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知道了一件事情,如果我不能跨越這個夢魘,那么以后遲早我還會遇到這種事情?!?p> 樂永把酒一飲而盡,“我從未像現(xiàn)在那么確定過?!?p> “我一定要去,而且必定要克服它。我已經(jīng)申請了晉級強級,明天我就去晉升處。”
“呼,說出來讓我好多了。至于現(xiàn)在,讓我喝兩杯吧,我在隊長死后過了一段地獄一樣的日子,過了好久最后才振作起來。”
在那時我無數(shù)次在醉酒后看隊長的幻影,所以從那之后我再也沒有喝醉過,但我今晚很想喝醉一次?!?p> “我想再看看隊長的臉?!?,樂永苦笑一下。
“隊長的臉在我的記憶中已經(jīng)有些模糊了,我甚至不敢再看一次他的相片,包括任務(wù)的檔案,即使我還牢牢地記得那個任務(wù)的編號是KB13486。”
說完這些話,樂永又點了一杯酒,但這次是Sugar Rush,加了酒精的那種,葉誠只是默默地坐著,沒有再阻止。
過了一會,樂永已經(jīng)倒在了吧臺上,睡了過去,身旁擺滿了空杯子。
眼淚從他的眼角滑下。
“隊長……對不起……”
他說著含糊不清的夢話,此刻的他才像個年輕人,褪去了刻意的偽裝和故作姿態(tài)的成熟。
雙馬尾的酒保從一旁走過來,看了看樂永,嘆了口氣。
“我從未見樂永這么失態(tài)過,他之前從來都是笑的那么……天真??雌饋砭拖袷菦]有任何煩惱一樣?!?p> “他在今天前甚至沒點過苦味飲品,也從沒喝醉過?!?p> 葉誠仍坐的很直,表情沒什么變化。
“誰都有失態(tài)的時候,不過是分在觸景生情時獨身一人情緒失控和找人傾訴兩種情況罷了。不過這很好,因為面具戴久了,總要摘下來透透氣的?!?p> “或者就摘不下來了?”
“摘不下來了。”,葉誠說這話時卻看著一個面前的空杯子,上面反射著自己切割且扭曲的面孔。
“但是就算摘不下來了也要摘,哪怕撕的鮮血淋漓,因為那才是真正的你。”
說著這話,葉誠把那個空杯子推向酒保。
“您怎么稱呼?”,說著,葉誠對酒保點點頭,他能感受到她對樂永的關(guān)心。
“吉爾?!?,吉爾也點點頭回應(yīng),“那么您是哪一種呢?”
“我不知道?!保~誠卻搖了搖頭,“誰知道呢?”
“我看您像是前一種?!?,吉爾擦拭著酒杯,把它們碼好,準備稍后放進烘干消毒的機器里。
“給我一杯Get Punch吧。”,葉誠卻不在這個問題上糾結(jié)的,反而點了一杯酒。
“Get Punch是含酒精的?!?p> “我知道,就一杯。”
“好的。”,吉爾轉(zhuǎn)過身去用調(diào)酒機調(diào)酒,“您和樂永很熟?”
“從時間上來說,我才和他見面兩天。”,葉誠似乎要否決,但他沒有。
“但我和他之間已經(jīng)了解得足夠多了。有時候人與人之間的關(guān)系不太取決于認識的時間多少?!?p> “嗯……,我很同意您的看法。”,吉爾說著,把手上那杯酒遞過來。
葉誠拿過那杯酒,學著樂永的喝法抿了一口,將酒液覆蓋到整個舌頭上,仔細品嘗這酒液的味道,再將其吞下。
“……不差?!保~誠的表情就好像沒喝一樣,仍是那么平靜,“苦的恰到好處?!?p> “您喜歡苦澀的感覺?”
“我不喜歡,但是我能接受?!?,葉誠看著那塊褐色的冰,“我一向很能接受。”
說完這句話葉誠抬頭,卻看到吉爾在盯著樂永的臉看,他又抿了一口酒。
“不用擔心他,只是宣泄了一些心理壓力,他明天醒來就會恢復(fù)原來的樣子?!?p> 葉誠說話了,吉爾有些驚訝,轉(zhuǎn)過來看著葉誠。
“我不會讀心術(shù)?!保~誠卻又接上一句。
感受著吉爾的感情波動從驚訝到到有點被嚇到,葉誠倒是沒什么感覺。
“那么,我們就先行離開了,謝謝你調(diào)的酒,很棒。”,葉誠把杯中酒喝干,臉上終于有些紅潤起來,然后他掏出通用卡,示意吉爾刷卡結(jié)賬。
吉爾伸手接過了他的卡,在終端上刷了一下,葉誠拿回卡,輕松地將樂永扛起,就準備出門。
“我覺得您好像比他還難受一些,好像有更多的故事要說?!?,但吉爾的話把他停止下來。
“也許吧,但請不要同情我。”,葉誠沒有回頭,但他回了話,“千萬不要?!?p> 然后他走向酒吧出口,沒有回頭看一眼。
但吉爾行動打破了這沉重的氛圍,她用手搭了個喇叭,對著葉誠的背后喊話。
“不要酒駕哦!我可以幫你們叫司機!我不想第二天看到肅正官醉酒駕車,撞壞公共設(shè)備之類的新聞!”
