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向大家介紹一下咱們班新來的兩位同學(xué)……”,新的班主任張義在講臺上對大家講話。
“馮蘇亞”
“到!”坐在最后面一排的馮蘇亞回答并站了起來。
“楊少云”
“到!”坐在馮蘇亞身邊的楊少云同樣站了起來。
“這兩位就是咱們班新來的同學(xué),希望大家在以后的學(xué)習(xí)中互相幫助,共同進步……”,班主任張義對他們?nèi)嗟耐瑢W(xué)講著話。他是一個瘦且不高,沒有戴眼鏡的中年人,表情時刻嚴(yán)峻,大概是也是因為教數(shù)學(xué)的緣故,脾氣并不太好。穿著黑色的西褲,棕色的皮鞋及白色的襯衫外面加一件毛線織的土色的馬甲,說話的時候經(jīng)常咬字變臉,有些奇怪,就像是臉部的肌肉有些不靈活抽筋,但是他們熟悉了就并不覺得可怕。
班級里除了他們兩人以外,都是一些年齡稍小的同學(xué),所以他們兩便坐在了一塊,又因為是故人,馮蘇亞并不排斥楊少云,而楊少云也并不打擾馮蘇亞。
他們兩人坐在教室的第三組的最后面靠墻一排,在他們的前排是楊曉潔與她的同桌趙秋紅。在這個新的班級里,馮蘇亞認(rèn)識了愛看武俠小說的龍云聰,拼命學(xué)習(xí)的任小丹,潘志才等人,還有與他一個村委會的何志虎,家住永安街上胖胖的宋立新,還有與楊少云一個習(xí)性的潘習(xí)良。在新的班級中馮蘇亞和楊少云都找到了自己的好朋友,大家都相處得十分融洽,同時也在努力的學(xué)習(xí)。讓馮蘇亞意外的是原來的同班同學(xué)李小燕和劉世英也在他們之后相繼到了這個班補習(xí)。
馮蘇亞的到來幫助了許多同學(xué)提高了學(xué)習(xí)的認(rèn)識,同時他自己也得到了更多的提升。很快馮蘇亞便在班級中及年級中成績突出,大家都認(rèn)識了他,而且他的文科依舊是那樣的排在第一位。理科成績雖然不太理想,但是比起以前自己和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十分的不錯了。
自從畢業(yè)后,馮蘇亞便與矣珂莉失去了聯(lián)系,由于馮紫娟與楊麗娟等人的離開,所以更沒有了她的消息。雖然在心里十分的失望,但是馮蘇亞依舊在心里為她永遠(yuǎn)的留下一個位置,等待她的歸來。
新的班級里有一個女生特別讓馮蘇亞在意,她留著男孩子一樣的短短發(fā)型,但是臉上的秀麗之氣卻十分明顯,比較沉默寡言,學(xué)習(xí)也不錯。她的名字叫吳蘇雨,也是一個很喜歡畫畫的女孩。馮蘇亞記得初一剛?cè)雽W(xué)的時候,那時學(xué)校的圍墻與永安中心小學(xué)還不相通,他常和大家從宿舍后面那道破墻上翻過去小學(xué)里玩,在走廊上的學(xué)習(xí)欄中的美術(shù)框中曾見過吳蘇雨畫的一幅李若彤扮演的小龍女,十分的像也十分的美麗。
從那時起馮蘇亞便無意中記住了這個名字,如今竟然相聚在這里。不過馮蘇亞發(fā)現(xiàn)了一個有趣的問題,何志虎特別的喜歡吳蘇雨,在他的身上馮蘇亞看見了自己的過去,只不過他比自己幸福罷了。因此,馮蘇亞本來想與吳蘇雨成為好朋友,但是怕何志虎有所顧慮,所以他故意避開了吳蘇雨,一直只是和她作為一個普通的同學(xué)。
班長便是何志虎,學(xué)習(xí)委員有兩個,一個是吳蘇雨,另一個是英語老師的女兒張小蕾。張小蕾是個活波可愛的女孩,比起瘦瘦的吳蘇雨來說稍微胖一點,學(xué)習(xí)和吳蘇雨不相上下,聽說和王小明關(guān)系非一般。馮蘇亞也在私底下問過大家,王小明十分喜歡張小蕾。王小明的哥哥王小杰曾是馮蘇亞那一屆的同學(xué),只不過他是和矣珂莉一個班,如今他也在隔壁班級補習(xí),和自己老家同院的小伙伴馮念秋一個班。王小杰與馮蘇亞的關(guān)系還不錯,所以與王小明也成了好朋友。
在這些朋友中,馮蘇亞還認(rèn)識了一個像李之武那樣性格的朋友王小春,他和王小明是本家親戚關(guān)系,王小春與馮蘇亞在后來成為了好兄弟。王小春雖然沒有李之武那樣的魁梧,但是個頭挺高,也是一個直來直往的人。
剛?cè)氚嗟臅r候有一個女孩總是偷看馮蘇亞,但是馮蘇亞并沒有太在意,后來時間長了,馮蘇亞才發(fā)現(xiàn)她和張小蕾及吳蘇雨等人關(guān)系密切,就問了她的名字,原來是叫黃玉蓉。黃玉蓉的父親是個老師,曾到過芳德小學(xué)任過教,教過馮念秋及弟弟馮蘇斌。黃玉蓉的父親住在親戚家上房村里,所以有時黃玉蓉去看望他。
黃玉蓉和馮蘇亞的第一句對白是:“我們好像在哪見過面?”。
馮蘇亞也說:“我也是,但不記得了”。兩個人都默默的一笑。
黃玉蓉道:“有緣千里來相會,何必相逢曾相識!”。
黃玉蓉是一個喜歡詩詞的女孩,作文寫得也可以,在馮蘇亞沒有來到之前,吳蘇雨與她都一直是排在年級首幾位的。她特別愛學(xué)習(xí),但是身體不好,常向馮蘇亞請教,她也喜歡畫畫,所以和馮蘇亞很談得來,時間長了兩個人如不見面一定會覺得思念對方,但是馮蘇亞并沒有把她當(dāng)做一般朋友看待,在現(xiàn)在這個情況他沒有多余的時間去浪費,而在心里,他永遠(yuǎn)都在為那一個人等待。
