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陣子我覺得很奇怪,為什么大家都那么厭惡魔物,在我看來那些黑霧也并不可怕,甚至有時候輕飄飄地就晃過去了,我一直很疑惑。
直到我看到溫汐玖受了傷。
平時我覺得她只是看起來比較柔軟,但很多事情都能有條不紊地做好,因而覺得她是一個很厲害的孩子。她的傷口很小,甚至連治療都不用,只是讓她在院子里療養(yǎng),師祖說這種程度的傷,反而可以促進修行,就讓我也別管了。
我本身就沒想多管,且?guī)熥婺敲凑f了,便也想到溫汐玖需要一些時間休息。過了好些天我才去找溫汐玖,看到她在我眼前,渾然好像有哪里變了。
“你怎么了?”
她的眼神沉甸甸的,甚至有種四周的空氣,都給我一種很渾濁的感覺,她隨意說了兩句話,說了什么我也不記得了,全是敷衍我的。
我走過去,在她對面坐下來,她給我一種很強烈的感覺,“你還分得清,自己跟別人的界限么?”
溫汐玖頓了下。
抬眸看著我,很茫然,“為什么要這樣說?”
“你狀態(tài)看起來很不好?!?p> “那跟別人有什么關(guān)系。”
“分不清邊界,就是會滋生痛苦的?!迸匀嗽趺礃游乙膊恢?,但我覺得如此,“你能看到自己的范圍在哪里嗎?如果能看到,就能理清楚跟別人的距離。修心不能夠?qū)⒆约焊鷦e人渾濁在一起,因為那是錯誤的認知。”
“什么意思?”
“自己產(chǎn)生的痛苦,為了回避痛苦而去尋找別人的寬慰,只會在這一條路上越走越遙遠?!蔽铱粗?,說道,“人不一定能看清全部的自己,思考方式陷入一個死胡同之后,就會越來越覺得所謂的‘目標’是清晰的,為了能獲得到那樣的結(jié)果,甚至可能會用各種方式,來催促著自己前行?!?p> 我心想,一定是師祖起初也同她說了,這種小小的傷勢克服過去,是對修行有好處的。
溫汐玖知道這是對修行有好處的,就算是自己已經(jīng)受不住了,也會努力支撐下去。這種行為模式在諸多事情里都很常見,只是這樣為了一個目標行動,到已經(jīng)算是簡單的了。更甚至有在自己行動能力不足時,為了讓自己能繼續(xù)努力下去,人會給自己憑空捏造出很多欲望來。
我時常在想,欲望是如何誕生的。
為什么在那么多人的眼中,它如此具有誘惑力。待我看的時間久了,我發(fā)覺那些欲望本不是催動他們行動的原因,理智才是。
經(jīng)由理智分析后的結(jié)果,是一個人想要達到的,那就會用各種各樣的手段,讓自己繼續(xù)下去,欲望只是為了能夠讓還沒有足夠資本的自己,去快速實現(xiàn)那遙遠目標的一種手段。本身并非是產(chǎn)生了欲望,才催促了行動,而是先定下了目標,但行動不足以支撐自己去獲得那個目標的這種時候,才會催生了欲望。
“你太著急了。”我看著她,問道:“人生有那么長的時間可以去抵達自己的理想,你為什么要非得爭這一分一秒?!?p> 溫汐玖問我,“我著急了嗎?”
她自己也疑惑道,“師祖跟我說這樣的傷勢,并不容易碰到,而對我來說是最合適的修煉機會。如果可以撐過去的話,會有不小的長進?!?p> “你怕浪費了?”
“嗯?!?p> 我有些無語,“你還是先把魔氣消了,按照你這樣的心態(tài),也熬不過去的。這種傷你若是狀況不好,只會一天比一天受到折磨,不要這樣?!?p> 我說,“即使錯失了機會也沒有關(guān)系,但一個人最不能丟掉的就是自己?!?p> 溫汐玖不太愿意承認這一點,她不想讓自己看起來很沒用。甚至我覺得她有一點點的埋怨我。
“大師姐,我覺得我能熬過去的。”
這種不甘心也好、這種爭一口氣也好,情緒都會支撐著一個人繼續(xù)往下走,可怕的是,“你如果不能分辨,什么樣的情緒能用在什么樣的事情上,什么樣的事情適合什么樣的決策,而是簡單地跟著自己的目標走……你會分不清這些東西,分別該放在什么位置上。”
我忽然間想到,我看的那些,翻過幾頁又看不懂的書籍里,似乎也談?wù)撨^差不多的內(nèi)容,但大部分人都只是簡單地做一個區(qū)分,“就好比如果是大部分的時間里,團結(jié)會促進一件事的發(fā)展,但并不是說,一個人能在某一部分做好一件事,就能夠?qū)⑷康氖虑樽龊玫?。一個人的情緒也是這樣,情緒分別管控著各種事情,但如果在不合適的時候?qū)⑺贸鰜?,只會容易令自己受傷?!?p> 我覺得大部分的時候,人都太過吹噓努力了。好像一件事情,完全不用管自己的興趣,就算是厭惡也只要努力就可以克服一切,但那通常都是行不通的。
“如果你只是為了著急證明自己,時間久了,自然會扛不住這樣的壓力?!蔽铱催^很多人在這條路上失落離開,因而我只能說,“別著急,你可以慢慢來?!?p> 溫汐玖已經(jīng)有些困了,長時間跟魔氣做斗爭,先前也不敢多睡,傷勢一旦愈合,就顯得容易困。
我離開之前,她又問了我一句。
“那為什么要跟別人保持界限?”
我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不論再怎么想靠近,不同的人之間,就是有不同的距離極限,如果是可以看得見的距離,那或許很多人都能輕易分清,但若是看不見的距離,有些人就會分不清楚了。
“能夠無條件地接納對方的人是特定的,那能不能遇到都是一個問題。”我茫然于她的不解,“難道你不覺得,不管名義上多親近的人,只要超過一定限度,就會讓人不舒服嗎?”
有時候,“這種分不清自己跟別人的區(qū)別,甚至想要毫無邏輯地跨過這一層來證明自己的想法,甚至有時候會讓人覺得是一種,極為不禮貌的冒犯?!?p> 我害怕這種熱情,“不然也不會讓人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