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朗如日月之入懷,軒軒若朝霞舉,濯濯如春月柳,見之不忘!
趁著謝圣堯去買飯團的功夫,蘇景軒借著商戶玻璃門的照影打量著自己,雙眸閃閃若巖下電、巖巖清峙,壁立千仞;謖謖如勁松下風、若登山臨下,幽然深遠,晴光映雪、博雅無雙。
壓了壓被風吹起的劉海,細心地將頭發(fā)梳成四六分。
米色Essentials短袖、黑色白杠的Adidas小腳休閑褲,Nike Kobe 11 low Fundamental 貝多芬配色、水晶鞋底、白色鞋身。
左手臂彎夾著秋季校服,手腕上戴著的是Tissot 魅時系列,其深棕色皮質腕帶、貝母白表盤和燦金色的表殼、指針,在陽光揮灑下,分外招眼。
蘇景軒坐在電瓶車后座上,維持著電瓶車的平衡,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坐墊,暗暗尋思:
‘我現(xiàn)在是回到了高考前?黑板上寫著的是距離高考還有20天,現(xiàn)在應該是五月中旬。’
回想起上午在班級里的景象,嘴角不禁掛上一抹苦笑,高三本就是緊張的一年,如今離高考還有一個月的時間,大家都把握著這段時間做最后的查漏補缺。
也幸好高三時期的他成績在班里也只能算的個中上,不會有人來問他題目,紛紛跑過去請教那些學習出類拔萃的尖子生。
班主任儲老師相當鼓勵這種做法,按儲老師的理解,你能寫得出來不夠,你要能表達出來才算融會貫通。
上行下效,老師畢竟就一個,課間就算不拖堂也就十分鐘時間,幾十個人的問題哪夠一一解答。
按理來說,往日里,蘇景軒也應該是跑過去請教的一員,但是看著周圍陌生而又熟悉的環(huán)境,他還云里霧里的,沒緩過神來呢。
上大學以后,大家開玩笑總會說,高三那年簡直就是人生智力的巔峰。
物理的聲光熱力電,化學的工業(yè)流程、化合反應,生物的細胞、分子、遺傳因子,或許學的不精通,只是個淺嘗輒止的了解,但是在知識的廣度和記憶力層面,可能真的是我們人生當中這個階段的巔峰。
蘇景軒嘗試著回憶以前的記憶,雖然是重新回到了高中時代,但是對過往的記憶竟然出乎意料的清晰。
從幼兒時代尿床到小學時候為了看電視、玩電腦和父母斗智斗勇,化身雷達實時監(jiān)控爹媽到家的距離。
再到高三一年刷完的接近有一米五厚度的習題、課本上的知識點和他在旁邊細細批注的筆記,就像是放映PPT一般在他腦海中閃過。
走馬觀花般任由這些過去的畫面閃過,過去發(fā)生的事情對他而言并沒有實用價值,現(xiàn)在的他即將面臨著的是高考,是所謂的人生中的重要關卡。
一切的情懷都可以往后捎捎,哪怕是一頁頁自己辛苦刷完的習題都沒讓他眼神有絲毫停留,直到他所想要的浮現(xiàn)在他的腦海里。
蘇景軒屏住呼吸,睜開眼睛看著周圍紛擾的車水馬龍和來來往往、有說有笑的同學。過了幾秒鐘不敢置信地再度閉眼,生怕剛剛看到的是幻覺,經過確認,他不禁握著拳頭狠狠地砸了一下坐墊。
把提著飯團走過來的謝圣堯嚇了一跳,“你干嘛?”
他笑著說道:“沒事,手欠?!?p> 謝圣堯翻了個白眼,將一個飯團遞過去,“走,送你回家,我中午回去睡一覺。我覺得你最好也回去睡一覺,感覺你今天早上恍惚的很,是不是昨晚沒睡好?”
“走吧,我剛好中午回家補一覺。”
草色青青忽自憐,浮生如夢亦如煙。烏啼月落知多少,只記花開不記年。
回到家中的并沒有上床休息,隨手將飯團和胳膊上的衣服往沙發(fā)上一擱,循著記憶,拿出雪白似雪的A4紙,飛也似地跟著調取出來的記憶將內容具現(xiàn)在紙上。
寫字的手甚至有一些顫抖,沒有將標題寫下來,只是在腦海中過了一遍:‘2019年普通高等學校招生全國統(tǒng)一考試理科數(shù)學’,他甚至每寫完一道題就能在旁邊補上答案!
