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三妹不知道自己為何會來到這里。
四面都是烏青的水面,腳下一點露出的沙丘也慢慢被侵蝕崩塌。要逃。儀三妹想著,卻不知道要逃向何方。在她彷徨時,水面仍在上漲,已經(jīng)沒過了她的腳面。
要逃。她沖入水中開始奮力劃動,只是一心要逃離這里。但是無論游多久她還是在這一望無際的死寂的烏青中,最終筋疲力盡被海水吞沒。
誰,我能夠依靠誰?誰來救救我?無數(shù)的繩索從水面降下來,但是無論怎么抓都抓不到實體。這些繩索只是水面上形形色色的人投下的影子罷了,母體、父體、兄弟姐妹的臉隨水波一晃而過。
要窒息了。
“咳、咳!”儀三妹猛地從床上坐起,大口大口呼吸新鮮的空氣,終于感覺自己活了過來。眼睛先是適應不了房間的光亮流出一滴淚水,但是適應后卻讓她大吃一驚。她的眼睛不僅比以前看得更加清晰,而且能夠清晰地看見一種無處不在的微光,像是絲線,又像是水的漣漪。
被機關傀儡領進來的蘇揚解答了儀三妹的疑惑:“醒了?你的根骨不錯,不需要再另行服用鍛骨丹,如今你已經(jīng)有了假筑基初期的修為。你現(xiàn)在能看見天地各處的如薄霧般的靈力,就如普通修為者那樣。”
停頓一下,蘇揚故作輕快的說:“只要等你適應了體內(nèi)暴漲的修為,再學上一點入門法術(shù),你就能操控飛行法器和進出的令符,不必被人拘束著行動了?!?p> 想到蘇揚掛在腰間的那個法寶葫蘆,儀三妹有些激動,但是隨之又冷靜下來,敏銳地捕捉到什么:“為何灌頂?shù)男逓橐谇懊婕由弦粋€假?難道說有什么與普通修為的人不同嗎?”
真話太過殘忍,蘇揚猶豫著要不要說出口,但是看著儀三妹堅定的黑色眼瞳直直看著他,他還是沒能隱瞞灌頂?shù)恼嫦?,全部說了出來,并且補充道:“……這樣灌頂?shù)娜瞬坏眯逕?,頂多能夠依靠入門引氣稍微調(diào)動修為操縱法器令符,我知道的最多也就能夠用用火球術(shù)御水訣這樣的初級法術(shù),次數(shù)一多容易爆體而死?!?p> 儀三妹啞然。這顯然是非常令人沮喪的,她甚至一時之間質(zhì)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選擇,灰心之下,她想到了被悲煉真君帶走的沈然溟:“那么入宗門的弟子不是也要灌頂嗎?他們該怎么修行呢?”
“宗門弟子的灌頂又是不同的?!碧K揚坐在床邊上,端起水碗喂儀三妹喝水,一邊解釋,“實際上據(jù)我所知灌頂有三種,其中一種是臧爻宗以外的,有修為的人給他人灌頂,這樣的灌頂只要經(jīng)過修煉,修為就如自己練出的一般,并不礙事;另兩種都是臧爻宗發(fā)明的,你的算一種,還有一種是專門給登記入冊的宗門弟子的,以通脈丹和鍛骨丹打通脈絡、重塑根骨后,坐而修習一種特殊的引氣法訣,不過三十六天就能超越大部分修道者,直接由白身進入煉氣三層。一直到進入金丹期前修煉速度只會越來越快,但是修習此法以后的修道將會比其他人痛苦千百倍不說,還容易滋生心魔。不算是長久之道法。”
雖然是這樣的邪法,但是臧爻宗依靠如此積蓄下來的筑基期金丹期修士多得令蘇揚時常感到憂慮,加上這些年來臧爻宗一直都對玄承州蠢蠢欲動,蘇揚心憂故土,卻不知該如何將消息傳遞出去。前些日子又聽聞有正道潛入的道友被抓。雖然面上蘇揚仍舊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但心里已經(jīng)萌生出逃離的想法。至少要把消息帶到。看了眼若有所思的儀三妹,蘇揚將喂完的碗擱置,眼睛中閃過一縷微光。
儀三妹并不知道蘇揚正在想什么,她現(xiàn)在顧慮的是另一件事——至少眼下沈然溟已經(jīng)正式邁入修道,而自己卻還是躺在床上的廢物。她刻意讓自己忽略那些令她心灰意冷的話,振作起精神來。至少我要有自己自保的手段,就算不能修練,臧爻宗那樣多的秘法甚至連丹爐都能夠自己練丹,她不信除了修煉自己什么也做不了!想到這里,儀三妹立刻要開口請?zhí)K揚再教她文字。
蘇揚卻像早早就準備好般,對著儲物袋一劃,儀三妹眼見一道繁復的光線陣紋在那個其貌不揚的小布袋上亮起,一大摞書籍就堆到床邊。蘇揚再一劃,相同的陣紋亮起,一張木制的小案桌被放在床上,紙筆墨硯都擺放整齊。
盯著那光線織成的陣法良久,儀三妹才不動聲色的點燃香爐里的線香,恭恭敬敬握上毛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