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女孩子逛街聊天這項工作,張小乙可以勝任。
但飯前和飯后的態(tài)度就不能一樣了。
飯前,張小乙是以一個大哥哥的形象,照顧心理上有缺陷的妹妹。
飯后,張小乙是一個許久不見的老友,來看望生活不如意的朋友。
怎么辦呢?
黃桂榮就像精神分裂一樣,飯后的她,和之前相比,完全判若兩人。
所以啊,張小乙只能用不同的態(tài)度對待不同的“人格”。
飯后的兩人逛了小攤位,看雜耍,站在戲園子外面聽里面唱戲。
黃桂榮很歡樂,這種蹲在墻角“偷聽”的感覺讓她非常愉悅。
張小乙只是陪著她,也沒說可以進去聽戲,即使他身上還有錢。
因為自己剛剛聽黃桂榮講過,自從她家里沒落了以后,想聽戲就只能站在園子外面,或者某個大宅門外面聽戲。
她最喜歡的一出戲是“廟堂會”,書生小姐在一座寺廟里相會,步入愛河的故事。
可能是這樣聽習(xí)慣了,看著她一臉滿足的樣子,好像真能聽清里面唱的是什么。
其實在外面,張小乙根本就聽不到里面唱的是什么,連唱詞都聽不到。
只能聽到鑼鼓家伙在響,以及觀主們的叫好和拍巴掌的聲音。
黃桂榮聽的很認真,或許在她腦袋里,她能回憶起以前坐在頭排聽戲時的場面吧。
一出戲聽完,黃桂榮站起身。
“聽到什么了?”張小乙問。
“二本的鬧公堂?!?p> “你怎么聽出來的?”
“白玉龍?zhí)蒙贤祵毜某?,白玉龍是蘇老板親自扮演的?!?p> 難道真有這么神奇,幻想還能幻想到唱的是什么,誰唱的。
黃桂榮一指張小乙身后,張小乙回頭一瞧,大門口的水牌子上寫著:二本鬧公堂,蘇老板獨唱。
張小乙瞬間感覺很尷尬,轉(zhuǎn)身就往外走。
黃桂榮跟在身后,有點緊張,以為張小乙真生氣了。
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平等看待自己的朋友,她很珍惜,等走了好一會兒,見張小乙在一個雜耍攤前停下腳步,回頭對自己挑了一下眉毛以后,黃桂榮這才放下心來。
張小乙走在前面,擠進人群里面,里面是耍猴的。
一只小猴兒在賣藝人的指揮下翻跟頭,鉆火圈,表演一些高難度動作。
瞧了一會兒,扔下幾文錢,張小乙再帶著她去往另一個攤位。
很可惜這里沒有電影院,也沒有游樂場。
不過也不可惜,這個時代還有很多賣藝人的真功夫可以看到。
慢慢走慢慢看,當太陽偏斜的時候,二人又轉(zhuǎn)回到白虎大街,來到陳曦一的道觀門口。
道觀門口裝潢的很古樸,牌匾上寫著三個大字——青陽觀。
“進去燒柱香?!睆埿∫抑鲃诱f道。
他們已經(jīng)逛了半天兒,張小乙可沒忘臨出門時母親的交代,要來廟里燒柱香。
黃桂榮抬頭看著這間道觀,有些緊張,似乎有點抗拒。
“好啊?!辈贿^她還是跟張小乙走了進去。
走進去以后,黃桂榮抬起頭問張小乙:“張公子你信神么?”
“信啊?!?p> “哪尊神?”
