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以身相許的少女
什么樣的人容易患上這花柳?。慨斎皇窍矚g胭脂堆里打滾的風流人物。
在大仁王朝，雖說沒到狎妓成風這么夸張的地步，但起碼朝廷是允許青樓娼館存在的，其中規(guī)模最大名聲也最大的，自然是京城的教坊司，所以不管是官營還是私營，人家做的都是正經(jīng)生意。
既然是正經(jīng)生意，那就不能說照顧生意的顧客不正經(jīng)。
李青石感覺意外，也沒有瞧不起這年輕乞丐的意思，只是單純因為看走了眼。
覺得他不像這種人，并非是看他長得濃眉大眼，而是通過言行舉止，還有那最不可捉摸的直覺，事實證明，直覺果然是不大能靠得住的。
李青石忍不住感嘆，還是老話說的透徹，知人知面不知心。
然而沒想到名叫陳光宗的年輕乞丐只是臉紅了一瞬，就迅速恢復常態(tài)，說道：“李少俠誤會了。”接著并未刻意壓低聲音，語氣清淡講出了自己的故事。
他的遭遇跟李青穗姐妹兩個大同小異。
當年他娶進家門沒多久的新婦去松云觀燒香祈愿，并沒有發(fā)覺什么異常，后來莫名其妙患上這花柳病，叫他百思不得其解，風月場所他從來沒去過，平日里為人也十分檢點，這個病是怎么得的？
細查之下，發(fā)現(xiàn)他的妻子也患了這個病，以為婦人偷漢，大怒之下就要休妻，婦人有沒有偷漢，自己當然心知肚明，急怒間想起一件怪事，便跟他說了。
原來婦人去松云觀上香時，午飯后覺得有些疲乏，本打算小憩片刻，誰知這一睡就是將近兩個時辰，期間還做了場春夢，因為覺得羞人，這事就從來沒與人說過。
陳光宗自幼熟讀圣人經(jīng)典，從來不信怪力亂神，因此對松云觀分毫敬畏之心都欠奉，再加上年輕氣盛，如何能忍的下這口王八氣？去找松云觀理論，后果可想而知。
被大刀會尋了個由頭粘上，一個清水城里的殷實富戶就此家破人亡，細想前因后果，自然把什么都看的明白，遠走他鄉(xiāng)避禍，本來就已經(jīng)心灰意冷，被這病日夜折磨，更加生了死志。
這次回到清水縣，就是想看看有沒有機會跟那紅陽賊道拼個同歸于盡。
一眾乞丐聽的感同身受心有戚戚，一邊互相安慰一邊咬牙痛罵，看他們模樣，如果真能跟那紅陽真人同歸于盡，想必誰都不會吝惜自家性命。
李青石卻聽的眼神發(fā)亮，因為按照陳光宗所說，很容易就能做出一個推斷，那紅陽真人也有這種世人眼中無法根治的病！
一個人生了病，自然千方百計想要治好，不知道這位百姓眼里的仙師已經(jīng)苦惱多少個日夜，如果讓他看到治好的希望，想必無論如何都要試試。
而一旦有了跟這位深居簡出的活神仙單獨相處的機會，到時是用藥還是用強，就可以好好研究研究了。
李青石叫來眾人商議，很快就有了眉目。
此時天將破曉，走出破廟，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李青石伸了個懶腰，神清氣爽。
聽見有人跟著出來，回頭看去，是臉上露出畏縮神情的少女李青禾。
對這個給自己喂過水的少女，李青石觀感很好，沖她笑道：“天還沒亮，怎么不多睡會？”
李青穗傷好后，這個少女又變回原來模樣，膽怯怕羞，只要有姐姐在就會躲到她的身后，怕跟人說話，怕與人對視，更怕見到生人。
少女回頭看了看，見沒人再跟出來，走到李青石身前，仰起腦袋，出乎意料與他對視，輕聲說道：“你救了姐姐的命，我愿意以身相許。”
李青石絕想不到這種話會從這樣一個怯弱少女嘴里說出，呆愣當場，半晌才回神，好笑道：“不行，你太小?！?p> 不料少女低頭看了看自己胸脯，說道：“我今年才十五歲，還能長。”
??？？？
李青石呆愣無語，不愧是姐妹，腦回路一個比一個清奇。
不過李青石有些意外，這女孩竟然都十五歲了。
少女那軟弱性子很容易讓人產(chǎn)生錯覺，下意識把她當成一個遠沒長大的孩子，這時細細打量，意外發(fā)現(xiàn)她竟然比李青穗還要漂亮許多，十五歲，確實是大姑娘了，放在尋常人家，這個年紀早就已經(jīng)有人提親。
少女再次單刀直入：“你喜歡我姐？”