重新補習(xí)的時候,馮蘇亞十分的珍惜這段時間,所以每天都起的特別早,然后去操場邊的花臺下背英語單詞,而晚上則在被子里蒙著被子打手電筒看書,有時甚至于下了晚自習(xí)便不再回宿舍,便在教室里打著手電筒學(xué)習(xí)。在這一段刻苦的環(huán)境里,馮蘇亞認(rèn)識了一個好朋友任尚村,這個好朋友和他一起度過了許多刻苦學(xué)習(xí)的時光。當(dāng)任尚村迷茫憂愁的時候,馮蘇亞總是開導(dǎo)他,而任尚村則一直和馮蘇亞共勉進步。
馮蘇亞收到了張子龍從縣一中寄來的第一封信,這是他收到的第一封信。在信里張子龍告訴了馮蘇亞高中的生活是那樣的緊張而愉快,軍訓(xùn)的滋味是那樣的難忘和有趣等等。馮蘇亞看著窗外的天空,瓦藍瓦藍的,依舊如同兒時那樣,他便想出去看看。中午的陽光還是那么溫暖與明亮,這個新的班級便是立在街旁的新教學(xué)樓的二層,也是最頂上一層最靠西邊的一間,所以三面臨空。
此刻大家都在午休,教室里只有幾個睡不著覺或努力學(xué)習(xí)的人。馮蘇亞拿著信走到了外面的走廊上,高高的站在走廊盡頭的水泥柱邊,他看向遠(yuǎn)遠(yuǎn)的張子龍念書的地方,雖然隔著很多的山,很遠(yuǎn)很遠(yuǎn),但他似乎已經(jīng)看見張子龍快樂的幸福的學(xué)習(xí)的樣子。一群鴿子從遠(yuǎn)方飛來,呼嚕嚕的落在附近的屋頂上,風(fēng)輕輕的吹過,馮蘇亞想起了很多的往昔,甜蜜而又幸福的微笑掛在嘴邊。
“蘇亞,在干什么呢?”一個熟悉而深沉的聲音在馮蘇亞身后響起來,馮蘇亞回頭一看,原來是鄰班的王宏華。王宏華與王小春是表兄弟關(guān)系,因為平日里常在一起玩,年齡和馮蘇亞一樣,曾在小學(xué)時和李平一樣留過級,所以和馮蘇亞一見如故,成了十分要好的朋友,下課的時候常在走廊上一起曬太陽聊天。
“沒干什么,我老朋友張子龍來信了”。馮蘇亞笑著對他說。
“哦!呵呵呵呵!”王宏華習(xí)慣了和馮蘇亞在一起開心的笑。
馮蘇亞和王宏華的關(guān)系是在高中時期逐步發(fā)展成熟的,但是自從他們認(rèn)識以后就已經(jīng)能夠不用多少言語便能互相知道對方的心意了,這大概就是知己了。
初三年級的時間是十分緊張與關(guān)鍵的,所以大多數(shù)時候不得不利用周末來補習(xí),很多人因此不能回家呆一兩天了,生活費只能預(yù)先多帶點或者讓自己的兄弟姐妹們以及同村的伙伴們回家捎帶來。馮蘇亞讓正在上初二的弟弟幫忙帶來,他的弟弟與李平的弟弟一起上了中學(xué),而李米兒因為家里貧困及有一個瘋母親及瘸腿的父親和一個小妹妹需要照顧,所以便小學(xué)畢業(yè)后就沒再上學(xué),不過馮蘇斌還和他保持著聯(lián)系,李米兒也常到他們家玩。
周六補課的時候,下課時光總是美好的,所有人都擠到了走廊上扒在水泥臺的護欄上看下面熱鬧的街市,曬著暖烘烘的太陽。街上的東西花花綠綠,五顏六色,正好是趕集的日子。走在街上的話,夾在往來行走的人們中間,還有喧嘩的叫賣聲和討價還價。從陽臺往下面看,可以看到做買賣的人們在經(jīng)營自己的生意,有的正悠閑的躺在貨物堆中間與客人聊天,有的在吃東西,諸如瓜子小吃之類的。
而抬起頭往遠(yuǎn)處看去,則是青綠的山與樹林,更遠(yuǎn)處是天與地連接為一體的藍,這樣可以讓人心情舒暢。而大家的快樂也只是十分鐘,上課鈴又把大家拖進了教室,乖乖的心不在焉的聽老師講課。等到下午放學(xué)的時候,大家便三五成群地約著跑上街去趕最后的街市,這時許多商販差不多都已經(jīng)收攤了,可是大家到不在乎,東奔西跑的買吃的用的,最后回宿舍歡樂一回,和大家分享食物與快樂。
有一個周六的中午,馮蘇亞正在陽臺上看下面街上買東西的人,忽然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xiàn)了,是她?對!正是矣珂莉,她來逛街了。好久沒有見到她,不知道她還好嗎?馮蘇亞欣喜若狂的想著馬上見到她,飛快的從轉(zhuǎn)折的樓梯上跑下來,到了她身邊時看到她媽媽也在身邊。本來十分激動的心情一下收斂了許多,馮蘇亞慎重的走過去和她打個招呼,矣珂莉一如往昔的微笑著和他說話。
“你不再念書了嗎?現(xiàn)在在哪里?”馮蘇亞問她。
“不念了,家里不讓念,我現(xiàn)在在火車站那里的林業(yè)站打工。”矣珂莉并沒有因為不再上學(xué)而難過,而是那樣的坦然微笑著。
馮蘇亞還想說點什么,可是該死的電鈴竟然偏偏在這個時候響起來,只得匆忙地和她道別。
“你有空記的一定要來我家玩啊!”馮蘇亞回頭喊了一句。
“嗯!你也是啊!”矣珂莉依舊笑著說。
馮蘇亞跑到樓上往下看的時候,矣珂莉已經(jīng)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中,他趕緊跑進教室,正好和張小蕾的父親,也就是英語老師,他兩前后腳進了教室。馮蘇亞心不在焉的上著課,而心早已飛到了街上。
花季雖然可知,但是花期卻未必準(zhǔn)時,有時候它便過早的開放了,有時候它依舊遲遲不來。在雨水豐沛的季節(jié),雖然經(jīng)歷著苦澀的綻放與沒有結(jié)果的結(jié)局,但是它們還是在雨中鮮艷而美麗的打開,只任這滂沱大雨把花心打得碎碎的,把花瓣擊落在泥土里埋在花根下或者隨著水流向遠(yuǎn)方。
沒有人不贊嘆它是一場華麗的綻放,但沒有人能留住這樣顫抖堅強而勇敢的給予,因為它們開在暴雨里,注定要永遠(yuǎn)不為人所知。一支花苞到一支花柄,雨后的天空一如往昔,而誰到哪里去尋找那一支應(yīng)該開放的十分嬌艷而美麗的花兒呢?
