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家的修煉方式,頗似神道流、信仰流。
只不過,小說家不需要供奉香火、信徒信仰,需要的是眾生心力。
人之七情六欲,便是眾生心力。
按照小說家的說法,天地眾生皆生于天地之間,眾生行止與天地息息相關(guān),眾生興衰關(guān)聯(lián)天地興衰,得眾生便可得天地。
據(jù)此,小說家便想到借天地眾生心力修行,從而創(chuàng)出小說家的修行之法。
小說家著書立言,便是神道流、信仰流中的造神,小說家創(chuàng)造的作品演化的幻界,便是初生的神祇。
隨著作品不斷傳播,為眾生熟知,眾生心力會自動融入小說世界,不斷壯大、強化幻界,直至幻界由虛化實,成為真正的世界。
在這個過程中,作為幻界的創(chuàng)世主,小說家的修為自然會水漲船高。
所以,對小說家而言,一個廣為流傳的作品,是立身之本。
可惜的是,虞信并沒有這樣的創(chuàng)作才華。
“什么小說都可以嗎?”聽完虞信的介紹,王良瑜下意識地追問一句,腦中不由自主冒出很多帶點顏色的小說。
食色,性也。
這類故事總能挑動人們的情緒,不管男女。
虞信搖搖頭,認(rèn)真地說道:“著書立言,著書是基礎(chǔ),立言是根本,書之深淺、言之高低共同決定幻界的未來?!?p> “懂了!”王良瑜點點頭,面露痛惜之色,為自己錯失一良機而失落,當(dāng)下再無興致,轉(zhuǎn)身便走,“接下來的事,你們談,我先去看看踏雪烏騅了!”
丟下陸啟,王良瑜出了小院,直奔馬廄。
半年多了,王良瑜真的挺擔(dān)心,踏雪烏騅已經(jīng)不認(rèn)識自己。
出人意料的是,踏雪烏騅竟然還記得自己,王良瑜剛一走近,踏雪烏騅便親昵地探出馬頭,貼著王良瑜的手掌不斷摩梭。
“不枉我對你這么好!”王良瑜撫摸著踏雪烏騅茂盛的鬃毛,伸手從腰間解下葫蘆,倒出些許猴兒酒,混在馬槽的黍米中,“來,嘗嘗,好久都沒喝了吧!”
來姑蘇的路上,王良瑜就經(jīng)常這么喂踏雪烏騅,也不敢多,怕踏雪烏騅受不住極品猴兒酒的藥力,每次就那么一小口。
踏雪烏騅一雙馬眼頓時亮起,低下頭,大口吞吃。
馬槽里的黍米,轉(zhuǎn)瞬就一掃而空,連槽壁都被舔舐得干干凈凈。
“放心,以后還有!”看著踏雪烏騅渴望的眼神,王良瑜拍拍馬頭,滿臉笑意。
陪著踏雪烏騅耍鬧一番,增進感情后,王良瑜又離開馬廄。
回到院子,便看到陸啟站在廊沿下,似是在等著自己。
“等我呢?”王良瑜走上前,拍著陸啟的肩膀,問道。
陸啟回過身,拱拱手,道:“公子,屬下有事想向你稟報!”
“不用這么拘束?!蓖趿艰[擺手,隨意地坐在回廊的欄桿上,扭頭看著陸啟,問道,“有什么事?”
“經(jīng)半年發(fā)展壯大,春秋說書人已有近千人,遍布吳越楚三國,齊宋魯陳等國亦有我們的人,惟有燕晉秦地處偏遠(yuǎn),力不能及?!标憜⒑唵握f明春秋說書人的近況,又作誓保證,“不過,再有半年,九州諸侯名城,皆有春秋說書人!”
“這么快?”王良瑜聞言一臉錯愕,不可置信地看著陸啟,這擴張速度也太快了吧。
陸啟臉上自得之色一閃而逝,笑著解釋道:“說書深受百姓喜愛,許多說書人就冒了出來,其中大部分并不是我們春秋說書人!”說著,不等王良瑜詢問,又繼續(xù)道,“后來,我派人接觸他們,將他們?nèi)技{入春秋說書人?!?p> 王良瑜聞言心中一動,看向陸啟:“你用什么說服他們的?”話剛出口,立刻想起陸啟先前求法,頓時明白過來,拍掌道,“原來你早就打好主意了?。 ?p> 陸啟笑了笑,躬下身,畢恭畢敬:“還望公子成全,助春秋說書人一臂之力!”
