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里瓊江不見漁,千層薄霧笠漣漪;友人已歸難寄愁,游子撫琴喚失音。
瓊江水上,一扁舟緩緩北上,戶燭在船頭聆聽著遠處傳來的歌聲,春末將至,但濃霧不解,仍在水面上接踵而行,幸得歌聲悠揚,排解這泛泛江水之中的孤寂。
車禮植和千里白在船中冥思而坐,三人結伴而行,卻安靜的厲害。
車禮植看到愁眉不展的千里白,輕聲嘆息道:“四公子既是邀我同行,也該讓我知道此行的目的?!?p> 千里白從懷中拿出一封書信,看向船外的濃霧,嚴肅的說道:“我也不知該如何說起。”
車禮植打開書信,不解的驚呼道:“凰梁?”看了眼仍在出神的千里白,搖頭問道:“我不知,凰梁與我何干?”
“之前的凰梁之行,我曾遇到過一個叫做北海的人,你的舅舅尤不語就是被他殺死?!?p> 車禮植垂下眼眸,許久才嘆息道:“那又如何?”
“我答應幫你調查那青面男子,首先就要從你死去的舅舅入手,當年旦白王室驅逐尤氏,造成尤氏衰敗,旁系潰散,只剩下直系血脈,也就是你的舅舅,為了重整家業(yè),你祖父不得不讓其入夙,既安全又能快速獲得信譽。但尤不語剛展露才學,就突然戰(zhàn)死。”
“難怪祖父一直都不想讓我成為夙人,想不到還有這其中原由?!?p> 仿佛是一個很遙遠的故事,車禮植慢慢回想起一個個死去的親人,最后想起母親那雙美麗的眼睛。搖搖頭又嘆息道:“我一直想找個遠離世俗的地方,潦草的過完一生,因為我已經沒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可是那個男人?!避嚩Y植睜開雙眼,看向船頭的戶燭,繼續(xù)說道:“尤氏的旁系和直系不同,主要以輔助域為主,但那個男人,竟然會使用直系的攻擊域,在這世界上,我竟找不出是誰?!?p> “我答應你,以我的性命起誓,你得到答案之后,我便不會在勉強你?!?p> “北海是誰?”
千里白沉默一會,低頭說道:“這里面涉及很多機密,我還不能告訴你。”
車禮植無奈的笑道:“你是為了五小姐嗎?”
千里白看了眼車禮植,還未回答,船外的戶燭就進來說道:“兩位公子,外面有人。”
三人出來一看,只見那人一身白衣,頭系白色抹額,手提一把大刀,青絲飄揚,風流倜儻,遂見瀟灑。來者正是衛(wèi)央。
衛(wèi)央從竹筏上跳上船,目光圓滑又帶一絲堅毅,他看向一旁的戶燭對千里白嬉笑道:“你家紀藍呢?”
