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錯重疊的枝椏間,漏下婆娑的黃昏光影。影子闖入尚未閉合的窗內(nèi),肆意揮灑在兩人肩頭。
“到底等誰?。∵@么久了,要本大爺好等!”楚挽歌再一次從夢中驚醒,看了看窗外的暮色,心中涌出煩躁之意。
池懷舒懶得看他,抿了口茶,慢悠悠道:“瞧你這急性子,再等等?!?p> 楚挽歌重新坐回了椅子,食指不停地敲打桌面,毫不掩飾內(nèi)心的煩躁。
隨手拿起茶盞,幾口茶水下肚,楚挽歌才發(fā)現(xiàn)這茶水早已涼透。
“氣死我了!到底來不來,是不是還要大爺我去請?”楚挽歌一把甩飛杯盞,急得破口大罵。
話落,門被輕輕推開。
杯盞碎裂的聲音加重空氣的凝固。
“不好意思,我來晚了?!眮砣笋娉值穆暰€中夾雜著些許喘息。
門被推開的那一刻,落日余暉盡數(shù)灑下。
突然闖入的光輝擦過眸子,楚挽歌瞇眼,下意識用手擋住。
她逆著光,身披彩霞,模糊間,身影褪去了原本的銳利。
霞光璀璨,不及她的萬分之一。
方才的煩躁惱怒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撲面而來的忐忑。
視線穿過指縫,楚挽歌一眼便認(rèn)出了來人。
“久等了。”施暮雪走近,視線默默從兩人困倦的臉上挪開??粗厣掀吡惆寺涞牟璞槠?,幽幽重復(fù)道:“不好意思。”
“哎呀!臭杯子,怎么自己掉地上去了!”楚挽歌忽然大聲嚷嚷,不知何時,已經(jīng)來到施暮雪身側(cè)。
“真是的!這皇宮的杯子也太不經(jīng)用了!”說罷,楚挽歌抱臂,蹙眉憤慨地看著池懷舒。
“額……”池懷舒被楚挽歌隨機(jī)應(yīng)變的能力折服。
楚挽歌側(cè)目,偷偷觀察著施暮雪的反應(yīng)。
金色的光華打在她的微微泛紅的臉頰,少女的側(cè)臉被鍍上一層柔和的光暈,額角細(xì)碎的汗珠,巧妙地折射出陽光的顏色。
“暮雪,給你這個。”楚挽歌的目光黏在施暮雪臉上,從懷里拿出手帕,試探著遞出去。
“你拿著吧,我有?!笔┠貉┎亮瞬令~角的汗珠,隨意將鬢角的碎發(fā)撩至耳后。
楚挽歌露出得逞的笑,跟在施暮雪身后。
“真有你的,楚挽歌……”池懷舒雙目呆滯,無語道。
“快說快說!什么要事?”楚挽歌躲在施暮雪身后,催促道。
“暮雪,你遇到什么麻煩了嗎?”池懷舒調(diào)轉(zhuǎn)話題,關(guān)切道。
捕捉到池懷舒看向他時臉上一閃而過的狡黠,楚挽歌一怔,隨即反應(yīng)過來。
他怎么沒想到這出?
“沒事,家中有急事耽誤了?!笔┠貉┖粑届o下來。
楚挽歌立馬東施效顰,湊上去附和道:“對啊對啊,有什么事一定要和我說。”說話間,楚挽歌不懷好意地看向池懷舒,“別跟她說,她就會幫倒忙!”
“你說什么!”池懷舒佯裝怒道。
話落,兩人你追我趕,圍著施暮雪打鬧起來,一陣歡笑。
“好了好了!快說!”楚挽歌打住,正經(jīng)道。
“你們湊近點,本宮悄悄說?!背貞咽孀旖菗P(yáng)起一抹壞笑。
兩人相視一眼,皆把頭湊近了些。
三人湊在一起,像是在商議什么家國大事。
少女羞澀一笑,雙頰浮出難以抑制的紅云,嗓音甜美可人,聽得人心中一顫。
“本宮,有喜歡的人了?!?p> 施暮雪,楚挽歌皆是一愣。
“走,本宮帶你們?nèi)ヒ娨娝!?p> 不等兩人反應(yīng),池懷舒便拉著兩人在宮里奔騰。
三人跑到練武場,偷偷摸摸的躲起來。借著斜陽,目光默契地聚焦在一個身影上。
謝懷安正襟危坐,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一頁頁翻動著紙頁泛黃的兵書。
漆黑的眼眸全神貫注地看著兵書,纖長的睫毛恰巧掩蓋了他的神情,白皙的臉龐仍是無風(fēng)無雨的平靜。
池懷舒小心翼翼地偷看著謝懷安。
“謝懷安?”楚挽歌皺起眉頭,似沒想到是他。
“竟然是他?!笔┠貉┮矝]想到。
兩人一唱一和,池懷舒壓著嗓子開口:“帥吧!”
