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年前(1279)
秋見月十歲
聽聞玄安山中隱士夫蘭先生設(shè)座講學,便隨外公一路前去觀看
學問也許是假的,但是給老年人送的雞蛋,菜籽油,醋等等卻是作假不了的
一進小院,中間是一塊刻著山林川澤的大理石,右手邊是一塊鑿空的大石,活像條隧道,左側(cè)則是尋常樹木組成的小道,內(nèi)院十分寬敞,擺滿了桌凳,只見一位穿著一襲青衣的男子早已出迎,衣服上的紋路若隱若現(xiàn),是綠色的,他面色平和,眉末收尾處如筆法中的頓筆,襯托出一縷穩(wěn)重,他拿著禮物送給到場的每個人,越送一個,他越高興一點,像是別人送給他的,這樣的人,往往是很少有煩惱的。
過了一刻鐘,人已經(jīng)坐滿了,人差不多來齊了
男子往最前方的臺子上一站,“感謝各位鄉(xiāng)親的到場來聽我講這些窮酸的學問....”
這時候秋見月已經(jīng)不在座位上了,一是禮品已經(jīng)領(lǐng)到了,二是現(xiàn)在的他對這些確實不怎么感興趣,三是到了陌生的地方,總想著去熟悉熟悉,他走到左手邊的一個房間
“那個,有人嗎”,無人回應(yīng),他輕輕一推,只見面前空空如也,連一間床都沒有,不過畫倒是挺多的,抬頭便是四幅花畫,恬淡清凈的水仙,悠然自得的荷花,衰而不殘的菊花和傲然盛開的梅花,再往右邊走,是各式各樣的山水畫,有的畫里的山很遠很遠,有的近到能看清山下的樹,秋見月一回頭,看得癡了,是一幅人物畫,畫中女子如他一般回眸,像是活的畫面被水墨定格住了這一秒,所繪女子美若天仙,就算是正人君子也會被這張臉勾魂攝魄,終日悠哉悠哉,輾轉(zhuǎn)反側(cè)。一雙姣弱星韻桃花眸,半閉,淺發(fā)秀眉,眉心中間有一顆痣,臉上上部略圓下部略尖,短發(fā)如藤蔓末端搭在臉龐,伏在書桌上,后面卻是奇異的五行山水,色有綠、紅、赭黃、白、青,分別是植物,動物,土地,天空,小河,仔細一看,這竹桿竟開著梅蘭菊的花,右側(cè)一龍一鳳,地上泥土有的沙有的粘,日月同天一左一右,月亮挽著各色云霞,后方被身軀擋住一半的月亮橋,水清澈見底,每隔一個街燈水下又是新色彩。
“水面不動,形成圓形,可惜被此人擋住、看不全”
秋見月看得入神,心也定了,不知不覺抬起右手移向那幅畫,忽地發(fā)現(xiàn)此舉不妥,正欲收手
“站住,誰、誰允許你進來的”
忽聽見像畫中河水一樣清澈的女聲
手顫抖,人定住
“對不起吖,我以為這里沒人”我的音色顛簸了
“沒有人教你不要進閨房嗎”聲音一改清澈,幽怨異常
“家父一直讓我看那個醫(yī)書,我也不懂這個......我們家都是先上樓梯,再開門,進去后再開門才到臥室”秋見此聲一反常態(tài),背水一戰(zhàn)
“嗚嗚嗚,都怪本姑娘今天興致上來了,想午睡一刻鐘,沒想竟發(fā)生如此之事,悲乎哀哉、悲乎哀哉”
“你是女的?”太過緊張,秋見月失措,竟然說起胡語,順勢順時針轉(zhuǎn)體且右腳往后退一步,行云流水,倒是一驚,之見眼前女子與那畫中并無差別,無非一個水墨筆觸,一個現(xiàn)實色彩
“哼、哈哈”前一秒還梨花帶雨,現(xiàn)在笑得前淚不接后淚,如雨轉(zhuǎn)晴,又如露珠在荷葉上起起伏伏,剛才生氣喚出來的紅暈仍然點綴在臉上,現(xiàn)在這道微笑顯得生機盎然,散發(fā)出的是一道火的光,光與光之見亦有區(qū)別,燈是會羨慕火的光的。
止之后,又說:“我不是女的,難道你是女的?也怪我,今日忘記上門閂了”她隨意說道。
“是的,我也覺得怪你,我大人不記平民過,我先走了,告辭”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閨中人
她眼眸左右一轉(zhuǎn),神色微微擔憂,看向我“哎,要是被我雙親看見了怎么辦?”
“好問題,不過那是你的問題,我先走了”
“你...別別別,你翻窗吧”
“行”這是秋見月第一次翻窗,沒什么經(jīng)驗,主要是家住高樓也扼殺翻自家窗的想法,剛越過右腿,小卡,右手往下一撐,左手悠閑往后想借力一撐,沒想到?jīng)]有碰到外墻,反而碰到了墻上畫的背面,世事瞬息萬變、瞬間大放光芒,浮現(xiàn)出的畫面與剛才女子那面無二,只是這人卻變成了男子,恰是秋見月的容貌。“咵嚓“”一下,畫掉到了地上,釘子也掉了下來,釘子中間是白色的,紙條從釘芯滑出,只見上面寫到:
鴛鴦飛入鳳凰窩,莫聽旁人說事破。
自是姻緣天配汝,兩人相笑白頭過。
那女孩見動靜這么大,遂過來,“看上去是簽詞,還是關(guān)于......關(guān)于婚姻的”說到這,她臉更紅了。
“鴛鴦飛入鳳凰窩,鴛鴦是一雌一雄,而我剛才是一人闖入,說的應(yīng)該不是我們”
“其實......”女子轉(zhuǎn)頭向一旁,說道:“這里也不是我的房間”
......
“換個地方說話”
房子背后一百米處有一個公園,二人并行散步,秋見月才知她自幼多病,從小就是藥罐子,此次隨父母前來找夫蘭先生尋求醫(yī)治之術(shù),這不巧了嗎,秋見月從小便出生于中醫(yī)世家,家里有一本很厚很厚的醫(yī)書,據(jù)他自己所言,他從未翻過,原因是他翻不動書頁。
“你吃飯嗎,平時吃飯多還是吃藥”
“飯比較多”
“根據(jù)我家中醫(yī)書所言,你這應(yīng)該不是藥罐子,應(yīng)該是.....飯桶”
“還不如叫藥罐子呢”她又笑了
“對了,你叫什么名字”
“荷塵,你叫什么”
“秋見月,再見”
“這樣你把鎖帶走,我把畫拿回,就當沒這回事,以后也能認出彼此”
“行”
故技重施,這次撐住墻了,翻墻一行她眼中很落寞,可是在他自己眼中依然很帥,沒法,事已至此不認為自己很帥也沒轍了,只能認為自己帥著了。
時候不早,他們又回到了講學之地,荷塵翻窗回屋,秋見月從正院大門進去,遇見了外公拎著大包小包,應(yīng)該是夫蘭先先生送的,才知那夫蘭先生實在沒什么學問,一本正經(jīng)在臺上左扯右扯,說什么女子是水做的,男子是泥做的,神仙是水泥做的,被大家轟下了臺,遺憾離場,他這次來是純送福利了。
與其叫夫蘭先生,什么水呀泥呀的,不如叫腐爛先生。
秋見月按照來時路回家,只是腦中不時地回想起剛才的畫面。
秋見月當然不會知道,那幅畫是她掛上的,也算準了他回來。
橘陽東掛,一天又近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