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天色已晚,室外寒冷加上背扶的行動不便,霍凌、顧勝揚和余崖三人過了好一會才回到了他們的居所所在地——江堯村。
江堯村是個很美麗的地方,氣候溫暖濕潤,多草木山獸,一到春天大地便都是生機勃勃,草木煥發(fā)的氣象,雖然只是個不起眼小郡下個不起眼小縣的不起眼小村,但人們也大都勤勞安分,能在此處安居樂業(yè)。
夜深了,三人也終于到了余崖的住所,一間從外面看上去極為簡陋,跟廢棄的沒什么兩樣,但對于余崖,這是只有置身其中才能發(fā)現(xiàn)簡單的雅致與樂趣的小竹屋。
余崖剛上前將門打開,顧勝揚便快步進屋,將霍凌緩緩放下在屋里唯一一張竹椅上。當霍凌現(xiàn)已虛弱疼痛至極的肌膚隔著層薄薄的滲滿血的棉麻素衣與冰涼光滑的竹子貼合時,動彈的一瞬間,衣裳上凝固的血便扯著他的肉,倒吸一口冷氣,只覺得鉆心的疼,像那段暗無天日的日子里的疼痛一樣,真的疼到心窩窩里了,皮肉不好受,心里也不好受。
霍凌疲憊的雙眼布滿了紅血絲,就如他身上的千道傷痕,好像一棵深海里開得萎靡卻依舊美麗的珊瑚樹,扭曲分裂?;袅栌盟麅H存不多的力氣向沖顧勝揚微微點頭,表示謝意。隨意的看了一眼余崖,而后便看似休息地閉目養(yǎng)神了。手腳分明是舒張的狀態(tài),可軀體好像仍有幾分難以消除的緊張,當然,只有霍凌自己才能感覺到。
顧勝揚也微點了一下頭回應(yīng)了霍凌。
“他可真像一位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將軍,即使到死還有一股勁的那種?!鳖檮贀P嘖了嘖嘴,隨口一說。隨即思索了片刻便跟余崖商量了起來:“余崖,看他的傷,想必沒個幾月是養(yǎng)不好的,我的府上不便留不熟識的客人,若要留他,便只能先將他安置在你這了,可我擔心你,這人萬一剛的單純心思都是裝的,不安好心,那可就太可怕了?!鳖檮贀P俯身低下頭來,真切的看著余崖秀麗的眉眼,單手扶著一旁的柱子,余崖身形在女子當中不算嬌小,但顧勝揚這一動作把余崖給半包圍了起來,顯得余崖十分的嬌小?!耙荒憬裣瘸鋈プ】蜅?,等明日空閑了,我們再好好處理一下這個人的安頓?”一時兩人之間的氛圍曖昧非常。顧勝揚的態(tài)度很誠懇,靠近了些余崖“嗯?”他高挺的鼻子湊近了余崖的臉,只要再近一點……想到這,余崖馬上就面紅耳赤了,她被兩人突然狹窄的空間給整的腦子懵懵的,眼里全是顧勝揚,他說的每一個字的氣息她都能感受到,那時候的余崖只希望眼前這個心尖尖上的人,能和她多說幾句,讓她永遠沉淪在他溫暖又令人著迷的氣息中。
“你說得對,但不,不用了,勝揚哥,嘿嘿,我,我去偏屋住?!庇嘌碌皖^,假裝很忙的把玩著手指,看也不看顧勝揚一眼,她現(xiàn)在壓根不敢對上顧勝揚那關(guān)懷又真誠的目光。“附近都還有人家,而且看他這個傷勢,應(yīng)該不用太擔心?!?p> 顧勝揚其實也知道,看這男子現(xiàn)在傷得半死不活的樣子,別說余崖一介女流,對付力氣大點的小孩都難說。顧勝揚揮揮衣袖,整理了一下著裝,沖余崖笑了笑“好,既然你決定了,那我便也不多說了,好好先休息一下,明天我下學(xué)了,再來找你玩啊~”余崖從顧勝揚迷人的笑中脫離出來,抬起目光,若有所思的看了兩眼瞇著的霍凌。
就在顧勝揚剛準備抬腿走人的時候,余崖急忙叫住了他,“等一下!勝揚哥!正好你順路,要不給這人叫個大夫吧,先看看情況,這傷勢太重,如果出了什么不可挽回的問題,到時候別人知道還說是我倆干的?!?p> 余崖叫得突然,顧勝揚差點一個踉蹌摔出門外,幸好扶住了門框。