楚挽歌:“還好,也就比我差點?!?p> 謝懷安悠悠瞥了三人一眼,坦然自若地開口:“公主何時有偷看別人的癖好了?”
施暮雪的視線默默移到楚挽歌吃癟的臉上。
被發(fā)現(xiàn)了!
池懷舒怔了一下,連忙將兩人藏了起來。對上謝懷安琢磨的視線,只得硬著頭皮,緩緩探出頭來。
池懷舒眼神游離,尷尬地干笑幾聲。
池懷舒今日打扮得極其出眾,梳著華麗的發(fā)髻,頭上戴滿珠釵和步搖,一襲鵝黃留仙裙,腰間用金絲軟煙羅系成一個精美的蝴蝶結(jié)。
朱唇皓齒,流光溢彩,一雙小鹿般濕潤的雙眸存著懵懂少女的嬌羞。
一看便是錦衣玉食,嬌生慣養(yǎng)的小公主模樣。
池懷舒:“懷安哥哥,今日皇兄有事,他讓你陪著本宮?!?p> “您確定不是您自己說的?!敝x懷安不用懷疑便知道她的心思。
池懷舒內(nèi)心忐忑卻表現(xiàn)得格外真誠:“當(dāng)然!”
謝懷安以為是什么大事,結(jié)果池懷舒只是叫他一起放風(fēng)箏。
謝懷安想都沒想,“拒絕?!?p> 池懷舒委屈巴巴地拿著風(fēng)箏:“那你看著本宮放風(fēng)箏?!?p> 池懷舒和小丫鬟們忙活半天才讓風(fēng)箏飛起來。池懷舒手里拿著線又急忙指揮丫鬟們忙活。
池懷舒眉眼彎彎,笑盈盈的活潑模樣十分動人。
施暮雪和楚挽歌躲在一側(cè),皆是捂嘴不讓自己笑出聲來。
一陣清風(fēng)徐來,吹斷了風(fēng)箏的線。
“哎呀!本宮的風(fēng)箏?!背貞咽嬗喙馄诚蛑x懷安,故意伸長脖子,朝他喊道。
池懷舒尖銳的叫聲驚醒了正閉目養(yǎng)神的謝懷安,他聞聲轉(zhuǎn)頭:“公主,怎么了?”
池懷舒用手指著掛在樹枝上的風(fēng)箏,一臉崇拜地說:“懷安哥哥,風(fēng)箏卡住了,可以幫本宮拿下來嗎?”
謝懷安皺了皺眉頭,三下五除二地拿下了樹上的風(fēng)箏,把風(fēng)箏給了池懷舒。
謝懷安把風(fēng)箏遞給池懷舒,直白道:“公主,您幾歲了?”
池懷舒用手揉了揉鼻子,生硬地回答:“十六歲?!?p> 池懷舒忽然眼睛一亮,雙手握拳放在胸口處,臉猛的湊近謝懷安,“懷安哥哥,你問本宮年齡,難道你要娶本宮!”
“!”旁邊的丫鬟猝不及防,瞪大眼睛一臉驚訝地看著池懷舒。
“!”施暮雪和楚挽歌一個機(jī)靈。
怪不得他們能玩到一起,池懷舒和楚挽歌的腦回路簡直一模一樣。
施暮雪又將目光投到楚挽歌身上。
沒有出聲,又像是說了千言萬語。
“嘿嘿……”楚挽歌移開目光,摸了摸鼻子,怪不好意思的。
原來這段話讓人聽來,是如此之離譜。
謝懷安毫無波瀾地回答:“在下是您皇兄的門客,公主平時還是不要來找在下了?!?p> 池懷舒抿著嘴唇,視線向下逃避:“本宮只是……”
謝懷安:“公主,在下還有事,先告辭了?!?p> 看著走遠(yuǎn)的謝懷安,池懷舒難免失落。轉(zhuǎn)身離開之際,隨手把風(fēng)箏扔給了丫鬟們。
其實風(fēng)箏上寫著:“希望懷安哥哥能不那么累?!?p> 聽聞把愿望寫在風(fēng)箏上,當(dāng)風(fēng)箏到達(dá)最高的時候,天上的神仙看見了,便會實現(xiàn)你的愿望。
可惜,神仙沒看到,他也沒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