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一言難盡的同事

　　清晨，晨露未晞。

　　“江河海，你是說，郭適死了？”皇帝本在低頭批閱奏折，聽到消息的瞬間他揚起了眉。只靜靜的一個眼神，但從小跟皇帝到大的江河海敏銳地察覺到了他的怒火。

　　江河海立刻下跪，雙膝重重地磕在金磚上：“皇上，奴才可仔細檢查過了，不像是有人動過手腳?！?p>　　皇帝略略望了江河海一眼，低下頭接著批閱奏折：“還愣著干什么，過來替朕研墨?！?p>　　江河海心下才松一口氣，皇帝太在意有關(guān)于那位的事情，即使那位已經(jīng)死去多年，依然是任何人都碰不得的逆鱗。

　　皇帝合上一本奏折，赫然是此前霍昶關(guān)于瑞安莊的報告。

　　他輕描淡寫地評價道：“朕這個兒子，小聰明是有點兒，但始終養(yǎng)在他那生母膝下，眼界太低。”

　　皇帝的兒子皇帝能說，但江河海不能附和。他弓著身子研墨：“皇上的嚴父之心二皇子殿下定然是清楚的，答應(yīng)小主也肯定是明白的。”

　　這時，從殿外走來了一個小太監(jiān)，跪地稟報：“皇上，外面陳答應(yīng)已經(jīng)跪了一個時辰了?！?p>　　皇帝看了江河海一眼：“看來她不明白，她若是明白了，二琦也不會是這個樣子?！?p>　　他對小太監(jiān)道：“讓她回去，就說二皇子昨晚在寢殿暴斃，不治而死。若還要多嘴，朕不會顧及往日情分?！?p>　　小太監(jiān)“喳”了一聲出去了。

　　大殿門口爆發(fā)出一陣凄厲的哭聲。

　　“皇上，你好狠的心??！他可是您的親生兒子啊！”

　　“您為何要置他于死地！”

　　皇帝仍然在讀奏折，但江河?？闯隽怂樕系牟荒蜔?。

　　他走出門去，正在哭喊的陳答應(yīng)往日里見到這個皇帝身邊的一號大太監(jiān)，向來禮讓有加。

　　今日她已經(jīng)脫簪，剝?nèi)ド砩系姆?，一頭青絲披散，臉上涕泗橫流，與瘋婦無異。

　　江河海想起平日里這位陳答應(yīng)總是本本分分，比許多作妖的主兒好打發(fā)多了，心中也有一絲同情。他本想讓旁邊侍衛(wèi)把她拖回去宮里關(guān)起來，沒想到，陳答應(yīng)突然暴起，手上的簪子刺進他的肩膀里。

　　江河海吃痛，但怕吵到里面的主兒，生生咬著牙沒有出聲。

　　旁邊的侍衛(wèi)一擁而上把她抓走，江河?！芭蕖绷艘豢?，關(guān)上殿門：“真是個忘恩負義狼心狗肺的玩意兒，拖出去亂棍打死，記得把地板洗干凈?！?p>　　陳答應(yīng)破口大罵：“你個閹人又是什么狗東西，和狗皇帝狼狽為奸，總有一天，你不得好死……”

　　侍衛(wèi)們恐她接著罵下去會給自己招來橫禍，粗暴地捂了她的嘴。

　　陳答應(yīng)瘋狂掙扎著，鞋子早已不見蹤影，腳踝蹭出一片片血跡也不覺得痛，只覺得自己前所未有的清醒和痛苦。

　　她真是后悔，若是她再多去看看林二琦，或許能在林二琦惹怒皇帝之前阻止他。若是她狠下心把孩子交給皇后養(yǎng)，林二琦就不會那么在意她低微的出身。不，若是她從一開始就不要生下他，他說不定會投胎到一個好人家，過普普通通但是平安喜樂的一生。

　　血色漸漸充滿陳答應(yīng)的視野，她的嗚咽聲越來越小，最后氣息徹底斷了。

　　媽媽，對不起你。她最后這樣想到。

　　在陳答應(yīng)咽下最后一口氣的時候，江河海匆匆包好傷口，回到了大殿。

　　“她乖乖回去了？”皇帝眼睛都沒抬。

　　江河海拔簪子時失了血，臉色還有點白：“回稟皇上，陳答應(yīng)已經(jīng)回去了?！?p>　　皇帝的表情松弛了些許：“若不是讓你去了一趟二皇子府，拿回了這封奏折，我沒想到霍昶竟然老實到這個地步?！?p>　　江河海道：“安國公自小便深沐皇恩，自然事事忠于陛下?！?p>　　“二琦把這封奏折藏起，可見他早就浪子野心，”皇帝慢條斯理地喝了口茶，“不過倒是你，今天怎么在為安國公說好話？”

