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前幾天城里爆出大新聞,許多人的信仰崩潰,多人死傷,三位數(shù)的人自殺,無數(shù)不利于圣輝教團(tuán)的信息情報在網(wǎng)上出現(xiàn)又很快消失,反而更讓人懷疑。
還有前天的夜里突然降臨的暴亂,各種靈異和超能力事件爆發(fā),迷失者和暴走的能力者到處出現(xiàn),城市各區(qū)域都爆發(fā)了高烈度的戰(zhàn)斗。
有人錄像了戰(zhàn)斗現(xiàn)場想發(fā)在網(wǎng)上,但被相關(guān)審查機(jī)構(gòu)用智能算法完全封鎖了信息,甚至個人終端上的本地記錄也被刪除,對于那天晚上發(fā)生的事情,人們只能口口相傳。
但清城的民眾多多少少能夠感受到那個晚上的不平靜,以及最近清城的動蕩不安。
但是對于清城的人來說,只要活著,那事沒有波及到自己或者身邊的人,那就不必在意,只要一如既然地好好工作,好好生活就行。
畢竟納的稅里面上交給相關(guān)部門的錢就是為了搞定這個的,而清城在最近三百年來遇到的這種事件也不在少數(shù),最糟糕的情況下,近乎半座城都在燃燒。
但人們又能怎么樣呢?無非按照政府的指令避難,祈禱外面的災(zāi)禍能快點平息,在下次走出避難所時看到一地雞毛,還有死傷慘重的軍方人員。
生活總要繼續(xù),整個清城就像一臺不能停下的巨大機(jī)器,所有人都是里面的一顆齒輪,不斷忙碌地工作著,就算壞了也總有著替換品,只是不能缺失太多罷了。
而今天也是平凡的一天,人們談?wù)撝殉烧勝Y的新聞和事件,正常地工作,酒吧和舞廳正常的滿座,虛擬世界在線的人數(shù)也再創(chuàng)新高,他們似乎已經(jīng)絲毫不在乎之前發(fā)生了什么一樣。
但那些死去的人確確實實地被回收處帶走,去到城外一百公里外的火葬場被燒成灰燼,只留下有親人的那些骨灰,分出一小部分封存帶回城市。
其余的都飄灑在外面凄冷的雨簾之中,融入雨水,回歸大地,有些成分則飄蕩于空中,隨著水循環(huán)變?yōu)橛晁囊徊糠帧?p> 有人死了,再也活不過來,有一個個的家庭破碎,有一個個小世界被殘忍無情地剖開。
有人坐在酒吧,身前擺著兩杯酒,前面的位置卻再也不見自己的戰(zhàn)友。
有人坐在餐廳里,再也見不到自己的父親工作完后打開家里的大門。
有人茫然地站在廚房門口,卻看不到自己母親略顯佝僂卻仿佛能抗下整個世界的肩膀在廚房里忙碌地聳動。
有人坐在客廳里,電視播放著照常播出的日常界面,身邊卻再沒有自己兒子略顯吵鬧的聲音。
有人會哭,悲慘地,痛苦地,憤怒地大哭,或者微弱地,無力地,悲傷地啜泣,有人麻木地坐在自己床頭,神情茫然,連臉上的眼淚都無力擦去。
但生活會麻木不仁地前進(jìn)。
同樣的酒吧,不同的桌位,一樣喧鬧但不至于混亂的人群,葉誠坐在夜不群的對面,把一個信封推過去,那是上次結(jié)余的錢。
夜不群倒是沒有急著把錢拿過去,他打量了一下酒吧,問了個問題。
“為什么你每次都要約在這種地方見面?”
葉誠愣了一下,然后如實回答:“我的同事告訴我要在這種地方和偵探會面?!?,他頓了一下,“而且電影里也是這么演的。”
夜不群用一個“你認(rèn)真的?”的表情看了葉誠一會,然后清了清嗓子。
“你知道電影里都是假的吧?我們完全可以在家庭餐廳或者甜點店見面,哪怕去卡拉OK點個包廂也比這強(qiáng)。”
“你不喜歡這里?”
