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誰敢出聲，同死！
“眾卿都出去看看！敢多言一字，同死……”
朱元璋語氣森冷說完，不再看滿殿官兒，扭頭便大步離開奉天殿。
朱標急急跟在他身后，好幾次差點沒前腳踩后腳，摔倒下去。
這位太子殿下心有戚戚，想勸什么，又迫于親爹已做出了警告。
不是求情就同死？
而是這會敢多說一個字，就要大難臨頭……
爹這明擺著是針對我的！
實際上，朱標也氣得不輕。心里仁慈的他都沒想到，外頭那些關(guān)于瓜洲的流言，真有人敢冒險搬到朝堂上來說。
還直指我家老二是妖孽……
簡直百死難??！
他也非愚昧之人，自然更看得出，這個叫陳懷義的言官，只是被人推出來的替死鬼，為的就是試探親爹的底線。
想看看朱家人究竟是親情重要……
還是謀害小明王的罪名影響大……
至于這幕后黑手何許人也？
朱標多少也能猜得出來。
要是李相所為，也太蠢了！
胡惟庸雖然去了揚州一趟，回來還染了風(fēng)寒……
但也不可能是他所安排！
他只是放出流言的，還沒有那個實權(quán)差得動六品言官。
查來查去，最后只會落在與李相不和的汪廣洋、劉伯溫頭上……
朱標念及此，便聽到后方猛地響起幾聲沉悶的慘叫，他駭?shù)弥苌眍澙?，好似掉進了冰天雪地里。
這徹骨的涼意，迫使他忍不住要閉上眼睛，但終究還是強撐住了，他知道自己決不能怯場。
否則，就真被言官說中了。
我不如老二……
“老大??！在想些什么呢？”
親爹輕慢的呼喚聲傳來：“去！你也去瞧瞧那些叔伯。看誰不敢看，誰又想提前走人的？都記著，回來告訴咱?！?p> “謹遵圣命！”雖心中更覺錯愕，朱標卻不敢猶豫，轉(zhuǎn)身便走，還不由加快步伐。
望著自家老大漸漸遠去的身影，朱元璋輕哼聲，又滿意的點點頭。
朱標繞過奉天殿側(cè)廊，飛快來到正面的廊下，一眼便望見觸目驚心的局面。
殿門外仍舊是那百多位文武大臣，暫時還沒有人早退。
右側(cè)的廊邊與玉階上，可見血跡如梅花點點開放著。
廊上，拱衛(wèi)司指揮使涂喆面無表情的盯著他屬下甲士的一舉一動。
那兩個甲士正將不斷淌血的麻袋，從廊下經(jīng)由玉階抬到涂喆面前。
而后，在一聲“放”的叱喝聲中，他們齊齊抬手，將麻袋舉過廊外。
都不用使力，兩個甲士只需要放手，麻袋便從三米高的所在，大瓜也似的，重重墜落到廊下。
“哇啊”“喀嚓”幾聲，麻袋中發(fā)出慘嚎與骨骼粉碎聲響，褐色的鮮血隨之浸染開來，四處濺射。
而此際，廊下早呈現(xiàn)出一灘血漬，腥味四散，令朱標聞之眩暈欲嘔。
麻袋墮落的同時，那兩個甲士又揮汗如雨跑到廊下，滿手血污的重又搬起麻袋，跑上玉階。
一下下的摔出去，如此往復(fù)再三，麻袋中的陳懷義就漸漸連慘叫聲都沒有。
不多時，這人甚至都失去了聲息，只能在甲士們再次搬起他之前，于麻袋中不住痙攣。
如此場面，文臣武將們卻車大氣都不敢喘。
一切皆因洪武皇帝早有言在先……
若許敢出聲，同死！
李善長、汪廣洋盡皆臉皮直搐動，他們怎么都沒想到。
朱棪！
這個陛下放任在湯和、常遇春軍隊中，不管不顧四年多的二皇子……
其實在天下至尊的他心目中，竟是份量如此之重。
居然到了直接遷怒于百官的程度？！
他們與劉伯溫，三個天生不對付，分屬淮西、淅東兩派的重臣，也不自覺私下里交流了下眼色，都看出了彼此心中的恐懼。
恐懼頃刻包裹全身，劉伯溫當(dāng)先待不住了，趕緊走到朱標身旁，告饒道：“太子殿下！老臣來回奔走于揚州、應(yīng)天之間……”
“實在身心俱乏，見不得這般慘烈的情形！求乞殿下放臣回府，歇息幾天？”說著，他腰彎得更低垂了些。
聽得劉伯溫開口，涂喆當(dāng)即將冷漠的目光鎖定在這老先生身上，便喝令下屬道：“來人！把誠意伯也給……”
只不過，涂喆話到一半，就叫朱標抬手制止：“讓劉先生回府！若有過失，一切由本宮承擔(dān)，定不牽連你們……”
“劉先生！我那老二，這段時間在揚州，可還好？吃得下、睡得著吧。他可是瘦了、還是胖了？跟他王妃的關(guān)系還好吧?！?p> 奉天殿四下氣氛焦灼，劉伯溫怕自己說太多，只會讓太子殿下更為難。沉吟稍許，他只能將千言萬語，化成了一句。
“太子殿下且寬心！小吳王殿下一切安好?！?p> 頓感卸下心頭大石的長透口氣，朱標點頭微笑道：“如此！有勞先生了。先生且回府靜養(yǎng)些時日，本宮定不會讓您受累又受罪的！”
劉伯溫剎時越發(fā)感激涕零，哽咽聲，深揖地拜了拜。而后，他不再遲疑，扭身便朝玉階下走去。
每段九級的玉階上，依然血污遍布，腥味撲鼻。
無論危險或機會，世上但凡有了第一個吃螃蟹者，緊接著就會有人前仆后繼。
遠遠望著劉伯溫離開皇宮，呂昶也連連吞咽口水，自以為無人察覺的，逃竄出去。
隨后，李善長、汪廣洋也在朱標凝視之下，悄沒聲息的跑掉了。
奉天殿前，漸漸散去的百官，也只有湯和、徐達、李文忠等武將最終留了下來。
常遇春則是早被診斷出患有嚴重隱疾，叫太子朱標早早趕回去。
到得最后，兩個甲士已經(jīng)像是提起一麻袋爛泥般，呆立在廊下。
朱標不忍的咬了咬唇，吩咐道：“燒了吧！燒得徹底點，把骨灰發(fā)還給其家人……”
“至于這陳懷義還有在朝、在各地任職的親屬，全部撤職，降為平民。”
雖然有些同情這個替死鬼陳懷義，他也認為，自己做大哥的，終歸得給弟弟出出氣。
要不然，事后想起，本宮自己都原諒不了自己……
朱標最后再看一眼滿目狼籍的玉階、石廊，調(diào)頭就走，準備去跟親爹復(fù)命。
“本宮命你們！兩刻鐘內(nèi)，把奉天殿內(nèi)外都掃洗個干凈。莫要陛下再見到一滴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