又一個周六,馮蘇亞常常期盼能看到矣珂莉,就如那一次一樣也很好。但是等到的卻是馮紫娟帶來的消息,李平好像和矣珂莉在一起,這個消息讓馮蘇亞的擔(dān)心終于明白,但是馮蘇亞說“好像”并不是“一定”,而他自己認(rèn)為矣珂莉并不是那么想的??傊?,在馮蘇亞的心里,他對于矣珂莉的愛正如曾經(jīng)對李嘉明說的那樣,“娶不到矣珂莉,就做一輩子的和尚”,而大家都笑馮蘇亞花癡,可是在他的心里,他真的為她做了一輩子的守候。
“我最怕,我最怕,煙雨蒙蒙,看不清,看不清,你的身影,我曾經(jīng),我曾經(jīng),對天呼喊,天在哭,地在哭,你在何處?往事一幕幕,傷心一幕幕,你的淚光你的笑,伴我今夜孤獨……”。吳蘇雨在教室里和黃玉蓉及張小蕾一起唱著《情深深雨蒙蒙》,這是下午飯后,晚自習(xí)前大家歡樂的時光。最近電視劇正在熱播瓊瑤的愛情小說劇,大家都十分喜歡看,尤其是喜歡聽那些好聽的歌。
宋立新和羅大聰在教室的后面殺著象棋,馮蘇亞在一旁的窗戶下坐著背英語,看著窗外藍天和微風(fēng)吹過樹梢。從這里可以看見老教學(xué)樓,這讓馮蘇亞想起了許多曾經(jīng)的往事,如今那里只有一些初一初二年級的學(xué)生,看著他們就像看著曾經(jīng)的過去一樣。
“馮大俠,明天的晚會你表演節(jié)目嗎?”宋立新邊下象棋邊對馮蘇亞喊了一聲,把馮蘇亞的魂從窗外的世界拉了回來。
在班里大家都喜歡叫他馮大俠,馮蘇亞到不介意,也回稱別人大俠。
“宋大俠,我不演出?!瘪T蘇亞笑了笑說。
要是在以前馮蘇亞可是十分的熱心參與的,而現(xiàn)在他卻不怎樣有心情了。
“老宋,你演豬八戒不錯??!”在馮蘇亞旁邊的任尚村總愛戲弄宋立新。
“死石頭,看我怎么收拾你?!彼瘟⑿潞爸耐馓?,“呯”地把棋子出了一招,羅大聰怪叫著抱怨他下手太狠了。他笑了笑,賠了個不是,兩個人接著下。宋立新雖然學(xué)習(xí)一般,可是下棋卻是個高手,馮蘇亞也曾跟他學(xué)過下棋,說起來在下棋上他還是馮蘇亞的老師。此時窗外陽光斜照進來,教室里一片歡樂,年輕的氣息是那樣的濃烈,馮蘇亞看著一切,心里似乎是幸福的,又似乎是缺失的。
晚自習(xí)的時候,馮蘇亞靜靜的做著作業(yè),教室里還是比較安靜的,大家即使要說話還是保持了傳紙條的習(xí)慣。自己的同桌楊少云卻不是那么的愛學(xué)習(xí),還是那樣的閑不住和別人說話談笑,馮蘇亞司空見慣無暇理睬他,低著頭認(rèn)真的做作業(yè)。
忽然楊曉潔轉(zhuǎn)過身來用手中的筆戳了戳他,馮蘇亞一臉迷茫的抬起了頭看著她,她的臉在看到馮蘇亞的眼睛的同時一陣緋紅,她遞給馮蘇亞一張折疊的紙條,馬上轉(zhuǎn)過身去。馮蘇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莫名其妙地看著桌子上的紙條,又看了楊少云一眼,八成和這小子有關(guān),只見他一臉壞笑地遞過來幾張紙條。
馮蘇亞打開看的時候,前幾張是楊少云和楊曉潔說笑的話,后面一張上是楊曉潔寫給馮蘇亞的紙條。
與其說那是一張紙條,不如說那是一封短短的情書。里面楊曉潔對馮蘇亞的傾慕之情躍然紙上,洋洋灑灑的寫了半頁紙,一顆少女心的孤獨與渴望被人感知與呵護迎面而來。
馮蘇亞看到這里已經(jīng)是心跳如兔,他的心從來沒有這么跳過,仿佛是不安全的往外竄,而且已經(jīng)按不住,等他看完了這張幾乎是一封短信的字條時,鼻子及額頭已經(jīng)是一層細(xì)密的小汗。馮蘇亞趕緊把紙條握住,生怕別人看見,連楊少云也沒有給看。
馮蘇亞的心忐忑不安,假如自己拒絕一個這樣的熱情的女孩,一顆這樣純潔火熱的心,那將會是冬天的里的碳柴上扣一盆雪,將會給她造成多大的傷害不可而知,況且這也是自己收到的第一份主動的表白,雖然開場有些戲劇般可笑,但是該怎樣理智的處理呢?自己的心里已經(jīng)再也放不下別人了,如果果斷拒絕是不是會傷了一顆純粹而透明干凈美麗的心。馮蘇亞忽然有些難過,面對這樣美好的事情,而自己卻是傷感嘆息。