“三清祖師?!?p> “三清祖師可不算神,人家是圣人?!?p> “要信就信做大的?!?p> 如果這個世界要有玉皇大帝,文武財神的話,張小乙很想說信這幾位神仙。
奈何天庭里的五位天帝都不姓張,財神爺也不分文武,自己的文化代入感還沒那么強。
“以前我信佛也信南極仙君,但現(xiàn)在不信了?!秉S桂榮道:“因為他們并沒有看到我的祈禱,保佑我。”
來到第一進大殿,道觀里并沒有香客上香,整間大殿空落落的。
“佛說眾生皆苦,他說的很對。
說只要信佛,就能擺脫疾苦,這話不對。
我很信佛,從小就信,但我每日誦經(jīng)祈福,疾苦并沒有擺脫,反而我的生活越來越苦?!?p> 張小乙沒有勸她,也沒有給她分析。
他知道該怎么傾聽女孩子們發(fā)牢騷,當她們跟你訴說自己的不如意時,不要打斷,因為人家不需要你幫著分析,只是說說心里話而已。
“后來我又信南極仙君,南極仙君你知道吧?!?p> “知道?!?p> 這些天他已經(jīng)把關(guān)于這個世界神仙的書籍看的差不多了,大部分神仙也已經(jīng)認識,知道他們是管什么的,做什么的。
而南極仙君,就算不看書他也知道,南極仙君李錦言嘛,仙來縣人民的驕傲,刻在骨子里的人物。
任誰村里出現(xiàn)一位大官,出現(xiàn)一位有出息的人以后,這個村子里沒人會忘得了他,即使幾十年之后還會有人把他當成榜樣來教育自己的子女,更別提出了一位神仙呢。
黃桂榮抬頭看著這尊神像,護法尊神魁庚,對張小乙道:
“我以為南極仙君會聽到我的苦難,可是他也對我的祈禱視而不見。我還以為是我不夠誠心,所以每日上香,每日參拜,可是我的生活卻越過越慘,呵呵。
后來我就誰也不信,誰也不拜,反正已經(jīng)這樣,再苦又能如何?
拜佛的排位被我劈了當柴,仙君的排位又被我扔到了門房外面。
插香的碗都被我那些哥哥拿走當做喂貓的食盆。”
張小乙聽著她的訴說,明白了她進廟之前為何抗拒了。
雖說她不拜任何神仙,但她知道天上是有神仙的。
她的這個做法事大不敬,如此大不敬的做法,現(xiàn)在又來到廟里,面對廟里的神像本能的有點害怕。
在黃桂榮說話之際,陳曦一從里面走了出來,張小乙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邊,指了指旁邊的黃桂榮。
陳曦一明白,對張小乙點點頭,轉(zhuǎn)身又走了進去。
“我知道我不可能嫁給你,我也知道像我這樣的人沒人會要。
除非我那些哥哥們死了,否則誰也被我拖累不起。”
張小乙走到香案前,在香案處抽出兩炷香,退回來遞給黃桂榮一炷。
“這不是你的錯。”
張小乙拉著黃桂榮走到蒲團前面道:“雖然這個世道錯的很離譜,但也并不是每個人都對你視而不見。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做我個干妹妹吧?!?p> 黃桂榮轉(zhuǎn)過頭,詫異的看著他,眼睛里的閃過淚花。
“就像你說的,我也無法娶你,我的家庭確實也真的拖累不起。
但我并不是不同情你,認個干親,至少以后我可以管你,管你的生活,管你的不如意。
抱歉?!?p> 雖然不能讓你脫離苦海,但我可以盡量讓你過得好一些。
抱歉,
我并不是一個可以舍己為人的人。
黃桂榮把香點燃,跪在蒲團上,張小乙心理上多了一些安慰。
如果是在前世,我可以幫你打官司,找警察,把你家里的哥哥抓起來,在物質(zhì)上接濟你,在精神上關(guān)懷你。
但在這里,除非她被她哥哥們虐待死,否則官府不管,也沒法管。
把她哥哥們抓起來,然后呢?
幾天放出來后他們會變本加厲。
當二人跪在蒲團上,陳曦一也很符合時宜的走了出來,站在二人面前,住持這個結(jié)拜儀式。
道教護法尊神,魁庚,八千年前出現(xiàn)的人物,就像另一個世界的關(guān)羽。
忠義無雙,
亙古一人!
結(jié)拜完畢,二人站起身,陳曦一還幫忙寫了個義結(jié)金蘭的文書。
正規(guī)道士寫的文書,比官府的大印還要管用。
結(jié)拜完畢,
黃桂榮看著張小乙,歡喜的叫道:
“哥哥?!?p> 張小乙欣慰的喊:
“妹子。”
拿到了結(jié)義文書,張小乙終于明白為什么母親要讓自居來一趟道觀。
因為她也心疼這個姑娘,
找個除了成親外,最好的理由來照顧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