步，郭戎都感覺到一陣陣心悸和不安。
而且這種心悸和不安隨著巡視的時間變長，越來越明顯，直到花費了接近一個時辰巡視完畢整個宮墻，郭戎也沒有發(fā)現(xiàn)明顯的紕漏。
重新回到南側宮墻之后，郭戎驚愕的發(fā)現(xiàn)，宮墻之下曾經(jīng)唐玄宗舉行了無數(shù)儀式的廣場上，火把已經(jīng)匯聚的如山如海……
如果下面的都是真人，這架勢大概能有幾萬人俱文珍在搞什么鬼……不準備進攻另外兩個宮城，就準備死磕李誦了？
死磕太上皇放過現(xiàn)任皇帝，這不大科學……
幾乎是一瞬間，郭戎的終于發(fā)現(xiàn)了自己剛才巡城過程中擔心的緣由了。
大軍都是唐軍，作戰(zhàn)的思路大致相同，想要強攻興慶宮只能走南邊的宮墻，郭戎能想到的東西，神策叛軍的中尉、中護軍、將軍們難道就想不到？
就算他們都是笨蛋，哪個能把李誦都逼得退位的俱文珍想不到？
叛軍反叛講求的就是兵貴神速，不在第一時間攻城，反而搞大規(guī)模的兵力集結，武裝游行，這怕不是腦子燒了！
想想剛才巡城的時候，宮城之外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如果眼前的叛軍玩一手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剩下三面宮墻的巡兵密度太低了……
郭戎的脊背開始發(fā)涼！
“傳令，備戰(zhàn)和休息的新軍和神武軍取消休息，全部進入臨戰(zhàn)狀態(tài)！”
“備戰(zhàn)狀態(tài)的新軍披甲，直接上東、北、西三面宮墻的值守，身下的人同樣披甲登城，就算是睡也必須給我披甲、持兵，在宮墻上睡！違令者斬！”
“還有，讓所有的陌刀兵披甲，持刀，在各個宮門備戰(zhàn)，騎兵的喂馬，披甲檢查裝備，在南側廣場集結備戰(zhàn)！”
隨著郭戎的一道道命令，整個興慶宮瞬間進入了最高戒備。
事實上，整個叛軍的人數(shù)因為神策左軍的加入而暴漲。
被陳弘志徹底收買的鐵桿叛軍入城之后迅速占領幾處城門，以及城內(nèi)的重要府衙、府庫、武庫，而這些非嫡系的叛軍則全部云集到了這里，
俱文珍不是傻子，他自然不是要搞武裝游行，如果郭戎本人站在攻城之下廣場中央，會聽到來自宦官首領俱文珍的聲音。
“將士們，今日本將軍得到了確切的消息，那個所謂的燕國公主背叛了大唐，她派出的幾百回鶻騎兵已經(jīng)突入長安，挾持了陛下和太上皇！”
“現(xiàn)在你們的任務只有一個，攻破眼前的興慶宮，以及大明宮，救出太上皇，救出陛下，還大唐一個朗朗乾坤！”
俱文珍在中間蠱惑人心，而更多鐵桿叛軍則不停的將俱文珍的話向旁邊散布，而廣場的邊緣，幾十名將作監(jiān)的工匠被用刀逼到了廣場上，大量的叛軍在他們的指導下開始搭設簡易的投石車。
再向后，政道坊的坊門大開，里面?zhèn)鱽砹艘魂囮嚨目藓柯?，神策叛軍的士卒正在從坊門向外搬運物品。
與此同時，還有大量的鐵桿叛軍摸著黑，扛著綁在一起的竹梯、木梯悄悄的摸到幾處宮墻之下……
…………………………
宮城之上的郭戎緊急將備戰(zhàn)程度提高之后，沿著南側宮墻繼續(xù)向本樓防線檢查前行，郭戎準備嘗試一下，能不能在開戰(zhàn)之前把李誦弄下去……
結果剛走到張嘉軒保護下的李誦旁邊，郭戎，就聽到廣場之上發(fā)出了山呼海嘯一般的呼喊聲，這真的是幾萬人的聲音！
山呼海嘯的聲音剛剛落下，郭戎聽到了不遠處石塊撞擊宮墻，以及士卒的哀嚎聲，緊接著，“嗚嗚”呼嘯聲傳入了郭戎的耳中。
這聲音郭戎太熟悉了，礌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