“這么晚上哪給他找大夫?找到了人大夫也不一定愿意來。余崖,不要多操心,能不能活下來,他自己聽天由命,這已經(jīng)很晚了。”顧勝揚無奈地說,但察覺到余崖有些暗淡的眼神后,他上前兩步,高大的身軀微微余崖前傾,低聲安慰她:“明天好嗎?明天我和大夫一起早點過來?!庇嘌赂惺艿浇嚯x下心跳的聲音,微微抬頭,目光對上了顧勝揚溫柔的眼睛。那是一雙平日里張揚又機警,但總是會給自己溫暖的眼睛,是唯一會讓余崖感到幸福的存在。
余崖呆滯了一霎,應(yīng)了聲“好”就別過了臉,不想讓顧勝揚看到她現(xiàn)在的表情有多復(fù)雜??删褪沁@個看似不起眼的舉動,讓少女耳根的熾熱的紅暈被盡收眼底,一時難以褪去。看著余崖算得上精致的側(cè)臉,顧勝揚嘴角有些得意的上揚,身體稍稍不自覺的燥熱起來,他自己也意識到不方便再待下去,索性與余崖道別后挎著大步走了。
出了大門,顧勝揚就開始碎碎念個不停,“余崖是喜歡我的對吧?”“我和那個人比誰更玉樹臨風呢,當然是我啦……”
“那個人,身上仿佛有一股特殊的氣質(zhì),雖然很生冷,但一點也不會讓人覺得麻木,反而給人一種包容博大的舒適感,尤其是那黑睫長眼散發(fā)出一種挫銳的鋒芒的同時卻沒有嗜血的殘忍。剛剛仔細打量了他的穿著還有那些觸目驚心的傷口,衣物用料粗糙,傷口雖然下手狠但沒有傷及骨頭根本,應(yīng)該不是什么富貴之家的,被打劫也不至于……那他沒受傷之前,樣貌資質(zhì)也應(yīng)該更加器宇軒昂,不同凡俗……等等,對??!他!他長得確實算得上一等一的美男了,眉秀而長,唇若涂朱,身形俊朗……英氣俊美的模樣,該不會是——象姑吧?剛看他一臉飽受痛苦疲憊的模樣忘記問了,不過是這樣應(yīng)該沒錯,模樣這樣頂?shù)娜藘?,從沒見過,唯獨市井街坊的那幫男伶象姑才頗有些姿色,他一定是哪里的頭牌男花魁逃跑出來的!”想到這,顧勝揚摸了摸頭,由衷的開心自己越來越能看透這個世界了??梢幌氲接嘌聦δ侨说膽B(tài)度,又有點郁悶。
“那個男人確實很好看,受了傷,穿著麻布衣裳,還是能依稀顯示出他精瘦的身子,白靜的很,余崖以前看到那些好看的男人就會看很久,每次都跟鬼迷心竅了似的,老天爺??!我都不敢想!……”顧勝揚的腿走在路上,心卻還停留在今天的事上。
顧勝揚越想越心煩,少年的眼角微微下垂,瘦削的臉龐也有一點氣鼓鼓的了,眉眼中的情緒盡是苦悶。
剛剛把身上的衣服給了余崖披著,一直忙活著,忘了寒涼,到了余崖的住所忘記穿回來了,夜更深,氣溫更低了,顧勝揚這時穿著顯得有些單薄了,忍不住打了個噴嚏,他搖了搖頭,修長好看的手指捏了捏發(fā)癢的鼻子,讓自己打起精神來,早點回去別被爹娘發(fā)現(xiàn)他大晚上跑出去了。
顧勝揚加緊了步伐。風吹動他的衣袖和腰間別著的藍玉掛墜流蘇,勾勒出誰家少年的瀟灑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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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的這一切,都被冥冥之中的某雙眼睛注視著,眼睛的主人從來默不作聲,只是平靜的看著發(fā)生的一切。不吐露一個字,也不作任何行動。
輪回百轉(zhuǎn)的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