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舟急速。
出了魔障谷,穿過瘴氣,飛行在浩瀚長空之上。
腳下山川如畫,空氣清練如洗。
雨鈴兒橫笛于唇,輕輕吹奏。
悠揚笛音如片片輕羽,縈繞于身,帶來別樣感觸。
王行索性躺倒在地,看天邊云卷云舒,瞳光變幻。
剛才那血主的話語仍在腦海里反復輪轉。
弱肉強食,強者可以主宰弱者的一切。
這是生存在這殘酷世界理應有的真實認知,唯有獲得無與倫比的力量,才可以做成很多想做的事情。
但他不認為強者就可以肆意凌虐那些無有仇怨的弱者,若是一切真理都從動物界尋求,那人與畜牲又有何異。
無有仇怨……
他轉念想。
他和血主的分歧是在這方面嗎?
若是和他有仇怨者,他也會視仇怨大小而采取一些凌虐措施嗎?
王行細細思索,覺得是,他每天尚且還承受著地獄酷刑般的痛苦修煉,那為何不能有資格,將這份痛苦,加諸在其他人身上呢?
歸根到底,有恩報恩,有仇報仇,此乃人世長情。
但無有仇怨者,他絕不會這樣做。
但何為無有仇怨,兩人因為利益糾紛而產生糾葛,這算仇怨嗎?
武者,需要大量修煉資源。
但資源又是稀缺之物,就需要爭,爭就需要進行生死搏殺。
利害利害,由此皆可滋生仇怨。
不,這不是仇怨,這就是私欲。
人都是自私的,他也是,他也有私欲。
也可以為此與人血腥爭斗!
思緒越加紛亂,他和血主根本就沒有本質的區(qū)別。
自嘲一下后,王行忽地一驚。
細細剖析之下,他的處事作風也就出來了。
可這些處事作風究竟是怎樣形成的?
自身經歷?所看書籍?
還是來自于某人熏陶?!
甄叔?甘老?紅?
還是說是他!
我的父親!!
良久,他復又自嘲一笑。
想這么多做甚?
事到臨頭,他自有一套行事準則,何須詳盡剖析。
思緒轉上正軌。
那血主說得確實不錯,他確實不是個喜歡爭辯的人。
之所以忍不住接他的話。
歸根結底。
一方面是物傷其類產生的恐懼聯(lián)想,畢竟那血主也可能會如此料理他。
一方面是觸景生情,恐懼自己會變成這樣漠視萬物蒼生的非人類罷了。
天籟之音消失。
芳菲如花的柔媚身軀悄然攀了上來,香氣迷迭。
完美容顏正對著他,魅惑迷離,四目相對。
王行身軀一僵,面色一冷,就要催動真力。
嗡~
兩輪絕世之花,緋紅流轉,朦朧光束射入他的眼眸。
他雙眼無神,只覺思緒混沌,漸漸迷失自我。
……
“雨鈴兒,你對我做了什么?!”
王行盤坐舟頭,憤怒盯著身旁女人,面色冷冽。
周遭甲板一片漆黑,滿是真力爆炸過后的痕跡。
要不是打不過這個女人,王行真想當場宰了她!
“公子怎能誤會妾身?”
她委屈嘟嘴,“公子已是血主眼中之物,妾身就是吃了龍心鳳膽,也絕不敢對公子行魍魎之事呀~”
王行質問,“那你剛才到底做了什么!”
她促狹一笑,“小弟弟,姐姐看你難過,我見猶憐,想要撫慰你罷了?!?p> “你!”
“呵呵呵~”
飛舟繼續(xù)翱翔,云氣飄渺,在身周彌漫。
“剛才你不該頂撞血主。”
雨鈴兒瞥了他一眼,幽幽道:“血主最喜歡改造別人的思想?!?p> “我想,下面他就會讓你切身明白,強者究竟是怎樣主宰弱者的?!?p> “哼!”
王行懶得理會這個變態(tài)女人。
“喏。”
雨鈴兒不以為然,而是素手輕揚,拋出了一本書。
王行蹙眉接下,細細打量。
《三千蓮體》
——一念生,天地三千蓮,紛呈萬象,神機造化。
他偏頭看向雨鈴兒,疑惑道:“九蓮體的后續(xù)功法?”
雨鈴兒平靜道,“沒錯,你在這只能使用血力,沒個功法怎么行?我相信血主也不會介意我給你功法的事情?!?p> “權當是妾身非禮你的補償哦~”她拋了個媚眼,唇似紅蓮。
“哼!”
王行收下,譏諷道:“你要不是個變態(tài),說不定我對你還有點好感。”
雨鈴兒面色大黑,“妾身再強調一遍,妾身不是變態(tài)!”