“你不是尋了虞信了嘛!”王良瑜聞言倒是有些意外,小說家的傳承,難道還不能滿足說書人嗎?
“說書人畢竟不是小說家,想要修煉小說家傳承,怕是力有不逮。”陸啟道出困難,躬下的腰身,又下去幾分,“故而,屬下想請公子為我等春秋說書人開道?!?p> 王良瑜一臉無語,看著陸啟,很想說一句,你高看我了,我可沒這本事啊!
可是,看著陸啟滿臉期待之色,王良瑜又不好說什么,只得問道:“虞信怎么說?”
陸啟搖搖頭,其意不言而喻。
王良瑜蹙起眉頭,認(rèn)真思索起來,腦中風(fēng)暴爆發(fā):“神道流、信仰流皆有請神之法,是不是可以借鑒一二?”
小說家和說書人天生綁定在一起,如果說,小說家是創(chuàng)世的神祇,那么,說書人便是神祇在人間的使者。
神祇賜福神使力量,神使負(fù)責(zé)播撒神祇榮光。
完美!
聽著王良瑜的設(shè)想,陸啟欣喜之余,又有些擔(dān)憂:“如此一來,說書人豈不是成了小說家的附庸?”
“狹隘了啊!”王良瑜嘿嘿怪笑一聲,摟著陸啟的肩膀,道,“俗話說,舔一是為狗,舔萬是為雄,舔得九百萬,當(dāng)為雄中雄!”
陸啟滿臉錯愕,聽不懂王良瑜口中的俗話。
王良瑜見狀有些挫敗,轉(zhuǎn)而問道:“這么說吧,說書人是指著一個小說家過活嗎?”
陸啟先是一怔,再想到王良瑜說的俗話,頓覺恍然大悟,笑了起來:“所以,到時候,就不是我們指著小說家,而是小說家求著我們了!”
“對頭,這就是掌握話語權(quán)的作用!”王良瑜附和一句,旋即又提醒道,“不過,這是把雙刃劍,注意尺度!”
陸啟腦筋一轉(zhuǎn),便明白其中的關(guān)竅,點頭應(yīng)是,旋即又畢恭畢敬地躬下身,感激涕零:“多謝公子為春秋說書人開道!春秋說書人永世銘記公子大恩!”
“別!”王良瑜伸手?jǐn)r阻,笑著道,“可別這么說,現(xiàn)在還只是設(shè)想,能不能成還得看虞信那邊呢!”
陸啟笑了笑,心中卻是篤定,王良瑜的法子一定可行!
兩人都是雷厲風(fēng)行之人,動念間,王良瑜和陸啟,又向著虞信的小院行去。
剛行幾步,陸啟輕咳一聲,又道:“公子,如今,有一事,還需公子定奪!”
“什么事?”王良瑜一臉好奇,問道。
“兩年之期只余一年,屬下想著,我們是不是也該去太室山準(zhǔn)備準(zhǔn)備了?”
當(dāng)初,姑蘇城外,王良瑜和陸啟商量著,兩年后春夏之交,于太室山舉辦論道大會。
如今,轉(zhuǎn)眼過去半年,距離約定之日,也只剩一年時間了。
王良瑜略作沉吟,點點頭:“嗯,確實要提前去,荒山野嶺可不行,得弄出個遮風(fēng)擋雨的場地來,可不能讓旁人小瞧了,墜了咱們論道大會的聲勢?!?p> “正是此意!”陸啟連聲附和,旋即又道,“公子,屬下有意將春秋說書人總部設(shè)在太室山中,一來定下春秋說書人道統(tǒng)傳承,二來未來全權(quán)負(fù)責(zé)承辦論道大會?!?p> “挺好,想到就去做吧,你才是春秋說書人的老大!”王良瑜一臉贊許地看著陸啟,鼓勵道,“日后,你也是一家之長了!”
陸啟謙遜地綴在王良瑜身后,臉上感激之色溢于言表:“還要多謝公子栽培!”
“這話說的,我有些臊得慌!”王良瑜摸著臉皮,自嘲道,“這都是你努力得來的,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我就一甩手掌柜罷了!”
陸啟微笑不語,心中對王良瑜敬意卻是絲毫未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