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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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辛毅似乎是如夢初醒的說道：“我明白了，麻田的人之所以愚昧，是因為沒有外部的知識和信息！

　　“這里的人，不知道什么是對的，什么是錯的！而報紙可以帶來全世界的信息……”

　　老方緩緩的說：“我們身在21世紀(jì)，卻不知道報紙這種東西。而書上說，1582年，世界上就有報紙了?！?p>　　李辛毅的第一反應(yīng)是：“神明把報紙也刪除了？”

　　但是馬上又覺得不對，他再疑惑的看向手中的這張大紙。“如果神明真能刪除報紙，為什么圖書館里還有這東西存在呢？”

　　老方說，“報紙早在2010年左右似乎就滅絕了。和神明可能沒有關(guān)系。”

　　滅絕？

　　李辛毅注意到老方用了一個比較特別的詞語。

　　老方說，“圖書館里，2010年之后的報紙就找不到了，突然就消失了。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它，就像恐龍滅絕一樣，”

　　“難道神明2010年就出現(xiàn)了？”李辛毅猜測道

　　老方搖頭：“報紙是被另一種東西消滅的?！?p>　　“是什么？”

　　“媒體。更高級的媒體。”

　　說著，老方展開了一張圖片，圖片上是個黑黑的手掌大的方塊。

　　“這就是媒體？”

　　李辛毅看著圖片上那個黑方塊，圖片下方標(biāo)注了這東西的名稱：‘新一代iPhone 14 pro’。

　　“人類發(fā)明了更加高級的媒體，這種媒體可以一瞬間獲取世界每一個角落的信息，可以與地球上任意一個地方的人通話，

　　“這東西比報紙好用十倍百倍，報紙變成了一種過時的東西。所以它就自然的消亡了?！?p>　　李辛毅注意到，印有圖片的那張紙陳舊發(fā)黃，很有年頭了。

　　“我絲毫不記得見過這種東西?！崩钚烈阏f。

　　老方看著李辛毅說，“在麻田，沒有任何人記得存在過這種東西，”

　　為什么？

　　李辛毅說，“說明‘媒體’被神明從世界上刪掉了？”

　　“不是‘媒體’這種東西被刪掉了。是媒體的‘概念’被刪掉了?！?p>　　“神明刪除的不是具體的事物，而是事物的概念。”

　　老方說著，拿出一張手寫的紙，“這幾個字，你見過吧？”

　　紙上是老方手抄的一行字：‘麻田鎮(zhèn)公眾圖書館’。

　　那是圖書館牌子上的幾個字。

　　老方問：“麻田鎮(zhèn)是什么意思？”

　　‘麻田鎮(zhèn)’？讀起來好像很順，李辛毅覺得隱隱約約有些奇怪。麻田就是麻田，為什么要寫一個‘鎮(zhèn)’字呢？

　　“鎮(zhèn)定，鎮(zhèn)壓，鎮(zhèn)靜……”他猛的抬起頭：“鎮(zhèn)是什么？”

　　老方問：“麻田是個什么？云緊又是個什么？你能否用一個字來定義它們？”

　　李辛毅皺起了眉頭，他開始明白老方的意思了。某種‘概念’，從他的頭腦中消失了。

　　老方翻開字典，推到李辛毅面前。

　　‘鎮(zhèn)，是行政區(qū)劃之一，行政地位與街道、鄉(xiāng)、……相同，由縣級市、縣、自治縣、……直接管轄?！?p>　　‘縣，是行政區(qū)劃之一，行政地位與市轄區(qū)、縣級市、……相同，由地級市、地區(qū)、……直轄市管轄或由省直接管轄?！?p>　　看到這些定義的剎那，李辛毅突然就想起來了。

　　‘鎮(zhèn)’和‘縣’這兩個概念被神明刪除了。

　　他從來沒想到過，‘概念’這東西，原來是這么的重要?！拍睢鋵嵕桶酥R。

　　當(dāng)人類完全沒有‘媒體’概念時，他們就全然意識不到，全世界的信息可以隨手取得。

　　同樣的，當(dāng)人們沒有了‘鎮(zhèn)’和‘縣’的概念后，人們對世界的大小、規(guī)模也沒有了認(rèn)知。

　　所以麻田的人就不敢走出去，因為他們不知道外面有什么，也不知道云緊有多大，有多遠(yuǎn)。

　　聯(lián)想到在古代，世界總是無限大、神秘且危險的，在傳說中，哪里有巨人、哪里有惡龍，在山海經(jīng)中，各種可怕的怪物更是層出不窮。人們對遠(yuǎn)方的世界總是敬畏和恐懼。

　　其實他們要是有一本初中地理書，大量的迷信就會全然不見了。

　　李辛毅僅僅是擁有了‘鎮(zhèn)’和‘縣’的概念，他一下子就明白，從麻田走出去，不會太遠(yuǎn)，一定會走到一個縣?？h也只是一個小地方，，他再也不會害怕和恐懼遠(yuǎn)方。

　　對于這個簡單的‘發(fā)現(xiàn)’，李辛毅不知道該悲哀，還是該高興。

　　現(xiàn)在麻田鎮(zhèn)的人，其實就跟古代人一樣，認(rèn)知水平完全倒退到了中世紀(jì)。

　　“我明白了，神明讓人類愚昧！”李辛毅說，“刪除媒體，讓人們失去信息。刪除地理概念，讓人們不敢走出去?！?p>　　“這樣，人們變得愚昧了，就會相信神棍，會相信神明。就會被祂統(tǒng)治?！?p>　　神明刪除掉的肯定不只是一兩個概念?？赡苓€有更多的東西被刪除了。

　　可悲的是，想要控制人類，根本不需要搬山填海之類的偉力，只需要做出很小的一點點改變，拿掉一些概念，就足以使社會倒退幾百年。

　　李辛毅捂著自己的額頭，

　　過了一會，他抬頭看著老方說：“方伯，我感覺你簡直就是一個學(xué)者。你當(dāng)仆人完全是大材小用?！?p>　　老方聽了這句話，眼中似乎有復(fù)雜的光芒閃過。

　　“在我走進圖書館的時候，”老方說，“我有一種強烈的感覺……感覺自己是另一個人?！?p>　　他是屬于圖書館的，并不屬于廚房和雜物間。

　　老方對自己產(chǎn)生了懷疑。正如李辛毅也對自己產(chǎn)生懷疑：為什么體內(nèi)會有另外一個人格？

　　也許每個人身體里都有另一個自己存在？

　　叮當(dāng)是個乖孩子，可她有一段所有人都不知道的過去。

　　那些歌舞團的胖子，每個人都曾經(jīng)有自己鮮活的性格和人生。

　　神明改變麻田鎮(zhèn)的時候，還改變了什么？改變了每個人的一生？

　　兩人默默的相對而坐。

　　不過他們沒有對這個話題深入下去。

　　現(xiàn)在還沒到談這個的時候。不知道的東西太多了，談也談不出什么結(jié)果來。

　　李辛毅起身向老方道晚安。

　　“早點睡，”老方說，“明天還不知道會有什么鬼怪事情發(fā)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