馮蘇亞正在猶豫不決的時候,正在這時他想起來一個《青年文摘》上面看到的故事,于是靈機一動,自己是不是可以照葫蘆畫瓢地將計就計呢?于是,馮蘇亞打算以此來激勵楊曉潔,像故事里的女主人翁一樣接受一個追求她的男孩的愛情,并約定好了以成績?yōu)楸憩F(xiàn),激勵他努力上進,最終都取得了圓滿的結(jié)局。
“叮鈴鈴……”,下自習(xí)的鈴聲讓每個疲憊的人都人心振奮,即使是昏昏欲睡像瘟神一般的潘習(xí)良也“嘔嚯“的一聲活了過來。大家匆匆忙忙收拾完課桌,三三兩兩地走出了教室,值班老師在打鈴后五分鐘無情的拉下了教學(xué)區(qū)的電閘,教室內(nèi)到處都是昏暗的一片,幸而街上與四周居住的居民樓里的燈光還亮著,而且還有半個明亮的月亮,所以不至于什么都看不見。
教室里還有四個人,馮蘇亞與楊曉潔仍舊坐在桌子上,而另外兩個人看了看他們便走到走廊上去了,就在窗外的走廊上小聲的說著什么,馮蘇亞看了看楊曉潔,她似乎沒有動一下,馮蘇亞竟暗自的笑了一下,原來這個平日里活波可愛的小姑娘這時候竟然和自己一樣木訥。
月色是那么的美好與朦朧,穿過窗戶照在楊曉潔那秀麗的臉上,她抬起頭看著馮蘇亞,馮蘇亞低著頭看她,就這樣把對方看在眼里,希望這青春是永恒的,不老的,也是珍藏的。
月亮在窗外悄悄地看著他們的一切,教室里一切都有些昏暗,而楊曉潔在馮蘇亞眼里卻是那么的明亮與光彩,甚至于耀眼。他不經(jīng)意的轉(zhuǎn)過頭去,便看到了走廊上的何志虎與吳蘇雨,更遠(yuǎn)處還有三三兩兩的幾對在說著話。
馮蘇亞和楊曉潔也來到了走廊上,鼓起勇氣,馮蘇亞把自己剛剛編排好的那些話都說了出來,楊曉潔自然是非常的開心。
但當(dāng)他靜靜的看著楊曉潔慢慢說出這些話的時候,他仿佛是在對著矣珂莉說話,他不敢確定他是在騙楊曉潔,因為這一刻,他仿佛真的喜歡上了楊曉潔,就在這一秒,這和對矣珂莉是不一樣的。這是一種不確定但又復(fù)雜的感情,不能直白卻又不愿意傷心的難為。
楊曉潔讓馮蘇亞的心像黑暗里的種子蘇醒一樣,她把馮蘇亞帶到了另一片光明的世界,原來青澀的愛情竟然還是有美好的感覺的,只不過未來的結(jié)果無法預(yù)料。
“老師來了!……”走廊上有人小聲的說道,然后便是希希索索的腳步聲。馮蘇亞與楊曉潔趕緊輕快的跑下了教學(xué)樓,值班的老師正從老教學(xué)樓后面打著電筒查過來。站在樓下街邊的路燈后面,馮蘇亞和楊曉潔對笑了一下,他們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光。
“小潔,你一定要努力學(xué)習(xí),我會等你一起上高中的?!瘪T蘇亞說道。
“嗯!蘇亞,你也要記住今晚你說的話?!睏顣詽崗牟弊由先∠乱粭l掛著一個可愛木偶娃娃的掛飾遞給馮蘇亞。
“諾!給你的,我們一人一個。嘿嘿!”楊曉潔搖著自己脖子上的那另外一個娃娃天真的笑著說道。
馮蘇亞接了過來,他看到手中的那個木偶娃娃有一個圓圓的腦袋,細(xì)長的腳,戴著一頂圓邊帽,全身凹刻的圖文,填著彩色,微笑著又傻又可愛,馮蘇亞的心驀然一動,竟有些酸楚,眼睛紅紅的。
值班老師已經(jīng)走過來了,馮蘇亞趕緊與楊曉潔道別,因為楊曉潔家就住在街上,離學(xué)校不遠(yuǎn),她是不住校的。馮蘇亞看到楊曉潔遠(yuǎn)遠(yuǎn)的走了,他才趕緊跑回宿舍,手里還提著那個木偶娃娃,上面有淡淡的香味。
回到宿舍,何志虎也回來了,兩個人對笑了一下,彼此心照不宣。王小春買了一個大餅與馮蘇亞分享,大家還和往常那樣的打鬧說笑著。待關(guān)了燈后,大家如同例會一般的開始聊天。馮蘇亞靜靜的躺著,有一搭沒一搭的和大家聊著,他的心里其實在想念兩個人,一個是她,一個是楊曉潔。
與矣珂莉的淡然相比,楊曉潔是那樣的熱情,在馮蘇亞心里,矣珂莉像是一潭沉靜的水,楊曉潔則是一團奔放的火,而自己心里沉靜了許多年的這一潭水,此時正在備受楊曉潔的煎熬。