“世無歌怎么沒來?”千里白不理會他,只是問道。
“沒空...”衛(wèi)央嬉笑道,隨即拿出一個酒壺倒進江水,千里白和車禮植驚訝的看向對方,衛(wèi)央將酒壺丟進瓊江,起身進了船艙。
第五離荊死后,凰梁接連下了幾天的大雨,世無歌的望著火堆里被燒的燼毀的濕柴,那滿天的黑煙無情的飄蕩在破敗的樊氏故居。衛(wèi)央不知何時出現(xiàn),為其披上風衣。
“想不到旨山會這么決絕?!毙l(wèi)央擦拭著大刀,坐在世無歌身邊說道。
“他也是可憐之人,不過到是為我們節(jié)省一番力氣?!笔罒o歌苦澀的笑道:“只是,可惜了知曉,她是最無辜的?!?p> “既是參與了這場斗爭,哪會有什么無辜可憐?!毙l(wèi)央將大刀靠在廊邊,起身伸展著健碩的身體,一邊說道:“接下來怎么辦?!?p> “第五離荊死了,那邊沒了一只臂膀,第五宴不成氣候,只要他們不幫她,我們也沒必要趕盡殺絕。”
兩人許久沒說話,衛(wèi)央打了個哈欠,若無其事的說道:“來的時候遇到無雙去看知曉,這幾天她也很不好過?!?p> 世無歌還是沉默,咳嗽一聲后起身欲要離開,衛(wèi)央再問道:“其實我有時候也不明白,為什么我們不能像以前那樣?!?p> “過去和現(xiàn)在有什么區(qū)別。”世無歌嘆息一聲,惋惜道:“但無論如何,她都是我妹妹,她傷心,我也不自在。”
兩人慢悠悠的走在大雨剛沖刷過的宮墻下,慢慢的離開了樊氏故居。
世無雙不明白為何長大之后很多事都變了,可能是要求過多,總是不能滿足,她既要漫步草原,又想馳騁森林,人總是如此,在不屬于那段時光的日子里,懷念那段時光。
“郡主,太后來了。”
世無雙翻過身去,不理睬第五宴。
“雙兒,我現(xiàn)在就你一個親人,難不成你要丟下母親?”第五宴低聲抽泣著。
世無雙趴在床上,眼睛已經哭的紅腫,如珍珠般的淚水不斷浸濕衣襟,最終她還是起身抱住第五宴,卻看見其烏亮的秀發(fā)里藏著一根白發(fā),世無雙顫抖著身體,無力的哭訴道:“母親,為何一定要掙那王位,如今知曉走了,舅舅也走了,表哥也一起不復返,這么多人離開,那王位有何意義?!?p> 第五宴紅著眼,親親拍打著世無雙愈發(fā)薄弱的后背,低聲說道:“事到如今,我還有什么心思去勾心斗角,以前他們還在的時候,我不懂得珍惜,如今正如我的雙兒所言,只要你平安喜樂,當母親的便知足了?!?p> 世無雙起身看向第五宴,只見其一瞬間蒼老許多,母女倆相依為命,她只想簡單的度過這漫長歲月??粗罒o雙睡去,第五宴才疲憊的走出殿外。這繁華的皇都啊,終是讓人迷亂了眼,第五宴搖搖頭嘆息笑道:“繁云過客霞,不待我去;只掛長眠燈,油枯方了;眾人皆謝宴,惟坐臺上?!?p> 淚光遠處,衛(wèi)央提著一只鸚鵡獨自走來,向第五宴行過禮后,看向門內說道:“我在集市上看到這個小家伙,給郡主解悶?!?p> 第五宴瞥了眼這個撿回來的少年,即使自己已經輸去大半,但是仍不肯低下那只高傲的頭顱,冷漠的說道:“是世無歌叫你來的?讓你來笑話雙兒?”
“太后何出此言,我們自小朝夕相處,本來是情同手足,只是上一輩的恩怨,偏叫他們來承受”
第五宴譏諷一聲,緩緩靠近臺階下的衛(wèi)央,對其笑道:“你們不過只是一群螻蟻,怎能與我的雙兒相比,特別是你,不過是雙兒在獵場撿來的乞兒。”
衛(wèi)央不再多言,只是恭敬的行了禮,然后離開。
那樣花開半夏,世無雙還是個連頭發(fā)都不會綁的小女孩,和世無歌兩人手拉手奔跑在森林里,第五旨山還沒有外出拜師,經常獨自站在遠方看著兩人。凰梁王世禮送給世無歌一匹小馬駒,但世無歌還是讓給了妹妹。世無雙不會騎馬,只能坐在春知曉身前。
“王兄,知曉姐姐,你們快來看?!?p> 世無雙蹲在草叢里向外呼叫。二人聞聲而去,一只散發(fā)著惡臭的白狼尸體躺在草地林中,周圍還有其死去的孩子,以及一個男孩。世無歌看男孩還有氣息,于是連忙騎著馬駒去呼喚大人,春知曉脫下外套,和世無雙將男孩抱出,遠離那些還在蠕動啃噬的蛆,以及讓人難以忍受的惡臭。
“他死了嗎?”世無雙用小手撫摸著男孩粗糙的臉龐,懵懂的望向稍大一些的春知曉,稚嫩的問道:“他是誰?”