李青石昂然道：“不，我沒有，你別瞎說?！?p> 少女似乎松了口氣，突然撲進李青石懷里，雙手把他死死抱住，說道：“那我李青禾這輩子非你不嫁?！?p> 少女這番出人意料的舉動，并非無跡可尋。
她五歲便家破人亡，之后跟著姐姐，以及做了姐姐師父的柳婆婆四海漂泊，雖然有她們在，她那顆小小的心卻從未覺得安穩(wěn)，然而李青石救回姐姐性命后，她突然就覺得，只要有他在，她的天就永遠不會塌。
她其實還不懂什么男女之情，只是曾偷偷聽見醉酒的柳婆婆說過，如果你遇到一個男人，覺得此生若離了他便不得安穩(wěn)，那就一定要將他抓牢，而抓牢的唯一辦法，就是嫁給他，千萬不要猶豫，因為一旦錯過，可能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李青石錯愕之后心虛觀望周圍，這特么要讓人看見，那就是黃泥掉進褲襠里，他趕緊將少女扯開。
豈料少女十分執(zhí)著，剛分開便又朝他撲來。
李青石伸手按住她頭，面孔嚴肅道：“已經(jīng)說過不行！”
少女信心十足道：“一定能長大的！”
這特么……李青石只好敷衍道：“那就等長大再說?！?p> 少女終于停止前撲架勢，眉開眼笑道：“大丈夫說話算話！”心滿意足走回廟里。
這是李青石第一次看見她笑，竟忍不住恍了下神，因為他從未見過如此燦爛的笑臉，那一瞬間，他似乎在她臉上看見一整個盛夏。
眨了眨眼，李青石默默吐槽，老子就說話不算話了，怎樣？
忽然靈機一動，不對，老子大可不必食言，方才說的是長大再說，多大算大？老子不信你還能長到五尺？
又在廟外站立片刻，回到廟里，少女又變回那個畏畏縮縮的怯弱孩子，縮在姐姐身邊，小心的看了他一眼。
這讓李青石又恍了下神，覺得剛才那一幕不太真實，很懷疑自己是不是因為一夜沒睡，所以發(fā)了癔癥。
少女見他呆呆愣愣，一雙能剪斷秋水的眸子里出現(xiàn)難以察覺的狡黠，靠著姐姐的肩膀沉沉睡去。
……
清水城的街道上人來人往熱鬧依舊，確切的說，城里最大禍害大刀會被拔除以后，這座縣城更加繁榮了幾分。
規(guī)模僅次于主街道的梨花街上多了個不起眼的攤位，攤位前豎著一塊木板，上面規(guī)規(guī)整整寫著幾句話：“妙手包治百病，治不好倒賠銀錢，治壞了賠金十兩，價格公道?！?p> 治不好倒賠銀錢，治壞了賠十兩金子！可著整個清水城，可沒一家醫(yī)館敢這么干，就連醫(yī)術(shù)最好的周老神醫(yī)都不敢打出這樣的招牌，所以這塊牌子一立起來，立馬吸引來大票人圍觀。
人們對著醫(yī)攤指指點點，卻沒一人敢上去瞧病，生怕是層出不窮的江湖新騙術(shù)，畢竟坐在桌子后面那位郎中，看著也太年輕了點。
旁邊是個賣針線的攤子，攤主是位才二十多歲就已經(jīng)滿臉風霜的婦人，自打醫(yī)攤剛支起來就一直在往那邊瞟，不是因為那位小郎中長得好看，而是家里確實有病人。
去年當家的不知患了什么病，忽然就癱了，咬牙借錢找了好幾個郎中來看，甚至周老神醫(yī)都請來了，還是沒能治好。
這下日子可就沒法過了，當家的癱著動不了，上邊還有個臥床不起的老人，下邊有個年紀太小不能做工賺錢的孩子，看病又欠了滿屁股債，一家老小全指著她這一個針線攤過活，有時候真想找根繩子吊在房梁上。
幸虧大刀會沒了，要是大刀會還在，家里兩天才能吃上一頓飯，現(xiàn)在一天就能吃一頓，知足了，至于欠下的債，就只能等著閨女長大賣個好價錢。
婦人收回目光，偷偷死命掐了自己一下，心里罵自己，別做夢了，周老神醫(yī)都治不好，老老實實把日子熬到閉眼那一天吧。
罵歸罵，過了一會又忍不住往那邊瞟，瞟著瞟著忽然發(fā)現(xiàn)這位小郎中有點眼熟，這不是好些日子前跟大刀會那兩人打架的那個人么？
心里猛地揪了一下，跟大刀會不對付，至少不會是騙子吧，那，那能不能試試？
猶豫老半天，一咬牙，小心翼翼走到醫(yī)攤前：“我當家的癱了，能不能治？治病要多，多少錢？”
李青石轉(zhuǎn)過頭，然后就看見一雙不像在人間能看到的死寂眼眸，愣了愣，笑著說道：“能治，一個銅錢，治不好這個賠給你?！?p> 說完拿出一錠十兩重的銀元寶放在婦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