對于新事物的出現(xiàn),馮蘇亞永遠(yuǎn)是那樣的充滿了探索的熱情,他在迷糊中覺得自己心頭的那塊冰正在被楊曉潔慢慢融化。馮蘇亞做了個夢,他夢見矣珂莉在對著他笑,甜甜的微笑著,漸漸的矣珂莉變成了楊曉潔,再一低頭看去時,楊曉潔又變成了矣珂莉,“蘇亞!”她又沉沉的叫了他一聲,他閉上了眼,沉入了無邊的黑暗,而竟分不清楚剛剛自己究竟是與誰一起,他的眼角流下了一滴冰涼的淚,一切都沉沒于黑暗中。
每天傍晚時分,也就是吃過晚飯而沒有上自習(xí)之前,大家都喜歡跑到松樹林里去大聲的背誦課文或者考試的內(nèi)容。馮蘇亞怕吵,所以走的遠(yuǎn)些,順著松林往上走便是一個山坡,上面是一片公墓,種植著許多松柏,松柏的中間有許多的墓碑林立著,埋著各種各樣的人,走在其間并不可怕,反而多了一些肅穆。
山坡再上去不遠(yuǎn)便是矮地松及一人高的各種小樹,再上去便是一片長得細(xì)長細(xì)長的小楊樹林,最后就到了山頂了,那是一個半圓形的山丘,長滿了綠草,在山頂?shù)挠覀?cè)有一座廢棄了的哨所,已經(jīng)被人們拆得只有一個架子了,像個立體的“目”字一樣還能看出它曾經(jīng)是個三層的小樓。
在哨所的右邊草地上坐著便能看見馮蘇亞家所在的村莊及周邊的許多村莊,而在哨所左邊便能看到整個永安鎮(zhèn)及更遠(yuǎn)的地方。所以這里的地勢被用做哨所是十分恰當(dāng)?shù)?,因為所有的地區(qū)都可以一覽無余,而且能看得更遠(yuǎn)更廣,山腳下是公路,右側(cè)山坡上是一條長長的如蛇一般的鐵路,時有火車轟鳴震動而過。
馮蘇亞喜歡跑到哨所來背書,躺在草地上,仰望著瓦藍色的天空,潔白的浮云,晚風(fēng)吹動,草地上的螞蚱振翅紛紛飛揚,還有林間小鳥的嘀哩婉轉(zhuǎn)及草蟲的鳴叫。背書累了,馮蘇亞便看一會四周,呼吸一下新鮮的空氣,沁人心脾,或者快樂的打上一套拳腳,或者是翻幾個跟頭也是暢快的。當(dāng)馮蘇亞做這一切的時候,他的心里只有安靜與自由。
黃玉蓉時常向馮蘇亞請教問題,即使沒有什么問題也喜歡時常以問題及作業(yè)的方式靠近馮蘇亞。她漸漸的喜歡上了馮蘇亞,而卻又不敢開口,馮蘇亞雖然察覺,卻不太確定,只把她當(dāng)做好朋友一樣的看待。馮蘇亞打籃球的時候,常??匆婞S玉蓉在觀眾臺上看著他,有時候就他一個人自己玩?;@球,她也遠(yuǎn)遠(yuǎn)的坐在那兒看他。
對于黃玉蓉,馮蘇亞有一種特殊的感覺,她和楊曉潔不一樣,楊曉潔讓他的心像火一樣的燃燒,而黃玉蓉則讓他平靜,似乎像矣珂莉一般,但卻少了點什么。所以當(dāng)馮蘇亞需要沉靜的時候,他喜歡和黃玉蓉在一起。
臨近中考了,大家都很忙,快樂的時光總是很少。一天下午,馮蘇亞覺得很久沒有去哨所了,所以想再去一趟。他拿著幾本書便一個人去了,到了哨所,坐在綠綠的草地上開始大聲的背書。不一會兒,他看見一個穿著水紅色衣服的人走上了哨所,走在綠色的植物之間,就像一只紅色的小船飄了過來,漸漸近了,他才看清竟然是黃玉蓉,她向坐在草地上的馮蘇亞走過來,雙手抱著書本微笑著,慢慢走到他的身邊。
“蘇亞……”黃玉蓉就這樣站在他的面前叫了他一聲。
“蓉兒……”馮蘇亞的心在聽到這似曾相識的呼喊時顫了一下。
黃玉蓉坐在了馮蘇亞的身邊,一起吹著風(fēng),天邊不知何時飛來一片粉紅色的云霞,近處的天空還是瓦藍瓦藍的,遠(yuǎn)處便是一層淡淡的鉛灰色。
“蘇亞,你想上高中嗎?”黃玉蓉看著遠(yuǎn)方淡淡的問。
“想啊!我將來還想上大學(xué),為家里爭口氣”。
“你一定會成功的!”黃玉蓉轉(zhuǎn)過頭來看著他說。
“呵呵!真的嗎?真希望是這樣。你呢?蓉兒?!瘪T蘇亞說著便躺在了草地上,雙手枕著腦袋,看著遠(yuǎn)方的云霞。
“但愿和你一樣”,黃玉蓉說完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馮蘇亞知道,她又在想家里的事了。黃玉蓉的父親和母親離婚了,他的哥哥分給了父親,而她分給了母親。如今母親和繼父生活在一起,繼父對他特別嚴(yán)格,常常責(zé)罵她,她想上學(xué)的機會是那么渺茫,都不知道前路何在?