“我不知道,但是他還沒死?!贝褐獣钥粗谉岬奶炜?,又看看男孩冰冷的身體上不斷流出的汗水,再看向遠方的樹蔭,焦急的說道:“我們給他擋住太陽吧,一會他被烤死了?!?p> 世無雙連連點頭,兩個女孩就這樣給男孩頂起了一片天空,世無雙低頭注視著男孩的臉龐,只見一滴眼淚滑落在地。世無雙正在疑惑,世無歌正好帶來第五旨山及一些衛(wèi)兵。
“大山哥哥…”世無雙的小臉曬得通紅,汗水夾著頭發(fā)胡亂的凝固在上面,她稚嫩的聲音讓世無歌加快腳步。在年級稍大一點的第五旨山的幫助下,幾個孩子將男孩帶回了帳篷。
“他死了嗎?”世無雙再次向大夫問道。
第五旨山看了眼這群趴在床沿邊,不肯離開的孩子,溫柔的撫摸著每一個孩子,淺笑道:“人生而困難,哪有這么容易死去。”
第五旨山一直思考著生死的問題,后來他才知道,活著比死去容易得多,雖說如此,可第五旨山當時不過十二三歲。
大夫收起脈枕,笑道:“郡主放心,這孩子只是著了風寒,加上饑餓,只要稍加調理即可?!?p> 望著老大夫離開的背影,世無雙這才對世無歌笑道:“王兄,我可不可以留下他,讓他做我們的朋友?!?p> “當然可以啊,不過還是要征得父皇的同意?!?p> 但是世禮一直不喜歡世無雙。
“放心吧,我會和父王說的,到時候我讓廚房給他做好多好吃的,等他好了,我們就可以一起玩了?!?p> 幾個孩子歡快的圍在男孩身邊說個不停,直到男孩艱難的睜開眼睛??吹揭蝗喝藝约?,男孩立刻風憤怒的跳起來,像蜘蛛那樣趴在床上,下得眾人跑到第五旨山身后,只敢睜大眼睛看著咆哮的男孩。
男孩看到第五旨山的武器,害怕的躲進床腳。世無雙壯著膽子向前查看,不過還是被第五旨山制止了。眾人跟著第五旨山躡手躡腳的伸出腦袋,只見那男孩竟在撕咬被子。
不過一會,世無雙和春知曉便提著兩大袋吃食進來,盡管大部分都灑了出來,但男孩還是如狼似虎般。
“你多久沒吃飯了?”世無雙將食盒里的一只雞腿遞過去,不料驚嚇住男孩,被其咬了一口。世無雙吃疼大哭起來,第五旨山害怕被父親知道,連忙抱起安慰,但眾人并沒有責怪男孩。男孩這才發(fā)現(xiàn)世無雙腳邊的雞腿,于是才慢慢爬過去,舔舐著那只被自己咬傷的小手,世無雙這才止住了哭聲。
就在這時,樊氏的宮女進來告知眾人,樊氏已經央求世禮收留男孩,并賜名衛(wèi)歌,后來世無歌認為歌字太過女孩子,他也不想讓男孩為別人而活,便改為衛(wèi)央。
衛(wèi)央不通語言,世無歌廢了好大的勁才教會其講話,期間兩個先生被咬死。后來世無歌遇到一個白衣少年,少年見衛(wèi)央資質不錯,便教其武功,等衛(wèi)央將其打敗之后,少年便消失了。次年,第五旨山外出求學,拜得北國第一高手遷夜為師,不過至今沒人見過遷夜是誰,第五旨山也不曾公開。
衛(wèi)央看著榻上熟睡的世無雙,撫摸著纖纖玉手上的傷疤,那就是衛(wèi)央咬的。
