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老胡進入江湖的整十一年。
老胡睡在魚棚里想著今天,魚棚對于他是很合適的居所,可以打魚,可以睡覺,可以撐人過河,可以與陌生人喝酒聽夜雨。
究竟不是個家。
老胡越想今天越奇怪,胸口總憋著口氣出不來呢。
湖上的夜雨是常見的,午夜二三點,湖霧起來了,有了夜雨,霧又散了。
湖邊的酒樓生意依舊,也是,湖邊的人是感覺不到湖上的夜雨的。
老胡起身——他的左臂八年前受了傷,經(jīng)了夜雨,愈發(fā)不頂用了——拉開窗簾,自斟自飲。
老胡四十三歲了。三十二歲進入江湖。三十二歲,早就錯過了少年意氣,老胡八歲時聽了徐大俠的故事,嚷嚷著就要行走江湖,那時候胡老爹的身體還硬朗,拿起竹竿就抽了老胡一條街。
老胡就哭,可是淚水是澆滅不了一顆心的愿望的。
老胡時不時跟他爹提到要走江湖的事,他爹也不管他,自顧喝酒。老胡知道,他走不出去的,他爹不點頭,整個胡莊都不會放他走。
老胡每次耕地,放牛在那里隨意行走。自己躲在樹蔭里就打起拳來,地犁的亂七八糟,兩人就少飯吃,老胡每天還吃著自己的飯,打著拳。
老胡十二歲了,對他爹說,如果我走江湖了,娘是不是就知道我了。老胡爹這才落下淚來。幾年又幾年,老胡還是沒能出走江湖。
眼看著老胡十六歲了,身體早就魁梧得很了,老胡爹便張羅著給老胡找家姑娘成親,老胡不愿意啊,江湖很大,江湖有的是風姿綽約的美女。老胡爹聽了這話,這事便又耽擱下來。
一年一年,老胡把那一套拳法早就打爛了,還沒能行走江湖,和他一輩的男女早就有一代了,他還等著江湖。
老胡不知道江湖是什么,不知道武林是什么。他覺得江湖就在他爹的酒中,在他爹的眼淚中,在他無數(shù)打拳的日子里。
老胡進入江湖的那一天,也是一場夜雨。
他爹死了,與江湖無關(guān),胡家的擔子就傳到他手中了。
老胡把家什賣了,一窩牛送了人,留了最嫩的那頭自己烤了吃了。他一邊喝他爹的酒,一邊吃著烤牛肉。吃著吃著,雄口就有一口氣起來了,老胡爹葬在舊岡,老屋門沒鎖,老胡留給其他任何人了。
三十二歲的老胡,第一次離開家,第一次出遠門。
三十二歲的老胡,早已經(jīng)錯過了少年意氣。
這十一年漂泊里,老胡對自己氣過,哭過。老胡睡在山林石頭旁,睡在馬廄里,給人做過工,搭過別人的車。
老胡睡過一些女人,在客棧,在野外,老胡憐憫她們的風塵,也憐憫自己,他知道,自己不是她們第一個男人,也不會是最后一個。
老胡和流氓打過架,也做過流氓;老胡打過書生,也碰過女人;老胡蹲過牙子,這些算什么呢?
老胡沒得過奇遇,沒練成什么絕世武功,老胡沒兵器,老胡在比武招親的時候被人打哭過。
老胡在碼頭當了魚牙子,買了條寬底船,也叫魚棚。老胡為了當魚牙子打了許多架,挨過刀子,群毆別人,這片湖上有多少魚棚,就有多少魚牙子。老胡八年前被打斷了左臂,扔到了湖里,他硬是用一只手游上來了,后來左臂又長好了,只是愈濕愈難受。
老胡還在找他的江湖,找他的鮮衣怒馬,找他的年少的熱血。
老胡聽說過一些人,誰戰(zhàn)勝了誰,誰又死了,貌似江湖就是這樣的。
老胡的手上沒沾過血,老胡不想殺人,可是也不想被人殺。老胡有時感到江湖是一個大口,他吞吐著所有江湖人的生活。老胡有時候想,自己是不是進入江湖太晚了。老胡有時候又在想,自己是不是不該進入江湖。
老胡四十三歲了,老胡進入江湖十一年了,老胡還是孑然一身。
老胡今天還是想不明白。老胡只是覺得自己越來越江湖了。
老胡有時想到那句詩“斷雁叫西風”,可他既不在客舟中,也不是中年漂泊者。
老胡又想起徐大俠的那句話“世間萬物皆如此,靠近了都不壯觀?!?p> 老胡的話:從整體文章來看,其實寫的還算可以。但是語言總是有點雜糅,風格獨特,這或許是徐大俠本人廣泛閱讀咀嚼消化后的結(jié)果,他的文字里有很多大家的影子。他迫切的想塑造出一個中年落魄者的額形象,并進行了一定的文學性夸張。老胡荒誕不羈的行為背后,可謂是帶著滑稽的辛酸。在老胡的身上,可以看到少年時對于江湖的憧憬,以及在進入江湖之中自我渺小和懷疑的轉(zhuǎn)變。江湖很大,是啊江湖很大。有人盛極一時,卻又湮沒在歷史的長河之中。人人都渴望出人頭地,人人都希望名揚四海。這無可厚非,但我覺得其實把眼光多放在小人物的身上或許才是正確的文學道路。其實太多太多的武俠作品,其實就是yy,脫離了底層群眾的文學,非常不負責任地編織了一個又一個不切實際的美夢。武俠小說要寫出人性的沖突,才能夠擺脫平庸之作的魔咒。陽春之曲,和者必寡。盛名之下,其實難副。金庸和古龍的武俠小說,通俗,但也不失其文學價值,其實或許是現(xiàn)代武俠小說的一條正確的道路。而有些文章,吊絲逆襲,小人物一步步登高,這都或多或少不是那么的現(xiàn)實,更多的看起來,有些可笑。稍微質(zhì)量好點的,往往會有意識的構(gòu)造一些情節(jié),讓那些江湖中的風流人物對于底層人民露出那種同情與善意,從而一定程度上能夠提升小說的格調(diào),弘揚真善美的主題,但用多了不免有些矯揉造作之疑。還有一些,為圖小說文章華美辭藻,往往用典隨意,主觀臆斷,未考其出處,只是望文生義,便拿來直接往文章里堆砌,則未免有些本末倒置。余華曾經(jīng)開玩笑說:“我識字少,所以只用我認識的字寫。”總而言之,對于我的武俠小說,其實第一步的處女作其實有眼高手低的嫌疑害。走一步看一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