馮蘇亞忽然十分的憐惜她,看著黃玉蓉孤零零的坐在他的身邊,雙手抱著膝蓋低著頭,他很想保護她,給她一種堅強,就像一個哥哥一樣勇敢的保護她,但是他知道有些東西容易讓人產(chǎn)生誤會,就如楊曉潔之于自己,有些門不要輕易去打開。于是,他想找個話題讓她不再沉默于傷心中。
“蓉兒,你看!那云像不像一只鳳凰,燃燒的鳳凰?!瘪T蘇亞指著天邊那塊變得彤紅的云霞說。
黃玉蓉說著馮蘇亞的手看去,天邊的那一片霞云真的像一只鳳凰,浴火重生,許多的火焰包圍著她,她像是在撕裂,也像是在起舞。
“烈火再大,鳳凰也能在其間歌舞,燃燒了羽毛,她的靈魂得以永生?!瘪T蘇亞像是對黃玉蓉說,又像是對自己說。
太陽漸漸躲到山坳里去了,像一個燒透了的鐵球,又像一個熟透了的櫻桃。滿天都是火紅的云霞,各形各狀,舞動著,變幻著。山坡上鍍了一片暗黃色,所有的景物都被夕陽染成了一片。馮蘇亞與黃玉蓉靜靜的看著這一切美麗的景象,他們像身處夢中一般的慢慢站起來凝望著遠(yuǎn)方。他們靜靜的走在山路的小道上,吹著晚風(fēng),誰也不愿意打碎這一刻相處的寧靜。
沒過幾天,就像去年一樣,參加完畢業(yè)考的同學(xué)都在面對著選擇是否繼續(xù)上高中。許多的同學(xué)依舊是放棄了,而放棄的原因有很多,大多都是家庭的關(guān)系,其實想繼續(xù)念書的人還是很多,但是幼小的心靈卻無法面對家庭的壓力,不得不放棄念書的想法,走上社會面對人生。
黃玉蓉離開了學(xué)校,走之前給馮蘇亞寫了一封信。潘習(xí)良及任尚村等人也走了,還有好友王小春及許多的女孩。馮蘇亞依舊是感嘆了一番,面對他們的命運,自己也無能為力,他想將來要是有一天,他要把這一切都說出來,并改變許多人的命運,在偏遠(yuǎn)的西南方還有許多見不到更廣闊的天空的人們。這不是他們的恥辱,是這個社會的真實存在的表現(xiàn)。
馮蘇亞在黃玉蓉的來信里看到了一顆無限思念與愛慕自己的心,黃玉蓉對于自己的愛慕,讓他看到了自己在矣珂莉身上的倒影。
信里還有許多的激勵他好好學(xué)習(xí)的話語,讓他看到了真心的關(guān)切與祝福,于是在臨近中考的幾天日子里,馮蘇亞都一直以此為不懈的動力。
在臨近中考的這幾天時間里,馮蘇亞收到了張子龍的來信,鼓勵他努力爭取考上高中。同時收到了萍兒及普建強的來信,這兩封信不是寄過來的,而是由他們的同村帶來的。萍兒對于同桌馮蘇亞十分的懷念,在信里還夾帶著一片保存的完好的干荷花瓣,還有一股淡淡的清香。而普建強則告訴馮蘇亞他進了鋼廠的技校,現(xiàn)在正在努力的學(xué)習(xí),將來就在鋼廠工作。
收到他們的來信,馮蘇亞感到十分的幸福與開心,尤其是萍兒,讓馮蘇亞無限的回憶過去的美好時光,對于萍兒馮蘇亞有一種特殊的感情,既朦朧又美好,就像萍兒她們那莊的荷花一樣,在晨霧里忽隱忽現(xiàn)。馮蘇亞很認(rèn)真的回了他們的信,帶著希望與祝福繼續(xù)努力的學(xué)習(xí)。
倘若說高考是暴風(fēng)驟雨的話,那么中考也是一陣?yán)钻囉?,扯著閃,打著雷,鳴叫著,熱熱鬧鬧的就開始了。
第一天早上的考試,語文勉強可以,馮蘇亞估計不會分太低,但總是捉摸不定,他真希望不要讓他失望。
下午的物理考試,做的很糟,天是那么的熱,身上直冒汗,心情急躁,做的馬馬虎虎。還有兩個填空沒做,一題半計算題未解。一遍還沒有做完,時間就快到了,嚇得慌慌張張的,連檢查也沒來得及。馮蘇亞估計能達到八十分就不錯了,他有些傷心和害怕。
馮蘇亞晚上難過了一晚上,就為了白天的考試。其實,那些題他全做得出,只是時間太短了罷。
第二天早上的數(shù)學(xué)還算順利,還有一題的三分之二未做,估計有兩題不會得全分,但他相信要比物理好一些,他想大概不低于九十分吧!希望比這還要好。
他要以更佳的心態(tài)去迎接下午的政治考試,他給自己鼓了鼓信心。馮蘇亞還想讀書,這是唯一的機會,他不想放過,他一定要努力。
第三天早上的英語實在是太難考了,馮蘇亞昏昏沉沉的混過去了。下午是最后一科化學(xué)的考試,馮蘇亞盡量努力去做。這些天他在心灰意冷中奮力拼搏,他竭盡全力了,剩下就只能聽上天的安排了。
天陰沉沉的,馮蘇亞考完化學(xué)后慢慢的走出考場,拖著疲憊的身心向熟悉的宿舍走去。所有的一切他已經(jīng)不再去思考,朋友們的吵嚷和多數(shù)人的抱怨他都不去關(guān)注。默默地走到床邊倒下,他覺得很困很困,他想好好睡一覺,于是他疲憊的閉上眼睛。唉!馬上就是漫長和艱難的等待,長長的假期是每個相同的人最難熬的時間。
很快的中考就過去了,大家都在各奔東西,都準(zhǔn)備好了上自己想去的學(xué)校。馮蘇亞本來十分想和張子龍一樣的去縣里一中念高中,但是那里學(xué)雜費很貴,再加上去縣里一中必須坐上兩小時的汽車,對于馮蘇亞這樣一坐上車就會暈車反胃嘔吐的人而言,他十分不愿意去受這樣半死不活的罪。于是馮蘇亞選擇了一個可以直接坐火車上學(xué)的高中,那就是四道中學(xué)。
雖然說四道中學(xué)是普通高中,同時離家也比縣里一中還遠(yuǎn),但是馮蘇亞寧愿坐火車也不愿意坐汽車。別人都說四道中學(xué)很亂很不安全,但是馮蘇亞偏偏不信這個邪,而且自己也很樂于那樣有挑戰(zhàn)的環(huán)境。選報學(xué)校以后是漫長的等待及假期,在這個假期里很多的同學(xué)都互相往來,由于新班級與馮蘇亞相處的時間僅僅一年,況且大家又都忙于備考,所以感情深厚的朋友也就去過王小春與王宏華家,也只和李小燕、吳蘇雨、任尚村等人見了幾面。得知李小燕也報了四道中學(xué),馮蘇亞不得不感嘆緣分的存在,李小燕曾經(jīng)和自己一起念完了初中,又一起進入補習(xí)班,如今又一起填報了四道中學(xué)。
