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璇儀俯瞰著冬祈因痛苦而扭曲的臉,確認(rèn)了一件事——他看不見自己。準(zhǔn)確而地說,應(yīng)當(dāng)是他只能看見實際存在的駱璇儀的肉體,而不能看見飄蕩在四周已經(jīng)成為鬼修的她。剛才冬祈低頭看泥足蟾的尸體時,駱璇儀就站在冬祈面前,但是他卻沒能發(fā)現(xiàn)。
自從來到昌龍坡開始閉關(guān)修行,已經(jīng)四十年過去了。身軀在扈意沒日沒夜的修行下,哪怕被駱璇儀吸走大量靈力化為死氣,竟然也突破了筑基期大圓滿,原本因為灌頂停止生長的身體體型終于和靈魂同步,長成了十八歲的模樣。陰陽雨身法殘卷也被研習(xí)得差不多了。只是這里靈氣太過稀薄,要突破金丹期必須有大量靈力突破。
除此之外,駱璇儀自己的修行也遇到了瓶頸。那怕有大量死氣輔佐,駱璇儀還是因為缺乏惡念卡在了諸惡朝鬼訣第一層,強大的力量充斥全身,她不得不出來開始尋找離開昌龍坡、前往外界的方法。
就在這時,她發(fā)覺密林中出現(xiàn)了異變。原先看起來怪異彎曲的樹林,模糊成一團團黑影,扭曲的五官感知到駱璇儀的存在似乎有些疑惑,齊刷刷將目光投射而來。駱璇儀感到它們沒有惡意,還帶著一點小心,突發(fā)奇想靠近密林問:“你們是什么?”
哪想到黑影互相竊竊私語了一陣,真的推出一個鬼魂哆哆嗦嗦答:“鬼、鬼,樹鬼啊,大人?!?p> “我們之前不知道這里也是大人們的地盤、大人,我們可以把食物獻(xiàn)給您!”
它講得是鬼語,駱璇儀這才反應(yīng)過來。之前她無法看見密林的真身,只覺得密林帶給她一種十分不舒服的感覺,沒想到這些樹都是鬼魂化形。這些鬼魂不能明白駱璇儀并非這里意義上的鬼,只覺得她十分強大,本能的畏懼強者。
不過聽它們的話,似乎這附近還有一個強大的鬼。駱璇儀不動聲色:“我是有點餓了,你們就扎根在這里不動,哪里有生魂可以吃?怕不是唬我?!?p> 鬼魂漆黑軀體上的血色大洞彎下一個弧度,身軀左右扭了扭,似乎在搓手賠笑:“我們只是一些抱團的小鬼,那里配吃生魂。只是這里有一個固寧村,里頭都是上個皇朝的遺民,帶有隕龍氣運的!當(dāng)時好一番爭斗,最后是我們把他們?nèi)︷B(yǎng)起來,吸吸生氣勉強填飽肚子罷了,嘿嘿,味道還不錯呢!”
此間世界的鬼修魂修同樣用靈氣修煉,但是吸食生氣會更快,因此一有強大的鬼修出現(xiàn),天下必定大亂,這也是鬼修容易被發(fā)現(xiàn)清剿的原因。為了不被修士殺死,有些鬼會故意化形成人或靈植的形象,只是畢竟本質(zhì)是鬼,化形的事物也會帶著一股詭異。
它似乎講著講著就回味一番,大洞也瞇成兩道縫隙。駱璇儀覺得自己越來越能夠看出它們的表情了。就在駱璇儀用玩味的眼神打量鬼魂時,它突然從回憶中驚醒,連忙表真心一般又低下腦袋,連聲道:“大人放心,那些人我們都是好好養(yǎng)著的,還供著靈果呢,一個個身體倍兒棒,能活兩百歲,絕沒有什么殘次品。”
旁邊一個鬼魂也耐不住般插嘴道:“活魂味道我嘗過,二十年前吧,一對老夫妻老死了正好輪到我到村子邊上值班,現(xiàn)在想想還流口水呢,那是相當(dāng)?shù)拿牢?!要不是長期養(yǎng)著長期吃飽,我都想一同把他家三兄妹都吃了?!?p> “你還好意思?兩個魂大家一口都沒分到,全給你一個鬼霍霍了!你要點臉吧!”
“我都是個鬼了我要什么臉?”
