礙于府里的規(guī)矩,嫡福晉只是來到書房所在的松院外幾步,遙望與它側(cè)鄰的蘭院。她曉得,胤禛待她只敬不愛,瞧瞧自個兒的后院,居整個后院的中正院落,格局方正有序,大氣祥和之致,恐怕其他皇子府里,也找不到一處如這般的。
李側(cè)福晉的香院,是全府最美之處,院內(nèi)奇芳異艷,但美中不足的是,向陽處給荷院擋了些,于是不再植樹。
鈕、耿、年三人的東書院悠然靜素,卻無春意,不大像女子閨閣,倒像修行者的禪室。小侍妾們的荷院原是幽靜的,可天天一臺戲早驅(qū)了寂寥,整院春色滿室,如夏塘美好,可荷花再美,蓮心最苦。
再看看蘭院吧,誰都不會相信最得寵的竟然住這種地方。
蘭院小得只有一廳、一室與一側(cè)翼,清淡無華,它本就附屬書房重地所在的松院之下,半獨立,說得精確點,其實是松院里的一處,又另起了對外門戶罷了。
別說將來女眷們往來有多不便,對門就是竹院死盯著,要進入蘭院,不是向竹院跟前取道,就是從書房后邊兒過去,姑且不論女眷們往來都是什么些心思,只光想串個門子都要難于蜀道。打松院過是想都別想的,領(lǐng)教過書房規(guī)矩的人已不在人世,竹院又是幾位小叔們來府的住所,女眷不好意思經(jīng)過。
最可憐的是,原本還算像樣的院子,都被書房后翼占去一半兒,剩下個勉勉強強的小庭院,還得讓著院中央那棵直粗的辛夷。
(京城年府)
高無庸帶著盒子上年府去,年府管家老常和氣迎客,知道是雍親王的人不敢怠慢,只是高無庸等了一上午,也不見年羹堯歸來,老常也急著派人去尋。
“年大人!您可回來了!高公公來了!等您一上午了”
“高公公?誰?”
“這、年、大人!雍親王身邊的高公公呀”
“喔!高無庸?。]事兒,今兒個除夕三十,爺給如月再添置些東西?!?p> “唉唷爺呀!您從四川帶來的夠多了!眼下趕緊過去吧!高公公等著呢”
“什么話!奴才等爺不應(yīng)該??!哼”
年羹堯一甩手就走,老常難言,著急,瞧高無庸手上的盒子,他大概曉得里頭是什么東西,去年年老爺年遐齡從湖廣回來述職,也給胤禛拜過年,胤禛強收了他女兒,年遐齡自然曉得的,卻無能為力。年遐齡為官正直、清廉、低調(diào)、謹慎,與年羹堯截然不同,胤禛也敬他三分,前世年羹堯獲罪抄家,年遐齡也不受遷累。
年遐齡是聰明人,曉得女兒落得這般地步是兒子惹出來的,他交待了老常暫不許聲張,讓雍親王去安排,以免年羹堯一氣壞事,他們一家遭雍親王更嚴重報復(fù)。
當然,父親與兒子之間少不了家書往來,勸戒的話也沒少說,可年羹堯從來不是個聽話的好兒子。
年羹堯一進正廳,連招呼都沒打,直直往主位坐下,高無庸起身,不與他計較,卻也不卑不亢,只行了便禮。
“給年大人請安?!?p> “免了。高無庸你親自跑一趟,有何要事?”
“回年大人的話,這是雍親王讓奴才轉(zhuǎn)交的?!?p> “喔?高無庸,你也真是的,就憑咱倆過去在府里的交情,東西留下就是?!?p> “年大人誤會了,是王爺命奴才等著,請年大人親自收下?!?p> “盒內(nèi)何物?”
“年大人曉得王爺?shù)囊?guī)矩,奴才不好說。既然東西送到,奴才先回去了。奴才告退?!?p> “嗯。替本巡撫向王爺問安,本巡撫明兒個初一上王爺府上拜年。”
高無庸以微笑代答,作揖而退,他受點委屈沒什么,只是替年羹堯難過。讓奴才代替他問候主子?都到京幾日了還等初一才來?高無庸輕笑一聲,實在不解,為何年遐齡那樣的人物會有這樣的兒子。
年羹堯歇了口氣,讓老常把盒子收到書房去,老常勸他要不要先看王爺?shù)慕淮?,年羹堯卻說他還要清點明日給八爺?shù)亩Y。
晚膳都用完后,臨睡前年羹堯才想起還有盒子這回事兒,有些不耐,披了氅連聲哎哎地去書房。
點上一燭,打開盒子,里頭是條白布。年羹堯起初不解,待整塊取出后瞧見上頭血漬,一驚,忙捧了盒子挨近燭光研究上頭雕刻樣式。
年羹堯跌坐回椅上,他已娶正妻,納了三房侍妾,當然能曉得這是何物。年羹堯驚異失語,臉色慘白,獨坐許久,漸漸回過神了,也不管夜半里頭,忙大喊。
“老常!老常!?。±铣#。砣?!”
“是!是!!老奴在!!大人?怎、怎么回事兒?”
“快??!把禮都拿來!”
“什、什么禮?”
“所有的禮??!重點一次??!明兒個一早送去雍親王府!”
“可、可年大人,您把禮都送去雍親王府了,那其他爺那兒……”
“其他管他媽的什么爺??!我要你把禮全給我拿來!!快!!把所有人叫醒!!備禮!”
?。ㄓ河H王府)
年羹堯果然一早就急忙趕去雍親王府,那時奴才們才剛掃門前雪,待會兒迎賓拜年。年羹堯請門房通報,高無庸知道消息也沒有使絆,馬上去后院,嫡福晉正給胤禛更衣。
“讓他等著?!?p> “嗻。”
高無庸領(lǐng)命正退。
“慢。讓他在‘外頭’等著?!?p> “奴才明白。”
待日頭漸暖,拜年的賓客也陸續(xù)來往。胤禛與眾女眷們打理好,入座正廳堂,由女眷的母家起,按位份高低依序給胤禛拜年。輪到侍妾們的家眷時,由于位份過低,胤禛可以不見的,其實他從來不見,只讓女性親屬在后院拜見嫡福晉,因此侍妾們都曉得規(guī)矩,自個兒母家都是母親來。
年羹堯在前院等了一上午,大年初一多大風(fēng)雪,凍得他雙手發(fā)紫,身旁賓客來往如云,自個兒卻始終不得傳見。
小義子正好送侍妾郭氏母親至王府門口,年羹堯再不能等地拉住他。
“小義子,你給行個方便!本巡撫過去在王府,待你不?。∧憬o再通傳一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