在填報志愿的時候,馮蘇亞給楊曉潔寫了一封信,向她表示了成績的祝賀,同時也告訴了她自己當(dāng)時之前的想法。楊曉潔當(dāng)然哭了很久,把馮蘇亞的心都真的哭碎了,第一個為他打開心中愛之門的人,而自己卻又要親手將她毀滅。
馮蘇亞也很傷心,他發(fā)現(xiàn)自己對楊曉潔并不是真的沒有動情,而是在這個世界上他單純的以為一個人的心只能給另一個人,而他的心早在許多年以前已經(jīng)給了矣珂莉,而且不論現(xiàn)在還是以后都會一直屬于她。
楊曉潔并不恨馮蘇亞,明白了真相后她覺得馮蘇亞并沒有錯,反而是馮蘇亞一直有些內(nèi)疚。這就是青蔥歲月的美好年華,并沒有那么多的人生遺憾和感慨。
在馮蘇亞等待錄取通知書的日子里,天空總是下起了陰雨,因為即將到七月半了,在南方七月半是一個重要的節(jié)日,也就是盂蘭盆節(jié),那時家家祭祀祖先,點燈燒香,焚燒冥幣等活動,農(nóng)村人俗稱鬼節(jié)。天空陰雨綿綿,時有隆隆的雷聲,并伴著冷冷清清的風(fēng)。
那風(fēng)吹過池塘,一圈圈的漣漪,讓呆在木樓上看著窗外的雨景的馮蘇亞一陣陣心顫。他想起了心底最不愿撥動的那一根琴弦,他思念矣珂莉了,自從那一次在永安街上見面后他一直沒有再見到她。雖然常向馮紫娟打聽她的消息,但馮紫娟知道的也不多,因為在一起的時間少。因此,馮蘇亞常常更加的思念她,而也常常在安靜的日子里想起她來。
又是一個周末的到來,因為離著七月半還有兩三天,家里的祭祀用品需要置辦,馮蘇亞的母親讓他去一趟街上,順便買點別的用品回來。中午吃過了飯后,馮蘇亞欣然而往,臨走的時候他母親讓他帶上傘,因為天空有幾片烏云,以備防下大雨。
趕街的日子總是熱鬧的,尤其是恰逢重要的節(jié)日。天公雖然不作美,但是做生意的人們一早就來到了街上擺好攤子,等待來逛街的人們。天空一會明一會暗的,還刮著陰冷的風(fēng)。
馮蘇亞來到街上的時候,已經(jīng)很熱鬧了,他按照母親的吩咐,在家禽市場上賣了一只大公雞和三十幾個雞蛋,然后便去逛街買東西了。在街上他很幸運的遇見了很久不見的王雅軒,一年過去了,王雅軒長得更加的漂亮,她告訴馮蘇亞她如今在省城念藝術(shù)學(xué)院,學(xué)習(xí)音樂。因為是逛街,大家都還有事,便匆匆而不舍的告別了。
馮蘇亞還遇見了任尚村,他的變化最大,雖然剛剛離開學(xué)校不久,已經(jīng)變得很成熟的樣子。他已經(jīng)開始做買賣了,整個人已經(jīng)變得十分精明,販賣蘑菇等各種山貨。南方的六七月間山林里總是生長出許多的野生蘑菇,有許多的都是美味可口的山珍,而有一些則是珍貴的藥材。所以鄉(xiāng)下人在閑時也利用簡陋的工具諸如籮筐及小桿子秤之類的進行販賣與收購蘑菇,然后再倒賣給成批收購的商人。
任尚村顯然十分熟于此道,像其他的小販一樣提著小桿秤在街上晃悠悠的走著,見機行事。王小春的母親一直都在永安街上賣米線與卷粉,他家祖?zhèn)鞯氖炙?,味道十分不錯,用老湯煮好的米線與卷粉,加上肉汁及十多種配料,鮮美無比,馮蘇亞對于老家的這道食物是一生愛不釋手。
在王小春家的米線攤子上,他和王小春聊了一會,王小春告訴他,他在下月將到廣州去打工。馮蘇亞看看時間不早了,天也有些陰沉得像要滴下水來,于是和他家告了別,匆匆地去買母親吩咐的東西。
馮蘇亞在街上轉(zhuǎn)了幾圈,買夠了東西,天也陰沉沉的黑暗下來,不一會就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街上的人都撐開了大傘或者扯起了塑料布遮擋雨,行人也漸漸的稀少了。馮蘇亞打著雨傘走在街上,他看見一個賣香火的老奶奶在賣草紙,馮蘇亞想想家里也不是太多了,所以走到那個小攤前買了幾份,付了錢,他把草紙夾在胳膊下面以防雨淋濕。
他正準(zhǔn)備離開,正在這時,他看見了一生讓他心碎的場景,矣珂莉穿著粉色的衣裙和李平一起在不遠(yuǎn)處的鞋攤上買鞋。馮蘇亞怔怔的看了許久,草紙掉在了地上,賣草紙的老奶奶忙把他撿起來,但是他的傘也掉了,雨打到他的臉上,淚水不爭氣的流了下來。
他趕緊拾起來傘,草紙已經(jīng)濕了一大半,幸而沒有爛掉,匆匆地他帶好東西,又向那邊看了一眼,他看見李平為矣珂莉打著雨傘,矣珂莉正在彎下腰挑揀鞋子。馮蘇亞心里一酸,他想,此時此刻自己即使是她手中的一只鞋子也好??!他很想過去和她說幾句話,然而隔著雨,隔著街,就像是隔著兩個世界。
他看了他們一眼,悄悄地把傘打得很低很低,怕他們認(rèn)出自己來,靜靜的一個人離開。走到街口坐上了回家的小馬車,顛簸著讓他的心是那么的酸楚,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回到家把東西一股腦兒的交給了母親,便上了小木樓,坐在窗戶上靜靜的看著青瓦屋櫞下雨中濕漉漉的水仙花出神。
雨下的很密了,青灰色的瓦被打濕了雨水而變得烏黑而明亮,天空是那么的陰暗,吹著陰冷凄慘的風(fēng)。難道這是冬天嗎?馮蘇亞默默的問自己,淚水忍不住又靜靜的流了下來。窗戶外瓦櫞下的扁竹蘭的花盆里浸滿了雨水,花葉十分的干凈,就連毛絨絨的刺球上也沾滿了水珠,晶瑩透亮,就像滴在馮蘇亞的手背上冰涼的淚一樣。