鬼魂打鬧著吵嚷開了,看起來根本就是兩團軟泥混在一起。駱璇儀不再理會他們,開始思考固寧村的事。
駱璇儀明白要獲得惡念,最好的方式就是刺激人類。畢竟她就是在那樣的環(huán)境中長大的。但是要故意去挑撥他人的惡念并吸收還是第一次,就算可以套用自己的經(jīng)歷,但是正道這邊的大環(huán)境又和臧爻宗完全不同。她其實也在苦惱該怎么做才能高效。
眼下這個被困住的固寧村就十分合適。
“你們這幾百年來,一直守在此處,就沒有修士來過?”
“沒!”打成一團的鬼還有空抽出來回答駱璇儀的問題,“四十年前您現(xiàn)在帶著的那個身體來過,這就是最近的人了。再往前就是六百年前了。”
駱璇儀點點頭,兩手一抓將斗在一起的鬼魂分開,語氣中帶著一絲不耐煩的冷意。
“把固寧村現(xiàn)在的狀況告訴我?!?p> 她要做一個實驗,所以她在聽完固寧村的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些寄托了村民的希望的勇者們殺死,以避免這些人過大的實力差距鎮(zhèn)壓了其他人,導(dǎo)致后續(xù)挑撥無法成功。只是在發(fā)覺冬祈孤身離開前往邊緣搜索時突發(fā)奇想,留下了他想看看人能否在自己未現(xiàn)形時發(fā)現(xiàn)自己。
不過,他也許還有用處。駱璇儀操縱著自己的身體,露出一個堪稱友善的笑容。
冬祝心里升起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和散開各做各事的其他村人不同,她守在祭壇邊緣,目不轉(zhuǎn)睛看著虹橋上方的天空。那不是錯覺,她這么告訴自己,任由心臟悄悄加速。
二哥冬獻(xiàn)顯然是誤會了她的想法:“你要是擔(dān)心大哥,等沙漏過去一天我們提早來等著就好。你干什么要一直坐在這里呢?”說了幾句看冬祝絲毫不為所動,他嘆口氣重新背上草框,連帶著冬祝的草框一起拿上,最后回頭問一句,“你沒有其他的活要做了?”
冬祝剛剛搖頭,從旁一個開朗的男子的聲音就蹦出來,“我今天沒活了!冬祝你就休息吧,讓我來替?!?p> 冬獻(xiàn)手中的草框被男子強行搶過。他雖然穿著與其他人相同的粗草麻編的衣服,卻莫名看起來閃閃發(fā)光。也許是他一副固寧村里少有的開朗笑容太有感染力了。只是冬祝對他沒有興趣,只是露出一個抱歉的笑容:“不用了,今天村長讓我以后跟著他學(xué)事情,今天采完冷霜果就沒事了,以后也不需要你特意來幫我。謝謝你之前一直以來的好意,凌詠大哥?!?p> “那沒什么,你一直都拒絕我哪里有做到……”
“別說話!”一直被兩人忽視的冬獻(xiàn)突然大聲打斷凌詠的話,伸手指向虹橋上端,“那是誰?大哥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
“難道是遇上什么事受了傷?”冬獻(xiàn)立刻奔向祭壇,冬祝卻先看見了虹橋上另一個身影,手指不由自主地揪緊了衣襟。
“我們也過去吧?”凌詠有點猶豫的視線在冬祝和虹橋方向移動,最后他堅定了神情,“別怕,有我在?!?p> 冬祝沒理他。兩人往祭壇方向奔去,只見本來意氣風(fēng)發(fā)的大哥頹喪著臉,身上以及膝蓋上全是血跡。冬獻(xiàn)明顯被嚇了一跳就要查看大哥的傷口,卻被冬祈拂開了手。
“去把村長找來,修仙者來救我們了。”冬祈看著冬祝,說到“救”字時,他的嘴角微微一抿,眼神中透過一絲不忍和悔恨。站在他身邊的灰衣少女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似乎在安慰他。
“我這就去!”冬獻(xiàn)和凌詠對視一眼,快速向村中奔去。很快招來了一大群人,老村長也被人用藤座直接抬過來。面對一大群人期待的目光,冬祈微微側(cè)過臉躲過,但是少女卻神色自若,甚至帶著微笑。
“我叫璇儀,其他人都叫我儀道友,我是離火門派來將各位皇朝遺老救出去的。”
月庭一盞酒
要開始了~敘事會從他人視角出發(fā)多一點,因為儀妹妹干的事不是人事(是鬼嘛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