“真奇怪,以前覺得自己很幸運,遇到你們,后來深陷宮墻,看不盡勾心斗角,只想離開這里,但總不肯啟程,最后還是覺得自己幸運。無論是知曉,旨山還是無歌,離開后我便會懷念你們,想著想著便不忍離去,不過慢慢長大后我才知道,我更不想離開你。”
衛(wèi)央低沉的看著世無雙,只見其緩緩睜開眼睛,一滴淚水悄悄落下,衛(wèi)央輕輕吻在世無雙的眼角。
“我們回不去了嗎?”世無雙沙啞的問道,眼里盡是不舍和悲傷。
只見衛(wèi)央無神的看著懷里精致的小人,沉默許久才緩緩點頭回應道:“會的,我們不會再有人離開?!?p> “那你要向我保證?!笔罒o雙舉著手上的傷疤向衛(wèi)央篤定的說道。這個傷疤仿佛是框住衛(wèi)央放蕩不羈的一根鐵鏈,從相遇那天,至死方休。
“我承諾,我以性命起誓?!毙l(wèi)央笑道。
“性命就算了,如果你違背承諾,我要你的性命做什么。反正不管你以何為誓,你都要守住它,不然,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p> 衛(wèi)央無奈的搖搖頭,這才看到腳邊的鸚鵡,于是將其提到世無雙的跟前,嬉笑道:“我在集市上看到,看它可憐巴巴,要死不活的樣子,就買來給你吧。”
世無雙憋著嘴接過鸚鵡,一絲哀傷涌上心頭,看著籠中的鸚鵡沉默許久后,便走出門外將其放飛了。
“天空多好,還是讓它去飛吧?!?p> 兩人站在屋檐下,天空不是晴朗的,仿佛馬上就要塌下來,陰沉的可怕,但鸚鵡還是在其中輾轉。等兩人離去時,呼吸道自由的它被一只利箭射下。
第五離荊死后的一個月,第五宴徹底放棄了那把椅子,只是時常在夜晚會來大殿上觀摩它。
“其實我一直不明白,為何你總是阻止我,剛開始我懷疑我是不是沒有資格承受這一切,不過后來我才知道,這其實就是爭奪,但我從未想過參與其中…”世無歌咳嗽一聲,繼續(xù)站在第五宴身后說道:“但我母親死了,就死在那把椅子上,我當時以為她睡著了,還在旁邊嬉笑,直到我發(fā)現(xiàn)是你們殺了她??墒亲龊⒆拥模趺磿恍奶勰??”
第五宴轉過身體,雖然蒼老許多,但還是難掩其美麗,她緩緩走向王座,輕撫著上面的花紋,看著大殿上的陳設,譏笑道:“我曾愛上一個男子,他英姿瀟灑,才學卓越,萬人之上,父親如愿讓我嫁給了他,可是那偌大的寢宮,一切都冰冷的厲害,后來他有了孩子,但不是我的。我每每看到那孩子,我就想掐死他,可是我也想當母親,我終于有了孩子,可是他不喜歡,他總是不喜歡,我才發(fā)現(xiàn),他只是不喜歡我。我看到我的孩子竟然被低賤的下人恐嚇,我怎么能甘心,她可是萬金之軀。”
“我從不會傷害雙兒?!?p> “你有什么資格叫她雙兒…”第五宴癱坐在王位上,向世無歌咆哮道:“這一切,原本屬于我的一切,原本屬于我孩子的一切,都是因為你,因為你的母親?!?p> 世無歌無奈的搖著頭,疲憊的對峙著王座上的女人。
“你還想斗嗎?你還想讓她失去至親?”