遠(yuǎn)處天和山被雨連接在了一起,更遠(yuǎn)處的天空正在閃著電,不斷的撕裂著云層,轟隆隆的雷聲仿佛是憤怒的神明將要擊毀所有的房屋一樣的在頭上響著。那閃電在遠(yuǎn)遠(yuǎn)的黑暗的天空里就像是幾條正在撕打的銀色的龍,看著雨中淹沒的一切,馮蘇亞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把所有關(guān)于她的記憶埋葬在了心底,但是仍舊為她留了一個位置,他不相信他們會一直走下去,他很了解他們彼此,所以馮蘇亞在心里說,不論她什么時候回來,這個位置永遠(yuǎn)是她的。
馮蘇亞病了一場,就像是去年的那樣整整折磨了他好久。一天的傍晚,馮蘇亞正在和家人吃著晚飯,聽到大門口有人在呼喊他的名字,于是放下碗筷走了出去。原來是本村的張子強,他的父親和張子龍的父親是親兄弟,但是兩家分家后把院子隔開做了鄰居。
張子強一直在永安中學(xué)食堂里打工,只比他與張子龍年長兩歲,彼此還算是熟識。張子強給馮蘇亞捎來了一封信,還有兩個漂亮的墜子,兩條精美的紅色中國結(jié)上掛著兩個碧綠的小葫蘆,小葫蘆的下面是兩條流蘇,十分的鮮艷。張子強告訴馮蘇亞,這是黃玉蓉讓他轉(zhuǎn)交給他的東西,別的再沒有說什么,彼此間聊了一會就走了。馮蘇亞把信裝在衣兜里,只拿著墜子進了屋,父親問了他幾句,他只說是同學(xué)送的,母親告訴他一定要保管好別人送的禮物。
吃過了飯,馮蘇亞又回到了屬于自己的天地的小木樓上,弟弟馮蘇斌早已和馮念秋等人出去玩耍去了。馮蘇亞坐在窗邊,聽著瓦櫞上滴答滴答的雨,他靜靜地撕開了黃玉蓉的信。
“君住長江頭,我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一江水……”這便是黃玉蓉信里的第一句話,馮蘇亞冰冷的心里竟然有了一絲溫暖。
黃玉蓉傾訴著對他的無限回憶及思念,愛慕之情躍然于紙上,馮蘇亞忽然感到一陣失而復(fù)得的幸福,被愛的幸福。
繼續(xù)讀下去,他的心一點點被融化了,拿出他和黃玉蓉的幾張畢業(yè)留念照片,馮蘇亞才發(fā)現(xiàn)每張照片上她都笑的那么幸福,就像一個找到了自己最心愛的東西的孩子一樣的快樂。馮蘇亞看著這信與照片,幸福而又心酸的笑了。
張子強與馮蘇亞補習(xí)的班級里的王彩蓮戀愛了,張子強在食堂打工時就和王彩蓮認(rèn)識了,后來等畢業(yè)了他家便提了親,王彩蓮就嫁到了張家。這在于偏遠(yuǎn)地區(qū)的農(nóng)村孩子來說,本來說是一件幸福的天作姻緣,但是好景不長。在馮蘇亞上大學(xué)的期間,一次意外,張子強在給玉米地打農(nóng)藥的時候不幸中毒,搶救無效死亡。而這離他和王彩蓮結(jié)婚也才剛剛滿兩年,最不幸的是王彩蓮已經(jīng)有了他的孩子,王彩蓮的幸福就這樣匆匆忙忙的結(jié)束了。這些都是后來的事了,暫不提起。
假期在幸福的期盼和焦急的等待中即將過去,馮蘇亞也收到了來自四道中學(xué)的錄取通知書。同時得知錄入四道中學(xué)的還有王小明、王宏華、周啟強,還有與馮蘇亞同一個村委會的李婷及楊莉婷。
馮蘇亞有些激動,也有些傷感,即將去到一個新的世界,那里將會是什么樣子?又將要遇見什么樣的人?同時自己要告別曾經(jīng)的一切,告別家鄉(xiāng)的所有熟悉的東西。自己以后就不能像孩子似的想家就往家跑,因為路途遙遠(yuǎn)。馮蘇亞的舅舅們給他湊夠了學(xué)費,他收拾好行裝,母親便送他們上了火車。
在火車站,他們遇見了李婷和楊莉婷,她們的父母都在,于是大家一起聊了會。芳德火車站是一個小站,石灰刷白的混凝土欄桿,不到一百米長的月臺,月臺上種著幾株臘梅,在車站站臺值班室旁邊是一個小商店,賣些吃的東西。因為是開學(xué),所以小站上都是擠滿了人,各種各樣的人,農(nóng)民、醫(yī)生、工人、軍人、學(xué)生、生意人等等,都在月臺上或蹲著或坐著或靠著,各種姿態(tài)的談著話。
馮蘇亞和李婷及楊莉婷她們聊著天,她們都既是馮蘇亞的同鄉(xiāng)也是補習(xí)時隔壁班的同學(xué),所以十分熟識。不一會兒王宏華也來了,馮蘇亞和他聊了幾句,站臺上的電鈴就響了起來,火車就要進站了。大家便匆匆忙忙的拿上自己的行李和家人站在了一起,火車慢慢停了下來,車上的人紛紛下來,最后大家都擠了上去,因為停的時間只有五分鐘,不得不抓緊時間擠上去,是那種石渣鋪的低站臺,還得抓著火車門扶手爬上去。
馮蘇亞第一次出這么遠(yuǎn)的門,一切都不太熟悉,所以他的父親決定送他去學(xué)校報道。馮蘇亞和父親在車上找到了位置坐下后,他的母親還在窗外不停的囑咐著他們,李婷的父親和她坐到了馮蘇亞他們的對面,而楊莉婷及王宏華他們上車時分散了,大概去了別的車廂,車上人又多,鄉(xiāng)下的火車上很擁擠,什么籮筐之類的都夾雜在其間。
火車緩緩開動了,馮蘇亞和母親揮手道別,他在心里感嘆的說道:再見,媽媽!再見,故鄉(xiāng)!再見了,我曾經(jīng)的一切。
畫愛上的小男孩
此處是馮蘇亞人生感情的起點,也是初戀青春的轉(zhuǎn)折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