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柳老鑒畫
柳老摸摸腦門,場面著實麻煩。
也合該自己手忙腳亂,真沒想到
柳老主要精通明朝以來的字畫,也了解清朝宮廷用品。其他領(lǐng)域略有精通,并不能到絕對權(quán)威的地步。
兩個掌眼師傅,文師傅在行首飾金銀,偏明中后期。曲師傅在行玉器。
離開展只剩9個小時,除去運(yùn)輸布展3個小時。
竟然只有6個小時。
每個藏品鑒定時間不超過10分鐘。
他們在行的都是張家園流行的藏品。少見的孤品屬于疑難雜癥,即使精通,也要多加謹(jǐn)慎。
隨便一耽誤,哪個不得30分鐘。
終究是大意了。前期沒太把四十多個寶貝放在心上,沒有問清楚是什么寶貝。
柳老不僅拍拍腦門,還是年紀(jì)太大,年輕時可以把事情做得滴水不漏,人老了難免會糊涂。柳盈盈經(jīng)驗尚淺,沒有問清楚,也沒想得周全,以后要多教教她。
滿地文玩,眾人面面相覷都杵在門口,不知道該從何下手。
“那咱們這樣吧?!绷险f:“分成兩組,先把這40來個拍照登記成冊。我們各按自己拿手的開始鑒定,其他的先留著。”
柳老看著兩個掌眼師傅。掌眼師傅也點點頭,“只能這樣子開始。”
柳盈盈奇怪道:“那剩下的怎么辦?”
柳老說:“如此便要麻煩我那些老朋友?!?p> 柳盈盈說:“可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凌晨了,能麻煩他們來嗎?!?p> 柳老看看時間:“我們現(xiàn)在抓緊開始,把沒法鑒定的單拎出來。我發(fā)信息給他們,那幾個老頭兒起的早,叫他們六七點來,應(yīng)該沒問題?!?p> 李超然說:“這些東西的名字和來歷我大部分都清楚,我念給你們聽?!?p> 分工完成,眾人井然有序,開始各自的工作。
柳盈盈拿出手提電腦和手機(jī),拍完照片就實時傳輸?shù)诫娔X,照片貼在word里。
李超然開始工作,隨手撿起地面擺的一幅畫。
字畫,《小倉山》,明,張岱。
“???”柳老震驚。
他一輩子研究文人字畫,對離當(dāng)世最近的幾個朝代頗有涉獵。
字畫是最嬌貴的文玩。由于保存問題,字畫很難存世。即使是裝裱很好的字畫,如果藏家家世發(fā)生變故,原先良好保存的字畫古跡也會迅速淹沒于時間中。
張岱是明末清初的文學(xué)家哲學(xué)家之一,他寫的《湖心亭看雪》其意境瀟灑絕世,可以攀登歷代看雪散文最高峰。
他本人著作等身,有不少手抄本著作傳世,被存在大博物館中。
由于這個人本身身份特殊,是明朝遺民,反清復(fù)明,失敗后,隱居鄉(xiāng)里,沒有入仕。所以他的真跡留在世間的少之又少。
柳老本人沒有見過他的字畫。世界上,見到他真跡的人少之又少。
柳老走上前,雙手有些顫抖,接過字畫,小心翼翼地攤開。就著頭頂白色燈光,認(rèn)真打量。
“這紙張的質(zhì)地,似乎不是明代的?!绷想p手搓搓,“后面有人重新裝裱過?!?p> 其他幾個人也湊到旁邊,認(rèn)真地看著。
柳老仔細(xì)看著右上角的印章,他抹抹額頭的汗滴。
房間開了空調(diào),眾人還是覺得很熱。夏夜燥熱的氣息,正如他們的心情一般。
“鑒定這個字畫得10天半個月。”柳老摸摸下巴,“要去國博,對比張岱的印鑒?!?p> 柳盈盈問李超然,“那你是憑什么鑒定這件字畫的?”
“?。窟@個嘛?!崩畛槐粏栕?,臉不紅心不跳。
他沒有專業(yè)的法子,只是靠app。app說是真的,那還有假。
“鑒定這個東西,我有獨(dú)門手藝。只是看這幅畫的內(nèi)容,以及筆法,就可以知道是張岱真跡?!崩畛还首錾衩?。
掌眼老曲奇怪道:“小哥,你這鑒定手藝是從哪里學(xué)的?沒有真跡練手,怎么能練就這種本事?”
老曲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李超然。此刻他已經(jīng)有點懷疑,藏品的真?zhèn)?。只是礙著大小姐的面子,不好說出口。
“哈哈,小友你是在考我吧?”柳老放聲大笑。
眾人都投以好奇的目光。李超然也非常認(rèn)真的看著他。
柳老指著畫圖中上方的紅色印章,“張岱的印章我沒有看過。可這個印章我認(rèn)得,是錢淺的收藏私印?!?p> 眾人湊過去看,只見一枚紅色方印,篆書錢淺二字。
“錢氏是清中期江南有名的大藏家。他們家祖上跟許多明末清初的文人都有來往,尤其是那些暗地里反清復(fù)明的明朝遺民。錢家在清代出過幾個尚書,家世顯赫。這位爺一輩子,不好功名利祿,只蹲在自家的千畝莊園中研究收藏?!?p> “第二手是他收藏的,第三手是清末藏家顧先明,顧家也是大藏家。他之后應(yīng)該就散落民間。這樣看來,這幅畫很有可能是真的。”
藏家也是文玩鑒定很重要的條件。大藏家收藏,有完整的收藏脈絡(luò),相當(dāng)于信用背書,很有可能是真品。比如像柳老這樣的藏家,總不至于收個假藏品吧。
柳老接著指著山水圖,“小蒼山是金陵附近的一座山。金陵對于明朝文人有特殊意義,建國之時既是首都,遷都北方后這里留著完整六部。到南明又重新建都于此。你們看畫中上山的人是什么打扮?”
眾人聽聞,又湊近了看。畫中輕描淡寫的勾勒出幾個小人,沿著山的線條自下往上攀援。
小人三五筆細(xì)條勾勒,容貌都看得不甚清。
“這有什么問題嗎?”柳盈盈問。
眾人都是沒看明白的表情。李超然背著手悄咪咪地看眼圖畫,然后他微微點頭,好像已經(jīng)胸有成竹。
柳老眼里含笑,“你們看那小人身上穿的什么衣服?”
“這似乎有鱗片啊?!绷r震驚,“是穿了鎧甲?”
柳老點點頭,“沒錯,在這幅畫里,上小蒼山的人是武人打扮。”
柳老看著李超然,“后面的就讓小友給你們解釋吧?!?p> 李超然哪里會解釋,如果不是APP告訴他,他半點兒鑒定都不懂。眼下只能現(xiàn)學(xué)現(xiàn)賣。
他清清嗓子,“張岱也是明朝遺民,其心中有故明。所以在畫這幅圖時,故意在圖中畫武人入南京,有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無忘告乃翁之意。”
說完,李超然打量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