“至親?”第五宴苦笑道,又憎惡的打量著世無歌那瘦弱的身體,泄憤的叫道:“你從來就不是雙兒的至親,是你,是你殺死了他的生父,是你,手刃了她的父親。”
世無歌驚恐的看向第五宴,胸口一團火氣涌上來,鮮血噴灑在光潔的地板上。世無歌擦拭著嘴角的血,但怎么都擦不干凈,他艱難的爬起,向第五宴說道:“事到如今,為何你還不肯放手,你依舊是太后,最尊貴的那個?!?p> 第五宴雙眼失色,一絲白發(fā)飄落至眼前,她這才意識自己是否該放手,于是便起身整理好衣著,緩緩走向門外,臨了又看向那把冰冷的椅子,對喘著粗氣的世無歌輕聲說道:“大王早日歇息,明日好上早朝?!?p> 看著第五宴消失的身影,世無歌再也堅持不住,癱倒在地。血光中,他看見死去的母親。
次日醒來,衛(wèi)央和世無雙早早的等在床邊。三人像小時候那樣嬉笑一會后,世無雙便離開了。
“王兄,過幾日我生日,你可要養(yǎng)好身體,我們好去獵場,你可不能拖后退?。 ?p> 看著世無雙離開的背影,衛(wèi)央輕嘆一聲,斜靠在柱子上對世無歌說道:“旨山在無限城殺了師祖?!?p> 世無歌不作回應,還是咳嗽幾聲。
“是不是因為北海,我感覺你現(xiàn)在更嚴重了?!?p> “從小落下的病根,要不是知曉一直幫我擋著那些毒藥,我早就死了。”
“切…”衛(wèi)央不耐煩的翹著二郎腿,皺眉說道:“大清早的,天天要死要活,我可答應無雙,可不能再死人了?!?p> 世無歌噗嗤的笑出了聲,知足的看著滿臉無謂的衛(wèi)央,笑道:“等穩(wěn)定些,我便給你提親?”
衛(wèi)央霎時紅了臉,扭過頭說道:“那太后能答應?昨天還說我是撿來的?!?p> “兄長亡故,她現(xiàn)在已經沒了氣焰,只要雙兒快樂,她哪會不答應,到時我再封你做個王爺,只是要委屈你,雙兒這么刁蠻,怕你以后有罪受了。”
衛(wèi)央摸著那日被世無雙連扇的兩個耳光,苦笑道:“王爺就算了,給我一畝三分地,能養(yǎng)活她就行?!?p> 世無歌環(huán)顧四周,又看向已經滿足的衛(wèi)央,低聲的問道:“衛(wèi)央,你說我這么做值得嗎?”
衛(wèi)央收起玩世的嘴臉,堅毅的看著門外的藍天,藍天下初夢來的石像仍舊宏偉高大。
“當時你對我說,國家能否安寧,先治內政,其實我哪知道。從小所有人給我說的都是要保護好你,只有你讓我選擇,但我還是留下,不是因為那個宏圖大業(yè),不是為了那些人的命令。你們是我的朋友,我唯一的朋友。世無戰(zhàn)歌,既然選擇這條路,哪里會平坦?值得值不得,這都是注定了的?!?p> “這倒讓我想起一個人?!?p> “我?guī)煾???p> “雖然我不知道他是誰,但總能想起他?!?p> “誰不是呢?!?p> “阿蓁也入夙了,你師父所說的孑然一身大致就是那樣吧,可憐的孩子。身為第五旁系,雙親慘死,小小年紀就孤身一人?!?p> “你不是和那四公子挺好的嗎?當初還硬叫我保護那小丫頭...”想到君不見,衛(wèi)央就莫名的來氣,搖頭繼續(xù)說道:“何不叫人家關照關照?”
