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皇帝的怒火，不殺不足以平民憤
“龐相壽等貪官的處理，就按殿下的想法來。”
“至于中書侍郎、永興縣公等勛貴在商州老家侵占庶民百姓田地……”
郝處俊微微沉思，道：“正如殿下所慮，處理過分嚴厲，則勛貴們一定會鬧起來，武將也會寒心；但若處理太輕，庶民百姓那邊也無法交代?！?p> “老朽的建議是，責令商州買入庶民百姓田地的勛貴，一律以買入價將田產(chǎn)退還給庶民百姓！”
“如果庶民百姓無錢贖回田地，則勛貴依舊持有這份田產(chǎn)，同時按照正常市價，補錢給庶民百姓。而這些沒有田地的庶民百姓，由官府鼓勵和協(xié)助他們?nèi)ラ_開荒地。”
“殿下以為如何？”
李治聽了郝處俊這一席話，茅塞頓開，拊掌贊道：“先生之策，甚妙！”
李義府和許敬宗也同聲稱贊：“郝老的處理，妥當周全，既告誡了商州的不法勛貴；又為庶民百姓謀取安身之本，實在是有圣人之心??！”
郝處俊笑道：“殿下和兩位同仁，過譽了?！?p> 李治隨即道：“既然許侍讀和齊編撰也贊同郝先生的辦法，那李治就這樣上呈父皇了?！?p> 現(xiàn)在，他要和秦王李泰搶時間。
誰先把商州賦稅案解決，誰能把問題解決的更妥當，那么誰就能得到父皇的認可。
“太子之位，終究是我的！”
李治暗暗想著。
當即，他在郝處俊三人的指正下擬好奏章，然后匆匆趕往宣政殿。
……
此時，宣政殿內(nèi)。
眼瞅著日近中午，李泰合上批閱好的奏折，起身活動了一下肢體。
抬腳就往偏殿走去。
李泰每天有批不完的奏折。
“是不是該把‘內(nèi)閣大學士’搞出來，建一個中書省雛形，替我看奏章？”
李泰一邊往偏殿走，一邊思索。
最后還是決定，先穩(wěn)一波，慢慢來。
等解決了大唐財政三弊，讓李世民心服口服后，再考慮推行中書省制。
步子邁大了，容易扯到蛋。
“殿下！”
這時候，身后一名金吾衛(wèi)匆忙趕上來。
“商州急報?！?p> 來人將一封厚厚的用牛皮袋包住的文書，交到李泰手上。
商州急報？
李泰將牛皮袋接過來，抽出里面卷成厚厚一卷的文書，看到落款“宋璟呈啟”五個字。
“看來商州的情況，宋璟已經(jīng)摸清楚了?！?p> 李泰也不翻看，直接將空牛皮袋丟還給金吾衛(wèi)。
拿著厚厚一卷文書，繼續(xù)往偏殿走去。
正好讓老李看看他這些日子的成果。
宣政殿，右側(cè)偏殿。
李世民已經(jīng)坐在餐桌旁邊，準備用膳。
他被李泰軟禁，不能出偏殿半步，整日除了看看雜書，就只有吃飯和睡覺了。
李世民對李泰自然是有怨氣的。
所以每日三餐，他絕對不會等李泰一起吃。
不過李泰吩咐了御廚，每日三餐都是定時送，時間一到，他就準時來蹭飯。
和老李加深感情。
“父皇，看來我又趕上飯點了?！?p> 李泰淡淡笑道。
拾了把椅子，坐在老李對面。
李世民瞥了他一眼，冷笑道：“你當父皇老糊涂了？”
“你吩咐他們每日在辰時、午正和酉時三個準點送膳，”李世民看了一眼侍立在身側(cè)的高力士，“可不就能每次都趕上飯點？”
李泰臉皮厚，笑了一聲掩過此事。
他將那卷文書丟在桌上，拿起碗就開始干飯。
李世民眼角瞥了一眼文書，忍不住問道：“這是哪里送來的？”
這些年來，他一直勤政不怠。
每日要批閱奏章超過百件。
現(xiàn)在被迫“閑”下來，大半個月一份奏章都沒有看，實在是感覺渾身都不得勁。
現(xiàn)在看到一卷明顯是驛站加急送來的文書，不禁心癢難耐。
李泰一邊扒飯，一邊道：“這份文書啊，是宋璟從商州發(fā)來的急報?！?p> “兒臣還沒看?！?p> “不過想來他已經(jīng)查清商州秋稅案的真相，就寫在文書中?！?p> “這么快就查清了？”李世民滿臉不信，“你不會是在糊弄父皇吧？”
李泰聞言笑了。