當然不是因為他重活一世還開竅變成天才了,只是因為他把答案背下來了,僅此而已。
回想起上一世發(fā)生的種種,蘇景軒眼中不禁閃過一絲黯然,高一高二他一直在玩,中考以還算優(yōu)秀的成績考入了馬鞍山二中。
全市最好的高中,號稱只要一只腳走進校門,一只腳就走進了一本,這話倒不假,全校百分之八十的一本率,五個人里面就有一個是一本。
但是呢?上了高中以后,父母覺得他已經是一個自覺的小孩了,也就忙著做生意、接工程,他呢,辜負了父母的期望,成績一步步倒退,直到高二期末考試。
按照他當時那個排名,他就是二本,在一本率80%的高中考一個二本。當場,母親一個耳光呼了過去,他都不知道上一次什么時候被打的耳光了,許是被打醒了吧。
他把自己攢錢買的手機給扔進了學校垃圾桶,在跟幾個同學放學并肩的路上,他怕一個人做這個事會狠不下心,有外人看著,他顧及面子就不好意思去揀起來。
高三,父母為他請高中老師一對一補課,而且都是北師大畢業(yè)的、有多年教學經驗的名師,父母舔著笑臉、跟老師點頭哈腰求人家收下這個基礎差的孩子,然后遞出一個包的嚴嚴實實的信封,一個信封就是三千塊錢,買兩個小時。
他也爭氣,市面上所有的練習題、練習冊全都刷過一遍,堆起來足足有一米多厚。每天在學校寫完老師作業(yè)以后,回家安排自己兩天一套理綜、數(shù)學、英語試卷,每天堅持背誦范文。
每天晚上一兩點鐘睡覺,早上六點鐘就起來,睡覺也不上床就歪曲在椅子上,高考完查出來個用眼過度可能會發(fā)展成青光眼還有腰肌出血的毛病。
父母在經濟上的不遺余力換來的回報是顯著的,智學網上的成績曲線雖然不能告訴他具體名詞,但是有百分比和全班人數(shù)一乘也是一樣的效果,半年前,他的物理成績是班級倒數(shù)前五,后來,他是班級正數(shù)前五,終于會有人跑來問他題目,他覺得可驕傲了。
驕傲到,有一段時間,他的物理成績從A退步到了B,他連著兩個禮拜早上五點鐘起床,暈暈乎乎的就刷一套理綜的物理部分,他不能接受自己會失敗。
唯一的短板就是生物,刷題刷到麻木,他的生物還是就那個四五十分,半死不活的。為什么呢?因為選擇題36分,他幾乎得不到,對,每次??甲疃鄬σ粋€,但是后面的非選擇題,他幾乎無敵手。
高三??嫉碾y度都是非常高的,生物每次平均分都在四五十分,而他之所以能跟上便是仗著非選擇題拿分。無他,唯手熟爾,他甚至不需要看題干就可以直接開始寫答案。
在不看分數(shù),看排名的高三時代,他沒有一次退步過,所有模考他都在進步,他對211志在必得。高一高二學習比他好的同學全都被他甩在身后,他覺得這是理所應當?shù)摹?p> 他付出了努力,難道不應該獲得成功嗎?他吃飯都在背范文、走路都在背單詞、不打球、不談戀愛、不玩手機、他把市面上所有的練習題都做了一遍,甚至年三十、生日都不過,在家默默刷題。
他以為自己天資足夠聰穎,能支持他一年頂上別人三年,直到六月七號下午高考數(shù)學。
他本就是一個只擅長做死題的笨人,更何況這一年題型大改,他知道自己面臨的就是復讀,理綜、英語,他考出了高三一年最差的成績。
父親罵他,“平時讓你努力,你都在干什么?”
母親冷著臉,戳著電腦屏幕“這就是你給我們的結果!我們在你身上花了多少錢?你就拿這個回報我們?!?p> 他不甘,反駁“那我高三一年都在進步?。∥业呐琶C明我就是聰明啊,我一年確實趕得上別人三年?。 ?p> 父母強迫他去復讀,但是從小到大,去哪上學都是父母在學校附近租房子,對那八人寢的宿舍感到恐懼和濃濃的不適應。
他是個沒種的懦夫,他跑了,他填了志愿,上了一個家門口的大學,一個就在他家門口幾百米的大學,他一次都沒有進去過。
為什么?他看不起那個學校,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會考那么差勁的大學,他是一個吃穿用度都非常講究的人啊,更何況是選擇大學這種人生大事上!
但是高考完到出成績那半個月給他玩爽了,以前的他甚至每個學期只有期末考完試和寒假過年才能玩三天手機,他連王者榮耀的銘文都升不到150級。
他太想光明正大地玩、脫離父母的管束了,他安慰自己,好歹比去年進步了,就去上學吧。
因為他的大學不如意,他開學那天父母都沒有過去送他,雖然大學確實很近,他自己拎著行李搬了進去,哪怕家就在幾百米外,他也不想回家。
雖然大學不是很理想,但是他每天都能打游戲,還認識到了很多新朋友,還談了戀愛,也挺好的。
人家不是說了嗎?你做錯的每一道題,丟的每一分,都是為了遇見對的人。而你對的每一道題,得的每一分,都是為了遇見更好的自己
再后來的他已經看不起曾經努力的自己了,依靠父母的幫助和圓滑的處事,他也算是實現(xiàn)了財務自由。在朋友之間的聚會中,蘇景軒笑著跟發(fā)小說:“我高中隨便混混都考上了一本,簡單的很?!?p> “你本來能成為更好的人啊!”發(fā)小有些失望地看著他。
那天晚上從來沒有醉過酒,認為喝醉了耍酒瘋是很沒品味的他,酩酊大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