“都是利益往來,高高在上的初家四公子,怎么會想結識我這樣在陰謀詭計里攪動的人?!笔罒o歌腦袋里映射出君不見的笑容,然后無奈的笑道:“那丫頭倒是有些意思?!?p> “沒意思也不會被人盯上,這么說起來,那個人還在找你嗎?畢竟這么多年了,這么多瓜葛,可不是說斷就斷的?!?p> “那群人背景復雜,特別是大將軍,只要是和百里有干系的,我都一一回絕,現(xiàn)在第五宴已經回天乏力,我們也沒必要在和他們合作。至于北海,我當初只是為了得到第五家的秘密,現(xiàn)在旨山...”世無歌停頓一下,回想起兒時第五旨山溫文爾雅的樣子,心里有一股說不出的滋味,閉眼冥思道:“就不用了在斗下去了,我也累了?!?p> 衛(wèi)央看著世無歌疲憊的樣子,準備離去。
“衛(wèi)央...”身后傳來世無歌虛弱的聲音。
“我若死了,你就去瓊江邊上,蘆葦亭下,那里有答案。我答應過你,我不會食言。”
衛(wèi)央沒有回頭,繼續(xù)離開。
世無雙在衛(wèi)央的陪伴下,漸漸打開心結,第五宴也妥協(xié)了,眾人仿佛回到了兒時,只是少了一些人。悲傷過多,世無歌借著世無雙的18歲生日為過去的陰霾拉下帷幕。眾人看著衛(wèi)央站在大樹上放飛了一個巨大的風箏,世無雙一襲紅衣翠擺,在風箏底下盡情的奔跑。
衛(wèi)央看著自己的心上人,卸下了荒誕的偽裝,他也是個情竇初開的少年。那姹紫嫣紅,正如這美麗的少女,盡情的搖曳的驕陽底下;樹蔭,綠草和奔馬,萬物都如那風箏一樣在高飛,它自由的穿梭在藍天白云,卻還是飛不出這世界,扯不斷那根細小的線。環(huán)顧著四周,卻不見世無歌的身影,衛(wèi)央向遠處的小廝招手示意。
“大王呢?一會就開始涉獵了,他可得開第一箭??!”衛(wèi)央大笑道。
“剛才我見著他和郡主回去了。”
衛(wèi)央看著遠方的世無歌,突然意識到什么,一把將小廝拉過來,嚴肅的問道:“公主可有一頭白發(fā)?!?p> 小廝這才慌張的解釋道:“不是郡主,只是一個紅衣女人?!?p> 衛(wèi)央回想起北海的那一身長裙,又再次看向遠方的少女,一縱馬上,揚長而去,世無雙意識到什么,也馳騁而去。只留下那無人看管的風箏,輾轉幾次后便消失了。
到了皇宮,世無歌那寥寥無幾的幾個衛(wèi)兵被吊死在城墻上,只見第五家的旗幟飄揚在那上面,衛(wèi)央就這么沖了進去??諢o一人,只有初夢來的雕像,只有雕像下一具尸體,衛(wèi)央抱起早已奄奄一息的世無歌,沒有淚水,沒有哭聲。背后奔來世無雙孤寂的紅影。第五宴從大殿內出來,背后是一個面具男人,不過衛(wèi)央和世無雙一眼就認出了,那就是第五旨山。隨即一眾士兵傾巢而出,將衛(wèi)央和那具尸體團團圍住。
衛(wèi)央將世無歌放在初夢來的懷里,憤怒的看著眾人,目光最后落在人群外呆滯的世無雙。世無雙哽咽著,想大聲呼喚,但什么都喊不出來。衛(wèi)央知道世無雙在呼喚著他,但最后只是淺淺一笑,最后殺向第五宴。眾人猶如城墻那般堅硬,生命卻如此脆弱,衛(wèi)央喚出大刀,每到之處,橫尸遍野,哀嚎無數(shù),城墻潰爛,眾人不敢向前,但此時,衛(wèi)央已經傷痕累累,血也早已浸潤了大刀,它仿佛是在哭泣,一滴一滴的流著血淚。
