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科舉取士這詩賦同樣也是其中一科,雖然說朝廷取士如今重策論經(jīng)義而輕詩賦,可文人墨客卻是鐘愛于此。
每個人坐在席上,有數(shù)位身著灰色短褐的下人上來在每個人的案幾上都擺放著文房四寶。
甚至鄰近著賀信身邊的楊秉桌上也放有,楊秉一時間覺得自己像是一個闖進(jìn)高端聚會的小白,一時間怔怔的在原地沒有反應(yīng)過來。
一旁的賀信還以為他是因為不會寫詩所以窘迫不知所措,于是在一旁規(guī)勸道:“過會兒你不用上交,你如今還沒有詩賦的基礎(chǔ)”
楊秉赧然的點了點頭,他剛剛在某一刻竟然生出了做那文抄公的念頭,不過既然老師如此說也不必去獻(xiàn)丑了。
便安心的淺嘗桌上的菜肴,覺得味道并不盡人意,可能是這些時日一直去往茶鋪里,連帶著自己的口味也變得刁鉆了。
這些菜肴并不難吃可也說不上美味,只是從模樣上來看頗為美觀而已。
畢竟這宴會上如他這樣真正一心將心思放在吃上的也是另類,此刻的他竟然想去一趟茶鋪點一些果子和飲子來安撫一下自己的胃。
想到這里不僅嘆了口氣,他若是去了東京可就再也不能吃上錢塘這茶鋪的東西了。
三娘不僅果子做的好吃,飯菜也是十分美味完全符合了他這個老餮的口味。
賀信可是一甲進(jìn)士,雖然沒有什么詩名在外可是詩賦的能力絕對不差。
一首詞賦很快便落于紙上,他的字有前唐書法大家歐陽詢的影子,字形瘦長,結(jié)體于嚴(yán)謹(jǐn)平時中求奇險,于絕險中求平正。
且先不論詞賦如何,這書法作品絕對是一派大家,看的一旁的楊秉也是艷羨不已,若是論書法境界他與這位老師差距還是十分明顯。
他對于詩詞并無鑒賞能力,只是看起來只覺得文辭華麗。
眾人將一一都將自己的作品遞了過去,可只有楊秉桌上的白紙卻是空白一片。
“這位公子,您該落筆了。”
一旁的下人在一旁提醒著,賀信說道:“這是我自家的子侄,不善于詩賦他便免了吧!”
只見席上有一人說道:“我族中剛剛蒙學(xué)小輩都能作上一首詩,難不成元安兄的子侄還比不上我族中剛剛蒙學(xué)的子侄?”
雖然此人面容溫和帶著笑意,可明眼人都能聽出來這是在有意的針對著賀信。
作為東道主的唐培松規(guī)勸的說道:“此次宴會是想看看各位的詩作,既然小輩不善于詩詞那便免了吧!”
“是極,是極!”
眾人也是在一旁附和道,這出聲發(fā)言之人姓吳名庭,家中乃是杭州士族吳氏,有人在朝中為官乃是真正的官宦之家。
可是他如今已經(jīng)三十七歲,已經(jīng)連續(xù)三次名落孫山,這科舉每三年一次他已經(jīng)蹉跎了九年。
如今仍是舉人的功名,想要考取進(jìn)士卻是屢次不中。
他在進(jìn)府之時恰好聽見賀信說道:“還算聰敏,中個進(jìn)士想來是沒多大問題。”
這話像是一根針一樣刺激了那敏感的內(nèi)心,于是才會站出來以言語相激。
既然你覺得你家子侄中個進(jìn)士沒有什么問題,那么不會連個蒙學(xué)的孩子都不如,還有什么顏面說考取進(jìn)士。
賀信的性子隨性灑脫,可是卻不是那種處處退讓以何為貴的性子。
眼神凌厲的看著對方說道:“國家重策論經(jīng)義,反而夸贊子侄詩賦上的才能,若是等到他長大也不過是一個空談?wù)`國之人,這就是汝之家學(xué)嗎?”
他能夠被柯政收為弟子,能夠在官場上格格不入那是因為他的性子,使得他不能虛以委蛇的和同僚打著交道。
反而像是一個刺猬一樣敏感,面對挑釁就會像是一柄利劍一樣狠狠還擊。
一旁的楊秉覺得這話是不是說的太過了,畢竟是在別人的宴會上,是不是會讓東道主難堪。
他輕聲在一旁說道:“老師,我們還是算了以和為貴!”
他在前世也不過是一個普通人,多數(shù)時候都在迎合這個世界,就像是一個老好人的形象。
聽到此話的賀信突然十分嚴(yán)肅的與他說道:“圣人說鄉(xiāng)愿乃是德之賊也,吾不為之青鯉要切記不要成為這樣的人,他們媚于世俗,見君說堂皇之言為民請命大義凜然,見官說交利之語只談利益以權(quán)謀私,做人須得有風(fēng)骨若是遇事便只想沒有原則的取中和解,那么你也就成為了媚于世俗的人,莫要說鄉(xiāng)愿之辭!”
這番話無異于振聾發(fā)聵,自己若是處處退讓,將來入了官場還是處處退讓,又如何能夠完全自己的所想。
為萬世開太平說來不就是一句笑話嗎?原來那些直臣,他們并不傻不過是不想被世俗融為一體而已。
他極為認(rèn)真的向這位老師躬身行禮:“謝先生教我,往后行事當(dāng)寧在直中取不向曲中求!”
既然老師不愿在眾人表露師徒關(guān)系,那么他便以先生稱呼。
這番話對于他的人生態(tài)度具有很大的影響,就像他的三觀也在此刻發(fā)生改變。
唐培松聽聞此話道了句:“好!”
他決計沒有想到賀信教授的子侄也能有如此風(fēng)骨,讀書人是十分敬重這種人的。
剛剛出言譏諷的吳庭剛剛被說的一時詞窮,見眾人叫好便面色漲紅說道:“既然如此,你又何必退縮什么?”
在眾人面前落了面子使得他格外難堪,格外想要在詩賦這個話題上找回面子。
站在中間的宋引章也覺得此人有些咄咄逼人,他覺得若是自己想來就低頭不敢再去爭辯了吧!
楊秉目光澄明,沒有回答他什么而是坐了下來拿起桌上的毛筆,閉目冥想。
他想要找上一首應(yīng)景的詩,符合當(dāng)前的情景最佳。
不多時那一段詞句便落于紙上,那斷金割玉一般字體就像此刻他的心境,棱角分明。
下人接過紙張,獻(xiàn)到了唐培松的案幾之上,那吳庭譏諷的說道:“沒有什么構(gòu)思便落筆,我倒要看看其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