老李現(xiàn)在對他用激將法了。
大大方方道：“父皇，文書就在這里，你若想看，就直接看吧。”
“不必用激將法，表情實在太假了?！?p> 李世民聞言，老臉微紅，罵道：“你個逆子，不知尊老！”
“父皇偏就要看看，你派出去的人，都查出些什么?！?p> 說著，李世民伸手，直接將文書薅過去。
展開，一頁一頁翻看。
才看到一半，李世民猛地拍桌大罵：“豈有此理！”
“商州刺史龐相壽，真該凌遲處死！”
李泰手一哆嗦，差點飯碗沒捧住，抬頭問道：“父皇，龐相壽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惹你如此生氣？”
實際上，李泰早就知道：商州刺史龐相壽涉嫌貪污；并且與勛貴勾結(jié)，欺壓百姓。
在逼宮之前，金吾衛(wèi)上將軍郭子儀，就把包括商州在內(nèi)的各地情報都報給他了。
派宋璟去商州，只是為了坐實證據(jù)鏈。
同時實地查一查，商州郡稅賦這一塊還存在哪些問題。
李世民冷哼一聲，罵道：“龐相壽這個貪官，每年向咱哭窮，申請減免稅賦?！?p> “咱給他商州郡五州十三縣，免了五年的秋稅，三年的夏稅，想著能讓商州百姓好過一點。等挺過了前幾年，開墾的荒地多了，百姓們也就能交的起稅了?！?p> 大唐的兩稅是定稅制。
就是一開始就規(guī)定好，這個州郡要交多少稅。
分攤到每個百姓頭上，基本也是一個固定數(shù)字。
朝廷又大力鼓勵百姓墾荒，每年多開墾兩畝荒地，過個幾年，多出十畝良田，交的稅依然是此前規(guī)定的數(shù)字。
田畝逐年增加，糧食逐年增產(chǎn)；而稅額不變，百姓自然也就漸漸都能交得起稅。
可惜李世民想的挺好，下面官員實施起來卻不是這回事。
李世民怎能不怒？
“商州刺史，欺上瞞下，貪污公糧，實在可恨！”
“更可恨的是，老百姓只要向朝廷足額交稅，就算對國家盡了本分。但龐相壽等人，竟然還發(fā)明了什么車腳錢、口食錢、庫子錢、竹簍錢、神佛錢……”
“雜稅名目之多，之稀奇，簡直聞所未聞！”
“真是氣死咱了！”
李世民啪啪拍著桌子，氣的直喘粗氣。
隋末時，老百姓為什么會反？
就是被苛捐雜稅給逼的，百姓沒飯吃，那只能造反！
他想不到，在他一手開創(chuàng)的大唐朝，竟然就在他的眼皮下商州，發(fā)生了隋末才會出現(xiàn)的事情。
沒想到眼皮子地下，就藏著一個大貪！
“龐相壽，真該死??！”
“該夷三族！”
李世民抬頭瞪著李泰，粗聲問道：“你說說，準備怎么處置龐相壽等貪官污吏？”
現(xiàn)在他被軟禁，皇令連宣政殿都出不了。
處置龐相壽等商州貪官，只能是李泰說了算。
如何處置商州刺史龐相壽，以及一干商州貪官？
李世民看著李泰，等待答案。
李泰吃了一塊東坡肉，半晌方才答道：“殺，肯定是要殺的?！?p> 李世民聽到這話，微微點頭。
不殺龐相壽等貪官，難消他心頭之恨！
“但父皇有沒有想過，殺了龐相壽這一批官員，下一批商州官吏如果繼續(xù)貪腐，該怎么辦？”
李泰這話把李世民問的一怔。
隨即殺氣凜凜答道：“那就繼續(xù)殺！”
“貪官污吏，見一個殺一個！殺得他們寢食難安，不寒而栗。咱看誰還敢貪？”
李泰聞言，佩服李世民治貪的決心。
但對于其“以殺治貪”的單一做法，并不認同。
對于李世民的激烈言論，李泰不多置評，只委婉說道：“兒臣記得父皇前幾年曾經(jīng)說過一句話，‘我欲除貪贓官吏，奈何朝殺而暮犯’。”
朝殺暮犯，便說明了單一的“以殺治貪”手段，沒有效果。
李世民明白李泰的意思，承認道：“咱確實說過這話。”
“咱對大唐朝的官員太失望！”
“但是，”李世民神色變得堅定，看著李泰道，“難道貪官殺不盡，就不殺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