“為什么?”衛(wèi)央向第五宴咆哮道,但其實是在質問面具之下的第五旨山。
第五宴沒有理會衛(wèi)央,而是對第五旨山說道:“你父親的死,我可以既往不咎,但是我要斬草除根。”
微風襲來,那縷白發(fā)飄落下來,第五宴先是觀摩著它,最后忍著痛將其拔掉。隨即走進大殿,滿足的坐在王座之上。
第五旨山緩緩走向衛(wèi)央,并讓眾人離去,然后打斷了自己的一只胳膊,冷漠的說道:“我一直想請教你,不過我倆都生不由己,從未做過自己的選擇。如今在此一戰(zhàn),你勝,我就放你歸去,你敗,就任我處置?!?p> 衛(wèi)央起身看向不遠處失神的世無雙,終究是自己沒有兌現(xiàn)諾言。繼而又拿起大刀,指向對面以及摘下面具的第五旨山,眾人見狀驚恐不已,更多是議論紛紛,不過隨即都被第五旨山殺死了。大殿內,第五宴冷漠的看著這一切,這些人的生死她根本不在乎,尸體壘在尸體上,只有遠處的世無雙仍舊呆立著。
衛(wèi)央的大刀猶如一只游龍,第五旨山的長劍沒經幾下就被粉碎,第五旨山赤手肉搏,身體敏捷巧妙的游走在大刀底下,兩人交戰(zhàn)許久不分伯仲?;叵肫饍簳r,最終還是第五旨山敗了,此時衛(wèi)央早已倒地。
第五宴氣憤的看著這一切,對門外的第五旨山大叫道:“我才不在乎你們的約定,給我殺了他,殺了他?!?p> 就在這時,世無雙從尸體旁撿起一把長劍,毫不猶豫的放在脖子上,藍天白云之下,驕陽熱烈如火,一滴不知是汗水還是淚水,金瑩剔透的滴在劍鋒之上。第五宴見狀,最終還是搖搖頭,苦笑著消失在大殿上。衛(wèi)央艱難的爬起,仰望著頭頂?shù)某鯄魜?,第五旨山知道他要帶著世無歌的尸體離開,于是縱身飛去,將其抱下來。衛(wèi)央接過世無歌的尸體,欲要離去之時又輾轉回來,憤力舉起大刀劈斷了初夢來的雕像。即使是與世無雙擦肩而過,衛(wèi)央也不再停留,不再言語。
凰梁易位的消息還沒有傳遍世界,千里白便收到世無歌邀其北上之事。
小船內,千里白看著一臉疲憊的衛(wèi)央,少見的沉默不語,千里白正要詢問,便還是被衛(wèi)央搶了先。
“他還欠著你一個條件,整天嘮叨。”衛(wèi)央盯著船外起身笑道:“沒辦法,他死了,我就得替他完成?!?p> 緩過神來的千里白來不及驚訝,只能默哀一會,繼而又疑惑的問道:“信上說,他能告訴我北海的身份,能告訴我這些人的來歷,是否是真的?”
“信是我寄的,我只不想讓他有遺憾,他時常告訴我,他這么多年的心血全在蘆葦亭。那些人,包括你舅舅,還有陸氏兄妹,他所調查得到的都在那里。”
“那你邀我前來,只為了這個?”千里白看著船外的車禮植和戶燭,兩人正好打撈起一條鯉魚,他竟然想起來紀藍,然后繼續(xù)問道:“你日后有何打算?!?p> “去找你妹吧!”面對這千里白不解憤怒分目光,衛(wèi)央仍舊嬉笑道:“我問過他,他說你別無他求的話,就去保護好你妹妹,我也不懂,可能是一見鐘情吧。不過,在他死后我又想了想,你應該也是這么想的吧?!?p> 千里白不在多言,不一會就到了蘆葦亭。