“我不太喜歡太吵的地方?!?,夜不群不假思索地用一個挑眉微微抬頭的動作表了他的想法,然后伸手拿過了葉誠遞出來的信封。
“懂了,下次你來選見面地點?!?,葉誠點了點頭,看著夜不群收下剩下一半的報酬。
等夜不群收下后,他又取出一個新的信封。
不過這次里面的是資料,夜不群接過后看了看上面的標(biāo)識,打開閱讀起來,讀完了前兩張后,他把資料放回信封里,但沒有推回去。
“所以說,你覺得事情還沒結(jié)束,要雇傭我繼續(xù)查這個案子的后續(xù)?你為什么不自己去?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有時間了吧?!?p> 夜不群看著葉誠抿著桌子上那杯螺絲起子,他的表情永遠(yuǎn)是那么帶著些陰沉卻平淡冷靜至極,好像世界上沒有什么事情能動搖他一樣。
“我有些自己的事情要去做,暫時抽不開身。而行亦難帶著兩百三十一個信徒一起死了,但這事還沒完全結(jié)束?!?p> 葉誠用指甲敲了敲那個玻璃杯的邊緣,發(fā)出清脆的響聲,眼神陰郁而帶著些難以形容的感覺,像是蛇盯上了獵物,卻更加生動而不那么陰森。
夜不群已經(jīng)看習(xí)慣葉誠這幅姿態(tài)了,并且推測出大幾率這不是葉誠自身的性格,而是成為能力者帶來的精神異常問題,因此他直接無視了葉誠的表情,繼續(xù)詢問。
“什么“沒完”,是他的手下還活著繼續(xù)維持著他的組織,還是他根本沒死?”
“他死了,我親眼看到他在我面前死的,而且我知道是他本人,不是某個能力者的偽裝?!?p> 葉誠微微搖了搖頭,否決了后一種可能性。
“那是還有什么”遺留”沒打掃干凈嗎?”
“我不知道?!保~誠的回答卻很奇怪。
“我只是感覺行亦難不可能會死的毫無意義,而且我在現(xiàn)場時能感覺到,他死在那里并不是我們將他逼入了絕境,而是他自己選擇了死。
夜不群摸了摸自己短而硬的胡茬,沒立刻說話,沉吟了一會,然后他伸出一只手指前指,皺著眉頭用他那成熟而富有磁性,語調(diào)聽起來略微拖沓,但卻吐字清晰的聲音說話。
“你這種說話的方式讓我想起一個老朋友,他也是能力者,也像你一樣,“感覺”靈敏,仿佛能看穿別人的心中所想?!?,說到這里,他嘆了口氣。
“行吧,那這活我接了。”
“……接這個很可能是我多疑的活,就因為我說話和你的老友似曾相識?”,葉誠大概能感覺出夜不群心理想的什么,但他還是問了一句。
夜不群已經(jīng)在把那個文件袋揣進(jìn)包里了,他把桌子上的酒拿起來一飲而盡,起身準(zhǔn)備走人。
“對,而且后來的事實總會證明他是對的?!?p> “……他后來怎么了?”,葉誠看著夜不群收拾的動作,突然沒頭沒尾地問了一句。
夜不群已經(jīng)站了起來,聽到這句話,他的表情有些復(fù)雜,葉誠從他的感覺中已經(jīng)知道了答案。
然后夜不群才說話:“他曾經(jīng)運(yùn)用他的天賦干得風(fēng)生水起,但是沒幾年就死了,是自殺。他留下的遺書說他是在受不了了,他要一個安靜的世界,他只想好好地睡一覺?!?p> “你可不要像他那樣死了,小子,天賦有時候是種詛咒,小心點吧?!?,夜不群離去時留下最后的一句話像是勸誡,又像是惋惜。
葉誠默然地坐在原地沒動,然后拿起那杯螺絲起子一飲而盡,酸甜苦三味雜合在舌尖綻開,讓他瞇了瞇眼睛。
此時在他的感官里,這個酒吧色彩繽紛,像打翻了的調(diào)色盤,所有的顏色都混在一起,濃重的欲望和感情混雜在一起。
悲傷,憤怒,痛苦,快樂,無數(shù)的不同身份用各異又相同的感情沖擊著他的自我,讓他感覺好像有無數(shù)的自己過著完全不同的人生,讓他近乎要迷失而去。
而要是普通人突然獲得這么“豐富”的感覺,九成九的人十分鐘都撐不過去就會變成個失去自我,躺下只會淌口水的瘋子。
而這種感覺葉誠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六年以上,他雖然永遠(yuǎn)也不可能會習(xí)慣,但卻能夠忍受了。
喝干了酒,他起身準(zhǔn)備離開,去自己父親曾經(jīng)工作過的那個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