葉誠聞言,嘴角微微有些揚起的弧度。
陌生人的關(guān)心的感覺很不錯,幾乎可以把聽樂永過去悲慘故事的陰云驅(qū)散。
他偏過頭,揮了揮手,向外面走去。
“有司機,不用擔心。”
葉誠把樂永放在后座上,拿過一個枕頭墊在他的頭下,讓他睡得舒服一點,想要起身,卻被樂永用手抓住。
“不要告訴他們……”,他喃喃自語著,有些哀求地看著葉誠,“不要讓他們知道。”
葉誠看著樂永,點點頭,樂永這才失去所有力氣一樣癱倒在了后座上。
葉誠坐進駕駛座,打掉身上的雨珠,通過了車輛的識別,呼叫了一個司機過來把車開回去,在這等待的期間,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這里可以調(diào)取任務(wù)檔案查看嗎?”
“您的權(quán)限為A級(受限),可以調(diào)取非絕密級別,與非加密級別的A級以及以下級別的檔案,您需要調(diào)取什么檔案?!?p> “能調(diào)取編號KB13486的任務(wù)檔案嗎?”
“查詢中,KB13486的任務(wù)檔案為B級,已經(jīng)為您調(diào)取,是否投影?!?p> “投影?!?p> 隨著藍光閃過,幾乎可以以假亂真般的紙質(zhì)檔案浮現(xiàn)在空中,于是葉誠伸出手翻動起來。
死亡人數(shù)九人,兩名為肅正局員工,一名四級探員,任務(wù)對象為能力者,強級。起因為此名能力者利用能力獲利,后因為沒有經(jīng)過訓練和誘導導致能力失控,開始暴走殺人,并最后被擊殺。
葉誠拉過幾頁,其中一個詞吸引了他的眼球,他停下滑動,仔細地閱讀起報告來。
“根據(jù)收集的證據(jù)和證詞,以及錄像和照片,還有經(jīng)歷過任務(wù)的探員報告得出以下結(jié)論。此名能力者的能力大概率為精神領(lǐng)域類型。
其能力能夠操控對象內(nèi)心產(chǎn)生的恐懼,將其放大或加以操作,并使得對象精神崩潰或產(chǎn)生幻覺,做出不理智的行為,嚴重者甚至自殺。
“第三名與第四名受害者應(yīng)該就是死于能力者的能力?!?p> 在這段話下面有兩個附件,葉誠點開后發(fā)現(xiàn)是兩具尸體的照片,一名上吊自殺的男子,眼睛突出,表情極為驚駭,另一名臉上帶著解脫的笑容,胸上插著一把尖刀。
葉誠又劃過幾頁,看到了樂永的照片。
編號為B2215的探員在此次任務(wù)中受到了任務(wù)目標的能力影響,在與任務(wù)目標的戰(zhàn)斗中逃離。
這一行為對他產(chǎn)生了嚴重的心理創(chuàng)傷。
他拒絕閱讀任務(wù)報告和心理醫(yī)生的開導,將此次事故中隊友的死亡歸咎于自身,并且深信不疑。
此后的幾次心理治療效果都不佳,心理醫(yī)生認為這是任務(wù)目標的能力攻擊對B2215號探員的精神造成了不可逆的影響。
建議對編號B2215的探員進行第三十一號治療方案……
在大串治療方案下,有歸檔此檔案的負責人的評語。
“任何人都不能指責B2215號探員沒有盡他的職責,事實上,他已經(jīng)做到了他能做到的一切?!?p> “這件事是個悲劇,一個人想要從犯下的錯中解脫,需要當事人的原諒,他人的原諒,以及自己對自己的原諒。但這甚至都不能算是一個錯誤,也沒有任何人怪罪他?!?p> “但最悲哀的一點就在于此,唯一一個不原諒他的人,就是他自己?!?p> 葉誠看到這里就不看下去了,他又轉(zhuǎn)頭看了看樂永,然后他轉(zhuǎn)過頭,揮手把檔案撤銷掉。
隨著光影閃動,他微微的嘆了一口氣。
“何必呢?”
他本想這么說。
但是想想過去他為了輕松,只去接受別人的感情,幾乎迷失自我的那六年,葉誠還是沒說話。
他只是把身上的外套脫下,輕輕蓋在了樂永的身上。
“明天會更好的,我保證?!保穆曇粼谲噧?nèi)回蕩,卻不知道說給誰聽。
但樂永的呼吸聲在這句話后逐漸平息下去,變得柔和而規(guī)律。
他進入了夢鄉(xiāng)之中。
而且葉誠能感覺到,這應(yīng)該會是個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