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矛盾(四)
周落一邊捂著鼻子,一邊抬頭止血。卻撞上穆悠悠一雙冰冷又帶著一絲絲錯愕的眼睛,她手里還拿著一摞沒有發(fā)完的作業(yè)本。
孟祥婷忙著找紙巾給周落止血,一轉(zhuǎn)頭看到了穆悠悠。目光掃到她手里的作業(yè)本,孟祥婷的心涼了。
她還有什么不明白的。穆悠悠這分明是把她們兩個吵架的賬全算在了周落頭上。
她原本以為穆悠悠只是有點自私的小孩子脾氣,雖然她嘴上說著這次絕對不原諒她,但是她想的是只要她先服個軟,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她還是會原諒她。只是她沒想到她這樣過分,這個本子萬一砸到了周落的眼睛,后果不堪設(shè)想。
原來她不止自私,還這樣狠毒。
她不敢置信地瞪著穆悠悠,心中的怒火和不滿似乎要從眼里噴涌而出,然而其實更多的是失望,她大吼道:“你太過分了!”
穆悠悠冷笑一聲:“我過分?像她這種搶別人朋友的人活該被砸!”
孟祥婷實在對她失望至極,“你總是這樣,從來不找自己的問題。我為什么跟你冷戰(zhàn)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嗎?我是不是提前跟你說了,我很討厭你放我鴿子,可是你聽了嗎?我不理你了,你就把所有的錯都推到落落頭上,好像你一點錯都沒有一樣。我今天就告訴你,不關(guān)周落的事,即使沒有她,我也不會繼續(xù)跟你做朋友。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搞這些小動作來針對別人有什么用?”
穆悠悠聽了,臉上的表情凝滯了一瞬間,譏誚地說道:“對啊,我就是故意針對她的。那又怎么樣?憑什么你不理我了,她跟你玩得那么好?”
孟祥婷蹙了蹙眉,“你真的是不可理喻!”
孟祥婷不再理穆悠悠,扶著周落站了起來,急道:“咱去水房洗洗吧,血越流越多了?!?p> 周落仰著頭,在孟祥婷的攙扶下,晃晃悠悠地走出去。
樓層里的洗手間在維修,只好去了教學(xué)樓后面的水房,
洗了好幾遍,可算是把血止住了。
周落拿過紙巾,擦了擦臉上的水。
孟祥婷站在旁邊一直沒說話,周落一直在清洗血跡,看不到孟祥婷臉上的表情。孟祥婷忽然開口道:“是因為我吧?!?p> 不是疑問句,是陳述句。
周落接水的手頓了頓,企圖蒙混過關(guān):“是我自己的問題啦,你別多想?!彼频L(fēng)輕地朝她笑了笑。
但她的企圖并沒有達到,孟祥婷定定地看著她,眼淚在眼眶里直打轉(zhuǎn)兒。她一把抱住周落,悶聲說道:“對不起,你怎么不早點告訴我?。俊?p> 周落的身體瞬間僵硬起來,背脊挺得直直的。樓后的水房不比樓上封閉,深秋寒夜的風(fēng)把穿著單衣的周落凍得直發(fā)抖。孟祥婷的擁抱溫溫熱熱的,讓她溫暖了不少。
孟祥婷和穆悠悠還在冷戰(zhàn),她如果把這件事告訴孟祥婷,連她自己都會覺得自己有挑撥離間的嫌疑。況且在她們?nèi)齻€的這段友誼里,她的確是“第三者”。
其實穆悠悠針對她,她不是不委屈,而是不知道該跟誰表達。如果委屈沒處訴說,那她選擇不說。
“我不知道怎么告訴你,我怕你覺得我挑撥你們,你萬一生氣不和我做朋友了怎么辦?”周落垂下眼眸,輕輕地說道。
很快,周落感到肩膀處的校服濕了一塊,是孟祥婷的眼淚。
她把臉埋在周落的肩頭,哽咽著說:“你都沒告訴我,你怎么知道我不站在你這邊?。 ?p> 周落僵在原地,眼睛睜得又大又圓,她沒想到孟祥婷會這么說。在她為數(shù)不多的友誼里,她曾經(jīng)是被拋棄的那一個。
兩年前,她也曾有過這么一段友誼。
在那段友誼里,她是穆悠悠的角色。本來她和小夢兩個人每天黏在一起,形影不離,過了很久,忽然有一天變成了三個人形影不離。那時的她以為三個人的關(guān)系是鐵三角,牢不可破。后來她才知道三個人的關(guān)系是“三人行,有點擠”。
很快,那個后來的女孩和小夢明顯玩得更好了,偶爾三個人在一起,周落蹲下系個鞋帶的時間就被丟在了原地。然而女孩還是覺得不夠一樣,背著小夢各種針對她,說她的壞話。終于有一天周落受不了了,那女孩大概也裝不下去了,兩個人就此鬧掰。
周落心里堅不可摧的鐵三角轟然崩塌,她不死心,她跑去問小夢到底要站在哪一邊。那天的小夢并沒有給她答案,但沒有答案,也許就已經(jīng)是最真實的答案了。
她知道,她沒有阻止別人交朋友的權(quán)利,可是心里卻忍不住貪心地想要她毫不猶豫地站在自己這一邊。
她很能理解穆悠悠,剛開始孟祥婷拉著她一起三人行的時候,即使她很需要一個朋友,但還是很禮貌地保持著距離。被針對也從不在意,因為沒有人比她更清楚被拋棄的滋味??墒碌饺缃袼虐l(fā)現(xiàn),穆悠悠并不是當年的她,她們倆根本就不一樣。
她不告訴孟祥婷她被穆悠悠針對的事,一是因為不想成為挑撥關(guān)系的小人,二是害怕說了之后重蹈當年的覆轍。她不想再一次自以為是地自取其辱了。
孟祥婷的一句話仿佛穿梭了兩年的時光,讓兩年前那個心灰意冷的女孩冥冥之中得到了一絲慰藉。
“謝謝你。”周落抱了抱她,在她耳邊輕輕地說。
兩個女孩抱在一起,周落的眼眶泛酸。
她還想說些什么,被突如其來的一聲厲喝打斷:“干什么呢你們倆!把手松開,摟摟抱抱的成何體統(tǒng)!”
兩人被嚇了一跳,手忙腳亂地同時松開對方。定睛一看,來人是六班的班主任。
他看清了兩人的臉,此時兩個女孩正滿臉錯愕地直直盯著他。他一時語塞,好半天才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沒事就回教室吧……快上課了?!彼€以為是兩個早戀的學(xué)生在這談情說愛呢。
說罷,他悻悻離開了。
兩個女孩對視一眼,笑出了聲。
敢情這老師是把她們倆當成早戀的小情侶在這早戀呢!
孟祥婷破涕為笑,但是她笑得太狂放,吹出了一個鼻涕泡。
這下輪到周落笑得更狂放了。
氣得孟祥婷追著她打,一路追回教室。
其實有的時候,不去邁出那一步,就永遠得不到答案。很多人都在觸碰到答案的前一刻縮回了手,我們都覺得晚知道一秒,就少一秒的不開心。
可是沒人能知道,答案是不是早知道一秒就多一秒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