她冷笑不已,反擊道:“妾身第二次見你的時候,就明白了一件事,像你這樣的男人很難有女人可以吸引到你,即使是妾身這樣千嬌百媚的?!?p> “妾身一直懷疑你,是不是有什么難以啟齒的毛病。所以妾身好心奉勸你,有病還是要早治!”
王行同樣臉色大黑,“你可真是自戀!你還真以為你是天上掉下來的仙女啊,見面幾次就能成功勾引男人!”
旋即他恍然大悟,“所以這就是你隨后直接對我下手的原因?你到底想對我做什么?”
“呵呵~,妾身不告訴你呦~”她嬌嗔一笑,竟有些撒嬌意味。
“夠了,你這副表情惡心誰呢!”
“哼~”
夜,礦區(qū)。
王行盤坐在屋子里,心神登上涅槃殿。
紅依然盤坐在那塊巨石上,發(fā)色主體為紅,但摻雜的藍色星點越加繁多,讓她有種美輪美奐的氣質。
他請教,“紅,雨鈴兒今天到底對我做了什么?”
紅搖搖頭,“可能是想窺測你的記憶吧,但被我遮掩過去了?!?p> “小鬼,你對魂術的抵抗實在是太弱了,這很危險?!彼陕涑雎?,隨后揚手輕點。
一點靈光直入他的眉心,攜著晦澀玄奧信息。
《煉神觀想法》
王行蹙眉,這大概意思就是在腦海里觀想出一尊神明,藉此統(tǒng)率魂力,抵御魂術。
他有些疑惑,“應該觀想哪種神明,我沒見過啊……”
紅說道:“不可代指,一旦代指就失去了本來意義,信馬由韁,幻象出你心中的偉大存在。”
王行心中一動,“哦,任意幻想,可以拼湊啊。”
紅皺皺眉,“你先試試?!?p> 王行俯瞰大地。
隨著觀想,一道歪七扭八的虛影懸空在涅槃島之外,身形臃腫,勉勉強強可以看出是個女性。
紅有些無語,“這是?”
王行隱晦瞥了紅一眼,訕訕道:“有些困……”
咻~
一道光束電光疾閃,瞬息將他打了個踉蹌,倒摔在地。
“紅,你干嘛打我!”王行跳將起來,捂著通紅額頭。
既委屈,又委屈。
她似笑非笑,手中光球彈射不止,“臭小鬼,你看本宮做甚。難不成你是在觀想本宮?本宮在你的心里就這么丑陋?”
“當然不是!”
看出紅有些不高興,王行連連搖頭。
開玩笑,現(xiàn)在要是承認豈不是討打嗎。
“哼~”
她挺翹如遠山的瓊鼻皺起波瀾,“觀想得很好,下次別觀想了?!?p> 不待王行做出反應,她又是搖搖頭,“不,還是換一種觀想法吧,太丑了?!?p> ——到底是有多介意啊……
——連觀想都不讓了……
王行暗暗腹誹。
一點靈光復又涌入他的眉心。
《駁圖錄》
腦海里,一匹似馬非馬的異形物種正昂首嘶吼,聲如擂鼓。
它白身黑尾,頭生獨角,嘴含利齒。
四肢如虎,遒勁有力,爪牙鋒利。
氣勢無雙,看起來異常的神威矯健。
王行驚訝,“駁?”
紅說,“沒錯,這是駁,能與真龍、真鳳、麒麟、玄武所媲美的神獸。會很難,但你若能觀想出來,想必等階相差不是過于懸殊的情況下,很難有人再用魂術對付你?!?p> 王行有些遺憾,他還是喜歡之前的煉神觀想法。
“血主之前和你的交談,不必過于在意。強者的魂力已經質變,對弱者會有非常大的影響?!?p> 隨后,紅容顏沉靜,看向王行,安慰道。
王行微微點頭。
見他仍沒有釋懷,紅笑了笑,語聲溫潤。
“其實這世間哪,哪有什么絕對正確的理念,都是相對的,關鍵是有沒有力量貫徹到底。你不是立志要成為至強者么,到了那時,你就是絕對正確?!彼诲N定音。
王行點了點頭,小心看向紅,問道:“紅會討厭我變成血主那樣么……”
紅說道:“會。你每日承受的是什么你也知道,一旦向著負面改變,就會一發(fā)不可收拾?!?p> “小鬼,我希望你能保持現(xiàn)在的樣子。那樣,我會很高興?!彼t藍交錯的瑰麗眸子閃耀如星辰,帶著歆然流轉的光澤。
那光澤,王行看不太真切,卻很是喜歡,一時看得有些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