　　江河海冷汗沾滿了后背，面上卻笑道：“奴才日日跟著皇上，見到什么就說什么。改明兒第一個說壞話的說不定也是奴才。”

　　皇帝“呵呵”一笑：“你倒是會得很?！?p>　　溫泉山莊內(nèi)，相比皇宮內(nèi)的腥風(fēng)血雨，這里簡直是人間天堂。

　　鑒于沈靜昨晚睡在又濕又冷的柴房里，除了沈靜自己，所有人一致同意讓她休息一整天，并且讓霍昶盯著她不許下地，原因是他們都認為沈靜在霍昶面前要面子，不會耍賴。

　　沈靜百無聊賴地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晃蕩來晃蕩去，霍昶坐在旁邊的石桌上批改公文，早上的秋陽陽光刺眼，暗二在一旁替他打著傘遮陰。

　　沈靜在腦內(nèi)的實驗室里給金橘盆栽澆了水，她估摸著暗二怎么也給霍昶打了半個時辰的傘了，實在有些不忍心。

　　“我們進屋里去？”沈靜提議道。

　　霍昶合上手上的公文：“可以，但是某些人選了這么小的院子，都沒有地方給我辦公的?！?p>　　整個溫泉山莊修建的規(guī)模極大，但是沈靜偏偏選了最小的院子，因為她剛到這里時，就看中了這間院子的設(shè)計。這間院子只有一間主屋和兩間偏房，臥室、正廳和書房都在其中，廚房和侍女房都在偏房內(nèi)。更關(guān)鍵的是，這間院子沒有用屏風(fēng)來進行隔斷，而是砌了墻劃分房間，沈靜勉強實現(xiàn)了久違的獨居和隱私安全。

　　位于主屋靠后位置的臥室直通后院的溫泉池，很適合每日睡前放松，算得上是錦上添花。

　　沈靜撇了撇嘴：“我不用書房，我去后面池子里泡一會兒，你進屋吧，外面太陽越來越大了?！?p>　　說完，她自顧自回臥室換了短衣短褲，走到后院的溫泉池邊，躍入溫暖的池水中，開心地撲騰起來。

　　潛水是沈靜為數(shù)不多的愛好，她在水里鉆進鉆出，身上的短衣是黑白兩色，活像一條靈活的虎鯨。

　　“哇，我還從未見過在溫泉里鳧水的人。”

　　不知何時，霍昶搬了條長長的躺椅，斜靠在上面，穿著黑色長褲的腿耷拉下來，從沈靜的角度看極其修長。

　　旁邊的茶幾上是一壺香氣撲鼻的熱茶，自從喝了許多國公府貴得要死的茶葉后，沈靜對霍昶的茶葉有了覬覦之心。

　　她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短衣短褲，是沾了水也不透的料子，她果斷從水中爬起，光著腳踩在地上，伸手去倒茶。

　　霍昶剛抿一口茶，閉上眼睛，茶水在舌尖輕柔地滾動。他細細品味著茶香，感受到一股暖氣撲面而來。

　　他睜開眼睛，黑白布料混拼的短衣短褲浸了水后貼在沈靜的身體上，露在外面的手臂和大腿是淺淡的小麥色，和袖口里的雪肌形成鮮明的對比。

　　氤氳的水汽拂了霍昶滿面，他仰起頭，看到幾滴水從沈靜的耳垂滴到玉帶般鎖骨上，描摹出一抹水痕劃入衣領(lǐng)內(nèi)部。

　　“咳咳咳！”霍昶別開眼，把臉埋進水杯里。

　　沈靜只顧著伸手倒茶，結(jié)果腳底一滑，一只手杵在霍昶的膝蓋上。

　　霍昶本就心猿意馬，膝蓋上一陣劇痛，下意識地把腿往后縮。

　　沈靜直覺不對勁，她直起身放下茶杯，雙手把把霍昶的褲腿往大腿上提。

　　霍昶膝蓋暴露在她的面前，青黑的淤痕在霍昶還算白的腿上格外明顯。

　　沈靜愣住了，接著她放下茶水，回到了臥房。

　　沈靜衣服濕漉漉的，半倚干燥的貴妃榻上，百思不得其解。

　　霍昶的官階和爵位極高，能讓他跪成這樣的只有那一個人。

　　他做了什么？

　　沈靜：「系統(tǒng)，如果你有一個一言難盡的同事，有一天你發(fā)現(xiàn)他救了你的命，你該怎么辦？」

　　系統(tǒng)：「涼，涼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